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化红尘

只是刚跑到门边，一张满是鲜血，扭曲狰狞的脸猛地出现在我面前。那双泛红的眼睛，像魔鬼似的直盯着我，吓得我连连向后退去。
  “太，太子，吗？”我的声音因为极端的害怕而在喉咙里打结。
  不料那人疯也似的向我扑了过来。
  接着屋子里满是撕扯布片的声音，钝器敲击的声音，哭喊的声音，呼救的声音。这些声音在死寂的太子殿里盘旋着,回响着，直到再没有一点声音的现出。
  *
  医庐外的杏树下.
  "姐姐,我们这么做过分吗?太子是不是真变成了他们传说中那样了啊."布昌低着头眼睛注示着不停翻绞的手指,不敢去看她的姐姐,只是她觉得刚才的决定似乎有些对不住那个新来的,看上去挺和气的小姐姐.
  "布昌,你要记住.在这个地方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布吉用那只戴着翠玉镯子的手为妹妹抚下头顶上的一片落叶.
  她望着那颗依然纯洁的心灵重重地叹了口气,淡淡的白雾出现在她面前."记住我是怎么教你的了吗,今天的事不能对任何人说呵."
  小女孩淡淡地点点头.
  "走吧."布吉领起她走出杏子林,"这天气,刚刚还阳光万丈,现在却冷得浸人了."
  
［正文:第十五章 心无］
  无心似镜，与物无竞；无念是空，无物不容。
  *
  这是哪儿？
  四下一遍空灵。我抱住颤动的双肩，踮着脚停在冰凉的水面。明镜般的湖水在我脚尖的触碰下，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皎洁的月光投射到对岸那棵茂盛的梨树上，淡淡的如同笼着一抹轻纱。
  一步步地靠近，我终于看清了树下站着一名道骨仙风般绝美的男子。雪白无尘的衣袂在风中飘飞着，如同树上开着的梨花一样美丽。
  我被他深深的忧郁所吸引，脚尖向水面一用力，转眼间就降落到他的面前。凝看时，他眼里似乎含着泪，莹莹的闪亮，我好奇的伸出手，滴答一声，一颗冰凉的泪珠掉进了我温热的掌心。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我捧起那张凄美的脸，想为他拭干眼泪，不想却越擦越多。
  男子望住我用力地点点头，晶莹的泪珠不住地从眼眶中翻涌出来。
  我拥着他静静地坐在树下，只见漫天花瓣纷纷下落，如花雨飘零，潇潇洒洒，更带着一味的凄凉。
  许久，他才止住了哭泣。
  “你我真的认识吗？”
  他仍然只是点头。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哪儿，我，是谁呀？”
  话语一落，那双原本还有些欣喜的眸子，一下缩紧，变得惊讶而失望起来。
  他从我身边飘离开去，停在半空中远远地注视着我。白色的花瓣飞扬在他四周，这种场面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轻风起，他在风里翩迁，长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此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清越的琴声，悠扬而迷人地传到我的耳畔。那种熟悉的气息包围着我，仿佛在高山流水间正有一弹琴的男子等待我的到来。一些让我惘然若失的东西在我的记忆里面辗转，让我感染了深切的忧虑，我想不起那弹琴的人是谁，却清楚地记得这段旋律。
  万籁俱寂时，我求助的眼光投向半空中。白衣男子，心痛而惋惜地摇摇头，长袖一挥，我的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
  “玉丫头，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又爬到树上去了。快下来呀。”
  从树上看美罗阿妈，她显得更矮更胖。她在地上着急地蹦跳着，像极了只皮球。
  我冲她做了个鬼脸，继续捆绑着我的秋千，直到我认为满意放心的时候才像只小猴一样，顺着树杆滑了下来。
  “哎哟，快点，快点。太子爷正找你呢。”美罗阿妈帮我拍打着衣服上的脏东西，一个劲地催促。
  “不着急，反正已经晚了。”我对她扯出一个讨打的笑。
  “这太子府里啊，就你最贫也最讨人喜欢，难怪连太子也舍不得多骂你几句。”阿妈又气又怜地在我屁股上使劲拍了一下。
  “哎哟。”我痛得大叫。
  “怎么，碰到以前的伤啦。”她一脸担忧。
  我揉着屁股，点了点头。
  “咋还没好完呢。丫头，你没去找云大夫给你上药了吗？”
  “没了。”我轻答一句，顿时觉得脸颊温热起来。
  听人说，几月前，我从苗圃的桂花树上摔下来，伤得很重，全身上下断了好几根骨头。是医庐的云大夫妙手回春，救下了我的小命。只是从我苏醒过来那天就忘记了以前所有的一切。在医庐治病的那段时间，我如废人一般，吃喝拉撒全由云大夫亲手侍候，现在一想起这些就会感到脸红。
  在云大夫精湛的医术及无微不至的照料下，我的伤好得很快。
  他查阅医典时的那份专注；配理药材时那份仔细；为我熬药时那份细心，统统都留在了我心底。他眼里我不是身份卑下的婢女，而是一个需要照顾的病人。云大夫那种对生命无比珍重的精神深深地打动着我。伤好后，我求过他很多次，让他收我为徒，然而他想都不想就将我送回了太子殿里。
  在他转身离去时，我哭了，泪水中饱含着对他的不舍与埋怨。我发誓要做一个像云大夫那样，能给人帮助，受人敬重的人。然而，生性淘气贪玩的我，没过几天就忘记了自己的誓言。整天不是去绣房教绣娘们绣“十字绣”，就是到厨房去讨论怎样改良出新奇的菜肴，要么就陪太子下下五子棋什么的。府上的人见了我就乐呵，眼巴巴地盼着我再从脑子里揪出个什么新鲜玩意来结束他们平淡苦闷的日子。
  今天倒好，想来这棵大梨树上挂个秋千竟找不到一人帮忙。我走在青砖路上，转身恋恋不舍地看着我的劳动成果，乍凉的风吹开我额前的碎发，一块花瓣状的红色伤痕在冷风中透着热量。
  太子大殿里堆满了人，难怪我找不到个闲人来帮忙，敢情都到这儿来了。
  我刚跨过门槛，一声厉喝从正殿台阶上扔了下来。
  “你又野到哪儿去了？”
  闻言，殿里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向我看了过来。
  “扑咚”一声，我跪到厅前的大理石地板上，低垂着头说：“奴婢来迟，请太子降罪。”稍稍抬眼，瞟见他满意一笑。
  “好，就罚你三个时辰里安排好今天的晚宴，若有些许差池本太子定要了你的脑袋。”这举手投足间显尽了他的霸道与凶残。
  “奴婢领命。”我往地上深深一拜，想不出这个刁钻古怪的太子又在玩什么花样。
  我抬起头四处打量。在座的除了太子府上的得力门人，与他的朋友长卿大哥和云大夫以外，还多了三个陌生人。
  太子右手边正位上坐着一位年轻男子，头上戴着顶洁白簪缨银翅帽,身上穿着与太子那套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差不多的袍子，,腰间系着碧玉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俊朗秀丽。
  与他并坐的是位老用鼻子尖看我的美丽女人。她头上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身上穿了件缕金百蝶的长袄，下着的翡翠撒花裙一直拖到了地上。这两个坐在一起简直富贵得逼人。
  最后一位坐在太子的左手边，他有着一头短而微卷的棕色头发，白皙的脸上大大地嵌着双淡蓝色的眼睛，我一看他，他就裂着嘴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那一身蓬松的，五颜六色的衣服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笑的服装，这让穿着它的主人一下变得亲切可爱了许多。
  “你还有什么疑问吗？”太子的声音再次从大殿上飘降下来。
  “回太子，奴婢只是不清楚这三位贵客对晚宴有些什么要求。”
  “哦，这二位是长沙国的乐阳公主和附马。那一位是身毒国大王子梵音。他们一路辛苦来到本国，本太子认为几位除了想尝尝本地的特色外，更想吃到带着家乡味的菜肴，听到家乡的歌舞吧。”应着太子的话，几位客人含笑着点点头。
  “本太子，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至于该怎么做你自己去揣摩吧。”太子俊勇的脸上堆满坏笑。他对我这般刁难不过是因为昨晚输了最后那场棋局罢了，做不出来，还真会要了我的脑袋，我不信。
  我咬咬牙，愤愤然瞪了他一眼，起身退出了大殿。还不等我走远，屋子里就响起了大家的欢腾声。
  “这丫头，今天还收拾不了你！”
  “好有趣的小丫头啊。”
  “太子真兴致啊，竟能与家中丫头也玩得开。”
  “玉丫头，看看你又能弄出什么新鲜玩意来。”
  哈哈~~~
  哼，都瞧不起我，拿我当猴耍呢？想看我出洋相？好，今晚就让你们都笑不出来！我狠狠一跺脚，撞开迎面而来的两姐妹，快步朝厨房走去。
  *
  “布昌，看到没有，以前你还觉得她可怜，现在人家成了太子跟前的红人，早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布吉无比嫉恨地瞪着擦肩而过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