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哈瓦那的人

第22章


可是比阿特丽斯一把将她推到汽车后座上,自己出跟了进去。
  “我喊了,”那姑娘对他们说,身子探出了车窗。
  “别发傻。”比阿特丽斯说,又把她拉了过来。沃莫尔德把车发动了。
  姑娘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那个警察把身子转过去,看着相反的方向。那五十比索还在起作用。汽车向右拐了一下,然后径直向海边驰去。后面没有别的车,一切再顺利不过了。此时那姑娘别无他法,只好拽拽披在肩上的衣服,向后一靠,把身子坐得更舒服些。
  “Haymnha corriente。”
  “她说什么?”
  “她嫌有穿堂风。”沃莫尔德回答。
  “她实在算不上讨人喜欢的姑娘。她姐姐在什么地方?”
  “在西恩富戈斯跟邮电部长一道玩呢。我当然带这姑娘去那儿——早饭时就可以到了,不过米利怎么办?”
  “米利没什么,可您把桑切斯教授忘了。”
  “桑切斯教授当然可以等等。”
  “他们可能很快就会下手,不会照顾身分的。”
  “我不知道他住哪儿?”
  “我知道。出来之前我在田园俱乐部会员登记薄上查到了他的住址。”
  “那您带这个姑娘回去,在家等我。”
  “您把车向左拐。”比阿特丽斯说。
  “我送您回去。”
  “最好还是呆在一起。”
  “可米利……”
  “您不想让她受到伤害,是不是?”
  沃莫尔德不情愿地向左打了方向盘:“去哪儿?”
  “白人住宅区。”
  3
  新市区的摩天大楼在月光下如同冰柱一般矗立在他们面前。巨大的希尔顿饭店看起来非常象霍索恩手帕上绣的交织字母。不同的是它并不带有皇家气派——它仅仅是希尔顿先生的广告而已。海风吹打着车窗,浪花甚至溅到了车行道上,把朝着海那一面的车窗玻璃都弄湿了。闷热的夜晚夹带着一股咸味。只听那个姑娘说:“Race demasiado calor。”
  “她说什么?”
  “她说天太热了。”
  “事儿可真不少。”
  “还是把车窗摇低一点儿吧。”
  “她要是喊叫怎么办?”
  “打她耳光。”
  汽车开进了白人住宅区的新建筑群:到处都是阔人们的浅黄和白色的房子。人们可以从楼层的高低来判断一个人的富有程度。只有百万富翁才能在高楼大厦比比皆是的地段盖上一座带游廊的别墅式平房。比阿特丽好刚摇下车窗,一股芬芳的花香便扑鼻而来。她示意沃莫尔德在一座大门前把车停住,旁边是高高的一道白墙。
  “院子里有灯光。一切正常。您进去吧,我留在这儿照看您这个小宝贝儿。”
  “他不过是一个教授,住的也太排场了。”
  “从您记的帐来看,他还做不到花钱如流水。”
  “您可别走了,在这儿等我几分钟。”沃莫尔德说道。
  “我干嘛要走?您最好抓紧些。”
  沃莫尔德推了推铁栅门,没有上锁。事情不大好办啊。该怎么向桑切斯教授解释自己的到来呢?“您是我手下的间谍,不过您自己不知道,您现在处境十分危险,必须马上隐蔽起来。”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位教授到底教的是什么课。
  两排棕榈树中间有一条通向第二道铁栅门的小道,门后边是一个亮着灯的小院子。只见院里有两个人正脸贴脸地在跳舞,一台留声机放送着软绵绵的乐曲。沃莫尔德蹒跚地走上小道,一下碰响了暗藏的警铃。那两个正跳着舞的人马上不跳了,其中一个迎着沃莫尔德走过来。
  “什么人?”
  “桑切斯教授吗?”
  “是我。”
  他们两人都走到有灯光的地方。教授穿了件白色晚礼服,头发很黑,下巴刮得铁青,手里握着一支左轮枪对准了沃莫尔德。沃莫尔德注意到他后面那个女人非常年轻,也非常漂亮。她拖着步子关掉了留声机。
  “请原谅我在这个时候来拜访您,”沃莫尔德说道。他不知道怎样讲才好,那支手枪把他吓着了。当教授的本不应该拿枪弄刀。
  “我好象并不认识您。”教授彬彬有礼地说,可手里的枪仍然指着沃莫尔德的肚子。
  “您当然不会认识我,除非您有吸尘器。”
  “吸尘器?我想我有的。我妻子知道。”
  那个年轻女人这时也从院子里走过来,跟他们站到了一起。她没有穿鞋。她的鞋象捕鼠笼一样摆在留声机旁边。“他要干什么?”她气哼哼地问。
  “打扰您了,桑切斯夫人,实在对不起。”
  “告诉他我不是什么桑切斯夫人。”年轻女人说道。
  “他说他跟吸尘器有关系,”教授解释说,“你记不记得玛丽亚走之前……”
  “他为什么要在夜里一点钟来这儿?”
  “你别见怪,”教授面有窘色地说,“不过这个时间是有点不大合适,”他把枪口偏了偏,“按道理讲,谁也料不到客人什么时候……”
  “可看样子你知道他为什么来。”
  “噢,这个嘛——一个人必须多加小心才行。”
  “准是玛丽亚打发他来的。你是个间谍,对吧?”年轻女人发火了。
  “是的,可以这么说。”
  年轻女人一听,立即嚎陶大哭,两手拍打着苗条的身体,腕上闪闪发光的手镯碰得乱响。
  “别这样,亲爱的,别这样,肯定是一场误会。”
  “她忌妒我们的幸福,”年轻女人说,“先让红衣主教来,现在又弄来这么个人……你是神甫吗?”
  “亲爱的,他怎么会是神甫呢,你瞧他这身衣服。”
  “亏你还是教比较教育学的教授,随便谁都可以骗你。你是神甫吗?”她又问了一声。
  “我不是。”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卖吸尘器的。”
  “你刚才还说你是间谍。”
  “听我说,是这么回事,我想,在某种意义上……”
  “你到底到这儿来干什么?”
  “想警告你们。”    — 棒槌学堂·E书小组 —
  年轻女人突然怪声怪气地叫了一声:“你听听,”她转身对教授说,“她现在逼上门来了,先是红衣主教,接着是……”
  “主教来这儿不过是履行教职,他毕竟是玛丽亚的表兄嘛。”
  “你害怕他,是不是想甩开我?”
  “好宝贝儿,你知道,这不是真的。”他又对沃莫尔德说,“玛丽亚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
  “您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我从来没见过她。”
  “您的话前后有些矛盾吧?”
  “他是一个到处骗人的无赖!”年轻女人喝道。
  “用不着这样说,亲爱的。他有可能是政府哪个机关派来的。咱们还是坐下来,听听他怎么讲吧,发火容易出错。他是在办公事——咱们不可能知道的。”教授顺着那条小路回到院子里,手枪已经放进了衣袋。那个年轻女人一直等沃莫尔德迈步跟教授向院子走去,才象只看门狗似的随在了后面。沃莫尔德倒巴不得她能在自己的脚脖子咬上两口。他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要讲就快讲,要不干脆不开口。
  “坐吧。”桑切斯教授说。也不知比较教育学究竟是门什么样的学问?
  “喝杯酒好吗?”
  “不必客气。”
  “执行公务时不允许喝酒吗?”
  “公务?”那年轻女人在一旁说道,“你倒把他当成了一个正经人。除了给他那下贱的主子卖力,他还能有什么公务?”
  “我到这里来是想警告您,警察……”
  “喂,得啦,得啦,通奸不算犯法,”教授说,“据我所知,除了在十七世纪的美洲殖民地,大概没有哪个政府把它看做罪行。当然,还有摩西法律。”
  “通奸不通奸和犯罪有什么关系,”年轻女人又接上了,“她根本不在乎咱们在不在一起睡觉。她只是不满意咱们的心连在一起。”
  “您白费心思了——还是去读读《新约全书》吧,”教授说道,“通奸是诚心诚意的。”
  “你要有诚心,那就把这家伙轰走,咱俩还坐在这儿聊一会儿,就象是结婚多年的夫妻那样。要是你只不过是想在这儿干坐着和我扯上一夜,那干嘛不去找玛丽亚?”
  “我说亲爱的,睡觉前跳舞不是你的主意吗?”
  “跳舞时你说什么了?”
  “我告诉你我还要开讲座。”
  “是啊,你好到学校去和女孩子们厮混。”
  这场谈话好象没有沃莫尔德的份了。于是他孤注一掷地说:“有人朝西富恩特斯工程师开枪了。您目前也处于相同的危险之中。”
  “如果我真想找姑娘,宝贝儿,那大学生还不有的是,她们都来听我的课。这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不是也来嘛。”
  “你想用这来羞辱我?”
  “咱们谈跑题了,亲爱的。正题是玛丽亚下一步可能做什么。”
  “她两年前就应该忌食含淀粉的东西了,”年轻的姑娘用讥讽鄙薄的口气说,“你这个人也是,别光顾关心自己的体型,其实也该为你的年纪发发愁了。”
  “假如你不愿意我爱你……”
  “爱情,爱情!”那姑娘开始在院子里踱起步子来。她两手在空中比划着,仿佛正在把爱情撕成碎片。
  沃莫尔德说道:“您不必发愁,不是玛丽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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