我们在哈瓦那的人

第23章


  “骗人的无赖!”她冲着沃莫尔德高声叫道,“你不是说从来没见过她吗?”
  “我是没见过她。”
  “那你为什么叫她玛丽亚?”她厉声喊着,得意洋洋地与想象中的舞伴迈开了舞步。
  “您刚才说西富恩特斯怎么啦,年轻人?”
  “今晚他被人开枪打死了。”
  “什么人干的?”
  “这我还不大清楚,不过肯定是大搜捕,桑切斯教授,有件事很难跟您讲明白,不过您目前处境极其危险。警察已经到‘上海剧院’了。”
  “‘上海剧院’与我有什么相干?”
  “真的吗?”年轻女人大惊小怪地喊道,“喂,够啦,卑鄙的玛丽亚,这个刁女人,她还打算制造一场大屠杀呀。”
  “我根本就不认识‘上海剧院’的任何人。”
  “玛丽亚消息灵通着呢,我看你该去睡觉了。”
  “你没听见他的话吗——肯定出错了。不管怎样,有人朝西富恩特斯开枪了,这事你不能怪她。”
  “西富恩特斯?他是说那个西富恩特斯吗?天哪,你这个西班牙蠢货。你忘了那天在俱乐部里,你去洗淋浴,就因为他跟我讲了几句话。你就出去雇了几个亡命徒要干掉他。”
  “别胡说,亲爱的,冷静一点儿,我不过是刚刚听这位先生说起……”
  “他算什么先生。他是骗人的无赖!”两人又只顾争他们的了。
  “既然他是骗子,那咱们用不着管他说些什么,他也许是来说玛丽亚坏话的。”
  “好哇,你还惦着她。”
  沃莫尔德没有办法了,只好最后说了一句:“这事与玛丽亚——我是指桑切斯夫人,没有丝毫关系。”
  “那么到底什么事与桑切斯夫人有关?”
  “我想,您是认为玛丽亚……”
  “年轻人,看来您是不想老老实实告诉我玛丽亚正在打算对我的妻子以及我的……我的这位朋友采取什么举动了?太不象话了。”
  直到此时,沃莫尔德好象刚刚才摸到了一点儿头绪。他仿佛揪住了一个棉线头,一整件衣服正在开始解体。难道这就是比较教育学?他开口说道:“我认为我来这里警告你一下,对你是有好处的。不过看起来,对您这样的人死是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4
  沃莫尔德走过散发着扑鼻香气的花丛时,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把一切都原原本本讲给比阿特丽斯听:“我很本不是间谍,我是个骗子。那些人中间没有一个是我发展的,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失败了,害怕了。”她肯定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专门干那行的。不过,沃莫尔德明白,自己不能求助于比阿特丽斯。那样做就等于让米利失去保护,他也会象劳尔那样被人干掉。他们会给遗属发放抚恤金吗?可是劳尔是谁呢?
  还没有走到外面那道大铁门跟前,就听比阿特丽斯朝他喊道:“吉姆,小心点儿,别过来,”甚至在这种紧急时刻,他还有空儿去想,我的名字是沃莫尔德,沃莫尔德先生。洛佩斯叫我沃迈尔先生,还从来没人叫过我吉姆呢。他马上迎着喊声跑去——简直连蹦带跳——只见街上停着一辆配有无线电报话机的警车,站着三个警官,一支手枪正对着他的心口。比阿特丽斯站在人行道上,那姑娘在她旁边,老是往身上紧紧裹着并不是预备现在穿的那件衣服。
  “出什么事了?”
  “他们说的话我连一个字也听不懂。”
  其中一个警官告诉沃莫尔德到他们的警车里去。
  “我上车干什么?”
  “带你到警察局去。”他们摸了摸他的前胸和两胁。
  沃莫尔德对比阿特丽斯说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看来是事情结束的好兆头。”
  那个警官又开口道:“他让您也上来。”
  “告诉他,”比阿特丽斯说,“我想跟特雷莎的妹妹呆在一起,我信不着他们。”
  两辆警车慢慢地从百万富翁的住宅区驰过,他们不想惊动任何人——阔佬们最缺的就是觉。汽车没走多远就到了;走进一个院子,大门马上关上了,接着就闻到了警察局特有的气味,那气味跟全世界各地动物园都有的氨水味儿一样。一道刷着白灰的走廊两边挂满了通缉犯的照片,那些人都粘着假胡子。塞古拉警长正坐在最里头的一间屋子下棋。
  “尝尝我的厉害,”他叫了一声,又挪了两步棋子,然后才抬起头看着他们,“沃莫尔德先生,”他略带惊奇地说,一看到比阿特丽斯,他马上象一条机灵的小青蛇一样滑下了椅子。他瞧了瞧比阿特丽斯后面的特雷莎——大概是太紧张了,裹在身上的衣服又散开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他哼了一句,对那个正和他下棋的警察喝道,“安达!”
  “到底是怎么回事,塞古拉警长?”
  “您是在问我吗,沃莫尔德先生?”
  “是的。”
  “我希望您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真没想到我会见到您——米利的父亲。沃莫尔德先生,我们接到桑切斯教授打来的电话,说一个人闯到他的家里粗暴地对他进行威胁。他认为这事同他的藏画有关——他有一些价值连城的藏画。我立即派出一辆无线电警车,于是他们就把您带来了,还有这位太太,我们以前见过面,和这个光屁股的婊子。”他象上次在圣地亚哥见到的那个警官一样,又补充道,“这非常不好,沃莫尔德先生。”
  “我们到‘上海剧院’去了。”
  “去那儿也非常不好。”
  “警察说我不好,我已经听得够够的了。”
  “您为什么要去见桑切斯教授?”
  “全是误会。”
  “那您的汽车里有个光着身子的妓女,又该如何解释呢?”
  “我们不过是让她搭个便车。”
  “她没有权利在大街上赤身裸体。”
  一个警官探身对塞古拉耳语了一阵。
  “是这样,”这位警长说道,“我明白是怎么回事啦。今晚我们在‘上海剧院’搞了一次证件检查,我想,这个姑娘一定是忘了带身分证,可又不想在拘留室住一夜,她就找您想办法……”
  “根本不是这样。”
  “最好是这样,沃莫尔德先生,”塞古拉警长又用西班牙语对那个姑娘说,“你的身分证。你没有身分证吧?!”
  她不满地回嘴道:“Si,yo tengoo。”说着,她弯下腰从袜子里边抽出一张揉得皱皱巴巴的纸片来。塞古拉警长接过去仔细看了看,长叹了一声说道:“您听我说,沃莫尔德先生,她的证件没有问题。您干嘛要带着个一丝不挂的姑娘在街上兜风呢?您为什么闯进桑切斯教授的家里,谈起他的妻子和威胁他呢?他妻子和您是什么关系?”
  塞古拉警长突然对那个姑娘喝道:“你走吧!”她犹豫了一下就开始脱那件衣服。
  “还是让她穿着吧。”比阿特丽斯说道。
  塞古拉警长厌倦地在放着棋盘的桌旁坐下了:“沃莫尔德先生,为了您自己,您要记住我这句话:不要和桑切斯教授的妻子搅和在一起了,她可不是您轻易能对付得了的女人。”
  “我没有和她搅……”
  “您会下棋吗,沃莫尔德先生?”
  “会下,不过下不太好。”
  “总比局里这些笨猪强吧。什么时候咱们下几盘,您和我。不过在棋盘上您可要多加小心才行,要象跟桑切斯教授妻子打交道一样。”他信手移动了一个棋子,问道,“今晚您见到哈塞尔布克医生了?”
  “是的。”
  “很聪明,对不对,沃莫尔德先生?”他没有抬头,只是在那里把棋子挪来挪去。
  “聪明?”      — 棒槌学堂·E书小组 —
  “哈塞尔布克医生加入了一个很奇怪的公司。”
  “这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您在圣地亚哥为什么要把标明您住的房间的明信片寄给他?”
  “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您了解得真不少,塞古拉警长。”
  “有一个原因使我对您发生了兴趣,沃莫尔德先生。我不希望您卷进去。哈塞尔布克医生今晚打算告诉您什么事?他的电话,您知道,已经被录音了。”
  “他想让我们听听特里斯坦的唱片。”
  “没谈到这个吗?”塞古拉警长将桌子上的一张照片翻了过来——那是一张用闪光灯拍的照片,好多白得发青的面孔凑在一起盯着一大堆废铁,从形状上马上可以看出是一辆汽车。“这个?”一个年轻人无所畏惧地瞪着眼睛:他的脑袋旁边扔着一个睬扁了的香烟盒,一双男人的大脚紧挨着他的肩膀。
  “认识他吗?”
  “不认识。”
  塞古拉警长按下一个按健,桌上的一个盒子里传出讲英语的声音:“喂,喂,我是哈塞尔布克。”
  “有人在你哪儿吗,哈——哈塞尔布克?”
  “是的,有几位朋友。”
  “什么朋友?”
  “你一定要知道吗?是沃莫尔德先生。”
  “告诉他劳尔死了。”
  “死了?可是你答应……”
  “天灾人祸谁也没办法,哈——哈塞尔布克。”说话的人在发“h”的音时总要稍稍停顿一下。
  “你告诉过我……”
  “汽车已经翻好久了。”
  “你说过这仅仅是一个警告。”
  “仍然是警告。快进去告诉他,劳尔死了。”
  录音机又嘶嘶地响了一会儿,便听到一声关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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