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生

第69章


  “姐姐容貌,与我故去娘亲生得有七分相似……爹爹之所以如此沉迷姐姐、为她做出这种种错事,皆是因为,思念我娘之故……”
  “好,我答应你,会留住他性命。”想也不想地,聂云随口答道。
  “那么哥哥——后会有期。”话声落毕,少年即已回转身,发足向自己厢房奔去。
  然而,便在那娇小的身形湮没在黄昏的暮色中时,四方兵刀声忽响——斜侧里,迎面数个黑衣人身形疾掠,挺剑向他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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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一对新人向厅正中那两幅挂着尤洵亡父亡母的画像前拜下之际,谁都没有注意到,此刻那一角青衣,正悄无声息地向着厅正中的屋顶疾掠而去。
  随那“三拜高堂”之声响起,头顶瓦片纷纷碎裂,聂云提剑一跃而下。落地之际,已蓦地牵过头蒙喜帕的新娘的手,淡淡道:“跟我走。”
  喧哗声响起,满座宾客瞪大眼,看这突临而来的变故,座中窃窃私谈声不绝。
  着大红喜服的尤洵此刻面色刷地白了下去,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向着聂云厉喝道:“你、你怎么会——”
  ——一道冷光闪电般射到尤洵的脸上,硬生生将尤洵尚未出口的话语逼了回去。
  看着对方嘴角噙着的那一抹冷笑,尤洵只觉心胆俱寒,由于气愤,唇颤颤着说不出话。
  “我不会跟你走的!”便在此时,林若芷突地大力挣脱了被聂云拉起的手,一步跃回尤洵身侧,绣着凤彩的喜帕后的声音平静而冷淡:“你请回吧。”
  “今日是我大婚之日,若是诚心来饮喜酒的,请入座。”淡淡地,林若芷挥手指向侧列的宾客席,补充。
  “跟我走。”不理会尤洵瞪视着自己那忐忑不安的眼神,聂云逼近两步,再度牵起林若芷的手。
  “我不会跟你走的。”袖角倏地自聂云手中抽离,林若芷转过身,漠然,“聂大哥,请你自重。”
  “自重?”聂云忽地笑了,手指向内堂正中那个身披喜服的新郎倌,“哈哈,你让我自重?你知不知道,这人面兽心的畜生,他做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尤子俊,他……”
  “子俊他如何了?”便在此时,尤洵终于缓过神,蓦地开口截断聂云的话,“今日我都没有见到他,是不是你已经将他杀了!”
  “我杀了他?”聂云冷笑出声,长剑铮然出鞘,剑锋直指尤洵,厉声,“你不配成为他父亲,更不配提起他!”一语未毕,即挺剑向着尤洵胸口刺去。
  “含血喷人。”低头看着指间那汩汩涌出的鲜血,尤洵手指暗自加力并和,抵挡住聂云凌厉的攻势,口中却气若游丝地道,“每日为你送饭的都是子俊,一定是他拦阻你进来,是以你才将他杀了泄愤!”
  其实那一剑只是用了三分劲道,然而尤洵却屏低呼吸,装出受了重创的样子。——曼陀罗山庄做的是花市买卖,他尤洵名义上虽是个生意人,但一年跑遍大江南北,跟白道黑道却都打得滚熟。这满席宾客皆是江湖中人,他自然不能让聂云在他们面前揭穿自己为了得到林若芷、不惜下毒杀人之事。然而,在说出这番话时,他的手却已暗自按上了案台下的机关,此刻只待聂云稍一加力,桌下的机关便会引动——介时万剑齐发,必将聂云射为刺猬!
  然而,此时眼前红影一闪,新娘不知何时已扯下了自己的红帕,在满座的目光皆投在内堂正中的青衣男子身上之际,倏地夺过桌案上自己的长剑白露,一剑便向着手执魔剑的男子胸前刺去!
  “聂云,你本性难改,今日又要再开杀戒么!”血珠沿着长剑剑脊滚动而下,身披喜服的女子看着聂云,凄声喝道。
  “你……在意的,终究是我啊。”说出这句话时,聂云已口吐鲜血,迎头便向下倒去。
  “聂云!”即在他身形栽倒之际,林若芷已俯身将他抱进怀里。
  尤洵此刻却趁机向旁退出了几步,对侧座上的管家吩咐:“立刻给我叫齐人手,莫让这个闹事之人离开曼陀罗山庄半步!”
  “是的,老爷。”管家低首领命,绕过满座哗声一片的宾客,直奔演武堂而去。
  然而此际,身披喜服的女子却颤颤地揭开聂云胸前衣襟,方发觉:此刻聂云的胸口早已受了十几处大大小小的剑伤,因点了止血穴道,血才一时没有往外渗出。然而,他伤口之处汩汩涌出的血,竟然是黑色!
  “庄主!”蓦然醒悟了什么,林若芷回过头,目光瞬间扫到尤洵袍袖下暗自扣紧桌沿的手,声音不禁有些颤抖,“庄主,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尤洵这时也看到聂云身上流出的黑血,脸上居然有一丝庆幸之色。然眼见林若芷脸上流露出的关切之色,目中顿时流露出怒意:“芷儿!这些日子以来,你是如何待你,你应该清楚!”
  林若芷目光一瞬不眨地看着昏迷中的聂云,声音坚定:“对不起,芷儿今生只能辜负庄主的好意了。”
  “那么,休怪我无情!”尤洵心头怒火上冲,一改往日的温和,掌手厉声道,“来人!今日绝不可放他们安然离开庄内!”他的话音甫落,一群家仆武师便已从偏厅里蜂拥而出,将聂云与林若芷团团包围在内。
  林若芷看着已陷入昏迷的聂云,苦笑一声:“庄主,您是我的恩人,我不愿与您动手。但是,若是我要走,纵是千军万马,也拦我不住!”
  话音未毕,已伸臂揽住聂云,袖中飞出白索将二人重重围裹,在众目注视之下,身形宛如飞燕般回翔后掠。
  “是天山剑派的‘踏浪无痕水上飘’?”宾客之中,不少有些武学见识的人脱口道出。
  那些下人和武师均皆追逐而去,却哪里跟得上林若芷的脚步?白衣女子抱着中毒的男子,足尖掠上墙檐,一个轻点,便飞掠而下,瞬即消失在沐在暮色中的围墙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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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棘组织的大军是在聂云与林若芷离开曼陀罗山庄一个月前动身的。之前,分布在中原的长安白虎堂、临安朱雀堂、洛阳玄武堂各路人马已做足准备,只待与巫风所率领的总部人马在途中汇聚。
  巫风随行带了总部这半年来聚集的大部分精锐杀手,以及护法萧雨,火旗使秦炎,雷旗使可情。而魍魉十三杀则留守总部,婧儿交由霍堃看护。
  三日前,飞鹰已离开何府、孤身一人前往唐门。而当那封千里之外传来的纸鸢停落在他书房之时,老管家打开纸鸢,发现里面却是空无一字……
  空无一字的纸鸢。那么,少爷平日又是如何从上面获悉消息的呢?
  
                  二 情为何物
  十日前。秦炎去往蜀中打探唐门的消息,此行顺道拜候了唐门现任的掌门,唐萼香。——当然,这并不是岛主交派给她的任务。
  作为鬼棘组织的火旗使,这次会面固然是危险的,事前她便已思量了一切可能的后果。然而最终,她还是驱散了所有下属,私自会见了敌方首领。
  唐萼香真的是一个极美的女人。
  她从来没有想过,世间上竟会有她这般美艳的女子——无论是巫风,还是可情,在这张妖妍丽质的脸前都会黯然失色。
  那张脸,不仅让男人看了会垂涎三尺、魂牵梦萦,便是连她这样尚算有些姿色的女人,都仿佛会被她那妖媚荡魂的外表与与之格格不入的冷艳孤高的气质吸入。
  然而她看上去并不快乐。那如黛的眉宇间总是笼着一层悒色,眼中迷离着淡淡的愁容。
  不知为何,那一时,秦炎竟不敢直视她的双眼。她只是低下了头,道出自己的来意:“相信我的身份,唐夫人已经清楚了?”
  “是,展悦已经告诉过我了。”唐萼香语声平静,却又冷淡。
  随她话声,秦炎蓦地抬起头,却见她身旁此时还站着一个白衣男子。她的手正搭在那白衣男子手上,而白衣男子的另一只手则揽住她的肩膀,二人神态看去极是亲昵。
  她因传闻得知,这位唐门女掌门水性杨花、所养面首不计其数,未怕失礼,秦炎不敢多望那个白衣男子,只淡淡表明自己来意:“我是来与您结盟的。”
  “与我结盟?”唐萼香看向一旁的白衣男子,嘴角牵起一个轻蔑的冷笑,白衣男子却是温和地看向秦炎:“说下去。”
  秦炎微觉尴尬,低了头道:“想必您还不知道,我们岛主为了替女儿报仇,已经打算派出鬼棘组织的精锐,不日便出发、攻打唐门了。”
  “我怎会不知道。”唐萼香微微冷笑,“你们旧岛主忘恩负义、冷血绝情、有仇必报,肯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自然是跟他一样。我派人毒杀她的女儿,她又怎会肯轻易放过我?你们若要报仇——尽管来,我并不惧怕。”
  “恐怕掌门还不知道,红灯魔女已经身故。换言之,您便失去了红灯门这个最大的盟友。莫非,掌门您尚有其他势力强劲的盟友,故而才这般无所畏惧?”秦炎对她的挖苦不为所动,只继续将谈话内容一点点切近自己此行目的。
  “我不需要盟友。”唐萼香满脸自信。
  此言一出,秦炎脸色登时一白——她这回是真的怕了,她本抱定十二分的把握来投靠唐萼香,打算与她来个里应外合,介时只要施计生擒了巫风,鬼棘组织这一仗,便不打自败了——而她,也可趁机一报丧失所爱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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