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哈瓦那的人

第24章


  “您还说您不知道劳尔的事吗?”塞古拉警长问沃莫尔德。
  沃莫尔德看了看比阿特丽斯。只见她不赞同地微微摇了摇头。
  于是沃莫尔德说道:“我以我的荣誉起誓,我是今天晚上才第一次听说这个人。”
  塞古拉又移动了一个棋子:“您的荣誉?!”
  “我的名誉。”
  “您是米利的父亲。我当然要尊重了。不过以后还是离不穿衣服的女人和教授妻子远些。晚安,沃莫尔德先生。”
  “晚安。”
  他们走到门口时,又听见塞古拉警长说道:“以后找个时候下几盘棋,沃莫尔德先生,咱俩都别忘了。”
  那辆旧“希尔曼”还停在街上。
  “我想让您和米利在一起。”沃莫尔德说。
  “您不回家了?”
  “这会儿睡不睡觉已经无所谓了。”
  “您到什么地方去?我不可以同您一道去吗?”
  “我想让您同米利呆在一起,以防出什么事。您看见那张照片了吗?”
  “没有。”
  汽车到油灯街之前,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最后比阿特丽斯说:“我希望您不要拿自己的荣誉起誓,用不着那么认真。”
  “用不着?”
  “不错,用不着。我看出来了,您很能干。对不起,我太迟钝了,您确实比我想象得要能干得多。”沃莫尔德打开了临街的店门,看着比阿特丽斯象一个送葬者似的在许多吸尘器中间不见了。 
  
第二章
  他打开落地窗,让沃莫尔德进到屋里。沃莫尔德发觉自己是进到他的卧室了。屋里立着一个很大的敞着门的衣橱,里面挂着两套白色的衣眼,看去很象老人嘴里所剩无几的牙齿。
  “你在举办化妆舞会吗,哈塞尔布克?”
  哈塞尔布克医生的声音听来有些羞惭:“您不明白呀,”他开始一件件地卸下身上的披挂——先是白手套,然后是头盔,接着是胸恺,沃莫尔德和屋里的家具被那闪闪发亮的铠甲一映,全都走样了,“您怎么又回来了?为什么不按门铃?”
  “我想知道劳尔是谁。”
  “您已经知道了。”
  “我不知道。”
  哈塞尔布克医生坐下来,用力去扯脚上的靴子。
  “你也是查尔斯·拉姆的崇拜者吗,哈塞尔布克医生?”
  “那本书是米利借给我的。您没忘她是怎么评论那本书的吧?”他穿着那条紧紧裹着屁股的军裤,样子很可怜地坐下来。沃莫尔德注意到裤子上有一条缝儿有意没有缝上,不然哈塞尔布克无论如何也是穿不上的。当然没忘,他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晚上在“热带”夜总会的情景。
  “我想,”哈塞尔布克医生说道,“这套军装大概需要我解释一下。”
  “别的事情更需要解释。”
  “我是一个枪骑兵军官——哦,已经是四十五年前的事了。”
  “我记得别的房间挂了一幅你的照片。你没穿这身衣服,可看起来更——实际些。”
  “那时战争已经打起来了。您瞧瞧我的镜台上边——一九一三年,六月操演,皇帝陛下检阅了我们。”那张泛黄了的照片一角盖有摄影师的印鉴。照片上是一长列的倒提着马刀的骑兵,一个吊着一只胳膊,帝王打扮的小个子骑着一匹自马从队伍面前驰过,“那个年代可真是天下太平啊,”哈塞尔布克医生说道。
  “天下太平?”
  “我是说打仗之前。”
  “可我记得你是个医生。”
  “我欺骗了您。我是后来才当医生的,那时战争已经结束了。我杀了一个人。杀人——那可再容易不过了,”哈塞尔布克医生说道,“根本不用专门去学,而且马上就可以知道结果,谁都可以鉴别个人到底死了还是没死。可是要救活一个人——不仅需要接受六年的专门训练,而且到头来还不敢肯定,究竟是不是你把他救活了。一种细菌往往可以消灭另一种细菌,这样,人也可能活下来。我自己就不能断定到底哪个人是被我救活的。不过被我杀死的那个人——我却一眼就能认出他来。他是俄国人,长得非常瘦小。我的刀都刺到他的骨头了,当时我心里咯噔一下。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全是沼泽地,别人都管那个地方叫泥塘堡。我恨透了战争,沃莫尔德先生。”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打扮成个当兵的?”
  “我杀死那个人的时候并没穿这身衣服,这是和平年月穿的,我喜欢它。”哈塞尔布克抚摸着放在床边的胸铠,“不过在那里也搞了我们一身烂泥。沃莫尔德先生,您就从来没有过回到和平年月的愿望吗?咳,瞧我这人,您年纪不大,根本不知道那时的情形。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讲,这身衣服就意味着最后的和平。裤子早就不合身了。”
  “哈塞尔布克,你到底是怎么啦——干嘛偏偏今天晚上——打扮成这个样子?”
  “有一个人死了。”
  “劳尔吗?”
  “是的。”
  “你认识他吗?”
  “认识。”
  “给我讲讲他吧。”
  “我不想讲。”
  “最好还是讲讲。”
  “咱们两人都应该对他的死负责,您和我。我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他是怎样把您引上钩的,可是如果我拒绝帮助他们,那他们就会把我驱逐出境。现在让我离开古巴,我能干什么呢?我告诉过您,我丢了一些证件。”
  “什么证件?”
  “其实这事也用不着太往心里去。咱们谁还没有一些过去的愁事?我已经明白他们为什么砸我的家了,就因为我是您的朋友。请离开这里吧,沃莫尔德先生。要是他们知道您来过我这里,天晓得他们又会要我干什么呢?”
  “他们是什么人?”
  “您比我更清楚,沃莫尔德先生,他们又不做自我介绍。”隔壁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一只老鼠,沃莫尔德先生。一到晚上我就给它放一小块奶酪。”
  “这么说,是米利把拉姆的书借给你了?”
  “我很高兴您把密码改了,”哈塞尔布克医生说道,“也许这下他们不会来缠我了,我再也帮不上他们的忙了。都怪那些离合诗,填格谜和数字谜,不然,他们是不会打我的主意。今后咱们对自己的嗜好也得小心点儿才行。”
  “不过劳尔——根本就没有他这么个人呀。你劝我骗他们,我就骗了。除了胡编乱造,什么也没有,哈塞尔布克。”
  “那么西富恩特斯呢?您总不能说也没他这么个人吧!”
  “他是另一码事。劳尔是我瞎扯出来的。”
  “您扯得太棒了,沃莫尔德先生,他现在已经有了很完整的一套档案。”
  “他不过跟小说里的人物一样罢了。”
  “小说里的人物都是编造出来的吗?我不知道小说家怎样工作,沃莫尔德先生。除了您,我连一个小说家都不认识。”
  “古巴航空公司从来没有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驾驶员。”
  “这我倒相信,可我不懂,您为什么编出那么多细小琐事来呢?”
  “要是你破译了我的电报,那你一定明白,根本没有一件事是真的,哈瓦那不就是这么回事吗?那个飞机驾驶员,因为酗酒被解雇了,后来又去替朋友开飞机,这些统统是我凭空想出来的。”
  “我不理解您的动机,沃莫尔德先生。您是不是怕我们真的破译了您的密码,想隐蔽他的身分。要不然就是您的朋友们如果知道他不仅有财产,而且还有私人飞机,就不再给他那么多钱了。真不知道他到底捞了多少钱,您又捞了多少?”
  “我不懂您的意思。”
  “那您看看这些报纸,沃莫尔德先生。您瞧他喝醉了酒,把飞机降落在一个儿童游乐场上,驾驶许可证一个月以前就被没收了。”
  “我不看当地报纸。”
  “从来不看吗?他当然否认为您工作。要是他愿意转过来替他们服务,那他们肯定会给他一大笔钱。他们也想把照片搞到手,沃莫尔德先生,就是那些您在东方省山区发现的平台照片。”
  “那儿根本就没有任何平台。”
  “沃莫尔德先生,别指望您讲什么我都信,您有一封电报提到过要把照片寄往伦敦。他们也需要那些照片。”
  “你肯定知道他们是谁。”
  “Cui bono?”
  “他们打算拿我怎么办?”
  “他们事先就答应我对您将不采取任何行动,您对他们有用。他们从一开头就了解您的情况,沃莫尔德先生,不过并没正儿八经地对付您。他们甚至也想到过您那些报告可能是编造的。谁知后来您的密码却改了,而且还新添了几个人手。英国秘密情报局不是那么好骗的吧?”
  一种对霍索恩的忠诚使沃莫尔德保持着沉默。
  “沃莫尔德呀沃莫尔德,您怎么插手干这种事啊?”
  “你知道为什么。我需要钱。”沃莫尔德发觉自己完全能镇定自若地而对现实。
  “我可以借给您钱嘛,我能帮您的忙。”
  “我需要的钱比你能借给我的要多得多。”
  “为了米利?”
  “是的。”      — 棒槌学堂·E书小组 —
  “您要好好照顾她,沃莫尔德先生。既然您干上了这个行当,那就甭想再安安稳稳地去爱一个人或一心一意做什么事,他们非来找麻烦不可。您还记不记得我搞的细菌培养?”
  “当然记得。”
  “要是那帮家伙没有摧毁我的生活兴趣,那决不会这么容易就把我说通与他们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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