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蒲松龄

洗过澡躺在床上，最是惬意。
    李雷眯着眼睛：“啊…不准浑身湿淋淋的上我的床——”
    小狐狸抖着身上的水：“有甚麽关系，你还不是没擦干就跳上来了？”
    李雷一脚踢过去：“这是我的床，我喜欢怎样就怎样。”
    “…好吧，你本事没长，脾气倒是见长。”小狐狸跳上床头，抖了李雷一脸水。
    李雷擦擦脸：“甚麽？”
    “追女孩子你还是一样拙劣。”小狐狸叹口气，“怎麽样，动心了？”
    李雷一愣，觉得脸有点儿烫：“我们是老同学。”
    “老同学？”小狐狸哼了一声，舔着脚上的毛，“鬼才相信。”
    “我们真的是同学…如果有甚麽，早就发生了不是麽？”李雷嘴硬。
    小狐狸看他一眼，突然跳下去叼着他的衣服过来：“如果只是普通同学，干嘛把她名片这样认真收着？”
    “接过来顺手就放进去了啊。”李雷抓抓头。
    “顺手？”小狐狸冷笑，“以前你怎麽都是接人名片‘顺手’就扔进垃圾桶？”
    “这个…”李雷亦是语塞，隔了一阵才道，“好吧好吧，我就是觉得有点儿惊喜…”
    “惊喜？”小狐狸摇着尾巴，“听我一句，李雷，这个女人不适合你。”
    “为甚麽？”李雷看着它。
    “她和你有很大差距。”小狐狸口气十分认真。
    李雷坐起来，拉过枕头来盖着肚子：“你想说，她是出国留洋的？我也可以，现在我就申请——”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狐狸叹口气，“桂家有钱有势，请的都是社会名流，你看不出来？”
    “这和我有甚麽关系？”李雷皱眉，“再说了，和她又有甚麽关系？”
    “你这呆子！”小狐狸气得咬他脚趾头，“你是认识新娘子，所以参加婚礼。那麽韩梅梅呢？你真以为她是‘憨妹妹’？”
    李雷一愣：“…我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没说过韩梅梅家很有钱…”
    小狐狸伸爪扒拉出她的名片：“自己看看吧。”
    李雷低头一看，大大吃惊：“她是心理医生？！”
    小狐狸点点头：“明白了？”
    “难道…”李雷张大嘴巴，“她已经成为心理学界最新领袖？老天！”
    “…该叫老天的是我——”小狐狸捂住面孔，“她和你一样年纪，最多是个杰出青年，有甚麽资格列席大师行列？再有天分又怎样，医生，更讲求资历。”
    “那倒是…”李雷颔首。
    “倒是甚麽？”小狐狸无奈，“你想，她是个出色的心理医生，为甚麽会和桂家扯在一起？”
    “这…”李雷想一想，“你不要说甚麽私生子之类。”
    “…我的表达不清楚，还是你的想象力突然出了问题？”小狐狸连连摇头，“桂家有人是她的病人。”
    “啊？”李雷想一想，“会是谁？”
    “是谁不要紧。”小狐狸严肃道，“既然她和桂家认识，还来参加婚礼，可见在桂家人心中很有地位。这麽一个人，怎麽可能会不知道你的存在？”
    李雷脑中划出一条清晰脉络，立即一拍大腿：“对啊，她参加婚礼，至少说明她与桂家公子认识，既然认识，也该知道他结婚女友之事…”却又皱眉，“不对啊，小狐狸。”
    “甚麽？”
    “她认识桂家人，也认识丽丽，不一定他们就会和她说我的事。”李雷有点儿疑惑。
    小狐狸再叹口气，尾巴一挥一份报纸出现在李雷眼前：“看看。”
    李雷低头一看，大标题“豪门丑闻——金钱背后的肮脏秘密”，接着看下去，却是说某富豪之家太太和人私奔，留下九岁幼子。李雷懒得看后面长篇累牍的报道：“这说明甚麽？”
    小狐狸伸脚指着日期：“这是二十年前。”
    “那又怎样？”
    “这说的是桂家的事。”小狐狸踩踩上面的照片，一群保镖围着一个小男孩，他满脸惊恐，瞪大眼睛看着镜头。
    李雷叹气：“可怜的孩子，大概甚麽都不知道就被人告知妈妈不回来了。”于是分外感谢自己父母，给予一个安稳童年。
    “不是说这个。”小狐狸连连跺脚，“你看这个小孩儿。”
    李雷定睛一看，呵，浓眉大眼，方面孔…李雷张大嘴：“新郎？！”
    “这就是问题所在。”小狐狸十分严肃，“桂家少爷受过刺激，造成自闭症，不说话。”
    “难怪今天他说话结结巴巴，原来不全是因为激动。”李雷喃喃自语。
    “而且因为这个事，他对女性非常厌恶及恐惧。”小狐狸趴下来，“但是他结婚了，还是抢了别人的女朋友，你不奇怪？”
    李雷看着它：“你想说甚麽？”
    “我绝不是想说你前女友有危险。”小狐狸耸耸肩。
    李雷深吸口气盯住它：“你想说，韩梅梅是桂家少爷的主治医生，在他挣扎着爱上丽丽的时候肯定得到过她的心理指导，所以，她肯定知道我的存在。但是她却在我面前表现得是久别重逢，因此很有问题？”
    “当然，难道不是麽？”小狐狸哼一哼。
    “我说小狐狸，你知不知道医生是有职业道德的。”李雷叹口气，伸手把它抱过来，“医生是不能随意透露病人的相关资料的。如果她说她认识，然后呢？很尴尬是不是，所以装作不认识不是更好。”
    “可是你想，她既然知道这些，却装着很懂你心理的样子说出你的烦恼和郁闷，这是干甚麽？”
    李雷一愣，随即道：“她是学心理学的，再加上周围肯定有人议论，她听见，也不足为奇。”
    “不足为奇？”小狐狸咬他手指头，“你脑子进水了？逻辑推理都不清晰。”
    “好吧，小狐狸，狐狸精，我承认这里面是有些问题。但是这都是我们的推测，没有任何证据。”李雷捏捏它的脸，“而且你不是说你有预感我会遇见我的真命天女？你也想早点报恩不是麽？”
    “可是，随随便便把你交给一个女人，比不能报恩更可怕。”小狐狸缩进他怀里，“如果你有受到伤害，就是我的责任，就是我的错。”
    “小狐狸，不关你事儿。男女之间本就无道理可言。”李雷摸着它的头。
    小狐狸抬头看他：“你倒说了句话有建设性的话。”
    “算了，小狐狸，我也只是觉得见到老同学有点儿高兴而已。”李雷不知道为甚麽也有点儿心虚，于是柔声安慰它，“你不用多想，我暂时也不想谈恋爱。”
    “…算了，你明天还上班，睡觉。”小狐狸跳过去，伸爪一拉，屋子暗下来。
    梦里面是阳光普照，灿烂得没话说。
    很清楚是做梦。因为脚步是飘忽的。伸手捏捏自己的脸，不疼。
    既来之，则安之。
    更何况，天气这样好。
    梦里面的自己如此轻松，甚至轻轻哼着歌。前面那幢建筑物真眼熟，原来是曾经生活学习过三年的初中校舍。李雷低头看看手表，这个时间应该在上上午第三节课。
    但是，真奇怪。听不见朗朗的读书声，看不见窗户里若隐若现的老师的身影。人呢？
    梦里面的自己脚一点地就飞上楼去，如壁虎一般伏在墙壁上，趴在窗口往里面看，一个人都没有。
    看眼黑板上角落里写着的日期，李雷很快心算得出今天绝对不是星期天。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欢呼一声，李雷啊了一声，抓着额头笑了。
    那个时侯，应该是秋季运动会。时间是初三，自己好像参加了男子三千米。他笑了，他记得，他都记得。
    梦里面真是好，转眼之间就已经到了运动场。
    他看见咧咧彩旗招展，听见隆隆鼓响，满眼都是青春年少，满脑子都是热血沸腾。他飞到运动场的上空，看见那个戴着眼镜奔跑着的少年，他笑了。
    自己看见自己，未来遇见过去。
    只有做梦，才会看到这些。
    他四下打量，记忆中自己班的位置是在运动场的左边…啊，看见了，那一片，穿着红色班服的就是。李雷笑了。以前最讨厌红色，觉得黏糊糊的很恶心。一群人穿着就像红色恶魔方阵一样。他喜欢黑色，喜欢蓝色，但是班主任说，班服穿那个很不显眼，而且沉闷。
    不过现在倒是很感谢这个颜色，因为的确显眼。
    李雷看着他们就笑，看看看，是不是每个人都撅着个大屁股爬在看台上。干甚麽？这不是废话麽？运动会都在期中考前，还不赶快复习？就算不复习，运动会时计分项目中都有“来稿”一项。稿子可以注重质量，有质量的来稿可以加分；没有质量也要有数量，数量是热情，是决心，是勇气！
    于是，李雷笑着看曾经的自己和同学，很多人的面目都模糊了，大概是因为有太多人想不起。但是看来看去，怎麽不见自己？
    一回头，看见班上同学都站起。他愣愣的随着他们的视线看下去，一声枪响，年少的自己开始跑三千米。一圈，一圈，再一圈，又一圈，还有几圈？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并没有过多练习，也没有特别准备。只是因为这个项目没人报，而他是班委，应该身先士卒。更因为，要麽不做，要做就要做好。就算实在做不好，也要做完。
    李雷听见少年时自己的心声，露出笑来。他看见看台上的同学都在给自己加油，站起来，红彤彤的一片很有气势。他笑了，笑的很快乐。
    然后看见看台上的韩梅梅，扎着马尾辫，面孔泛着青春的光彩，眼神明亮。她挥舞着双手，拼命的喊着…李雷笑了，然后他看见韩梅梅突然停了下来，捂住自己的嘴好像在哭？
    怎麽了？李雷转过头去，就又笑了。
    是的，怎麽忘记了，三千米，自己跑完就摔了，一点儿气力都没有。最后是谁把自己背回来的？不记得了。现在李雷只看见韩梅梅在哭的样子，还有周围女生的一片尖叫，她们都跑下来，只有韩梅梅一个人站在后面没有动。
    醒过来。
    噩梦？美梦？还是，就是个梦？
    李雷看着睡在自己胸膛上的小狐狸，伸手摸摸它的毛，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