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化红尘

长卿轻笑，低声念叨着什么。
  “你说什么？”
  “做朋友吧，这次你不能再拒绝我了。”
  “啊？”我的思维无法跟上这个近乎颠狂的男人，望着他明朗的笑容我轻轻点了点头。
  高处不胜寒。在屋顶上呆了没多久，我已冷得直打颤，甚至还有些头昏眼花了。
  “哎，小玉，能告诉我那最后一个谜语是怎么猜出来的吗？”
  “送我回去我就告诉你。”
  “现在还不行，时辰还没到。我要给你一个惊喜。”他眼中尽是期盼，一点没发觉我的窘态。
  时间过得很慢，我不好再去打扰他的雅兴，只得强撑着孱弱的身体陪他一起等待。
  “砰。”地一声巨响之后，夜空中出现了五彩斑斓的烟火，在那绚丽夺目的一瞬间，长卿激动地将我拥在了怀里。
  “这本是南越王为了庆祝今年的胜利而特地准备的，在此我就借花献佛送给你吧。快看，又来了。”他兴奋得像个小孩。
  “谢谢。”那点短暂的美丽在我眼中渐渐模糊，它们消失之后，天空一片黑暗。
  “小玉，小玉。”长卿摇动着我的身体，我只觉得胃腕一阵绞痛，再也无力睁开双眼。对不起，长卿，我不能再陪你欣赏这绚烂的烟火了。
  
［正文:第十三章 中毒］
  太阳拥着朝霞出来后，枝头的小鸟吱吱地叫了许久。树影渐渐地被描在房间的窗子上。那鸟雀的啼歌跟着不相识的秋风冲开了床幔。我微微睁了眼。
  记得昨晚有人在这房里啼哭，有人焦急地等待，有人将一种微甜的汁水灌入我嘴里，有人一直紧握着我的手。
  是紧紧握着的，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放开。
  “长卿，这是哪里？”我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会如此无力。
  “小玉，你终于醒了！”他布满红丝的眼睛一阵释然。也许我带给了他太多的麻烦，要不，这一夜间就能让他老了许多？
  我轻轻一笑，看着他憔悴的脸：“原来你这么丑！”
  他先是一愣，接着傻笑着说：“你才丑呢。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我摸摸空瘪的胃，点了点头。
  “云大夫。”应着长卿之声进来一位云淡风清，蕙心纨质的青年，他捧了只小巧的医箱，眼里结着淡淡的愁。初一见他，我便眼前一亮，直看得目不转睛。
  “云大夫，麻烦你再替她看看。这人倒是醒了，怎么感觉跟个傻丫头一样啦。”长卿话中带话，极是不爽地看着我。
  年轻大夫向长卿作了作揖，走到我床边：“姑娘请。”
  他微软的声音振得我全身酥软，乖乖地伸出手臂。
  把完脉像，他欲离身，我却将他的手抓住。云大夫极是反感地甩开我。
  我嘴角露笑：“大夫为何救我？”
  “因为我是大夫。”他避开我追寻的目光，埋头写着药方。
  灰尘在透过窗棂射入的几缕阳光中轻扬。看着窗户上的树影因阳光变得忽明忽暗，树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婀娜生姿，心里有种陈旧的滋味满满地差点溢出。
  “青风，去医庐抓两副药过来。”云大夫吹了吹未干的药方，递到一青衣小童手里。转身对长卿说：“余毒已解，只是还有些风寒。服了药好生调理些日子就行。长卿兄，在下告辞了。”
  “云大夫，你说这是什么毒呀，怎么会有人对她一个弱质女流下毒呢？”长卿一边送着大夫，一边讨论我的病情。
  云大夫转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那目光清淡却能直穿我心，这是一个医生对企图放弃生命的病人的归劝。
  我暗暗收回目光，不想让长卿也看到我的异样。现在，他是我的朋友了。
  昨日，与大哥他们砍樵回家的路上。
  “哥，你说奇怪不，前些日子我们进这遍林子还会迷路，现在又好了。”二哥耸了耸肩上实称的紫禾。
  “你没听说，这山里有仙人作法呗。”
  二哥听了大哥哄小孩子的话，直向他翻白眼。
  我跟在他们身后穿过这片奇怪的竹林，也想把这里边的秘密弄个明白。
  “哎，小玉，你是何是上山的呀？”二哥转身问我。
  “记不得了。”
  “这山上就只住着你们三人？”
  我点点头。
  “青儿，和你家少爷都是做啥的呀？”
  “不知道。”我边走边答。
  “他们干嘛把你一人扔在山里，他们不担心吗？”
  “不知道。”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嘿，你这丫头.对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二哥被我的一问三不知给气炸了。
  “好了焦二，小玉不说自有她的难处。”大哥拍拍我的肩以示理解和安慰，接着他又与二哥扯谈起来。“说怪也不怪，你仔细想想。这座山是通往北方的一个隘口。赵王好不容易向天子借了几万汉军，岂能轻易就让他们回去。”
  “哦，他是怕人家得了好处不干活。”二哥想想接着又说，“他这样做不怕激怒了汉军，人家来个座山观虎斗，最后坐收渔人之利，顺手把他赵家也给灭了。”
  大哥转过身谨慎地看了看我。
  “这个赵王不是你我这样的人能捉摸透的，我等充其量就只能做个武夫。听说太子府上正在广招门人，我们托个熟人进去混个差，好歹也比做樵夫有前途啊。”
  二哥应声连连称是。
  从他们的议论中我隐约感觉到这座山的秘密与此次战争有关。而操纵这个秘密的人除了王城里的赵王还应该有留住在山上的主仆二人。那么，他们又是以什么眼光看待我的出现呢？我渐渐明白了九少爷起初为何会如此防范于我，也开始试着去猜测他与青儿的身份。
  忽然脚下踩到一只软软的荷包，打开那个汗渍斑斑的荷包，从里面飘出一股熟悉的清香。我的思绪立刻转到初识九少爷的那个早上。
  “小玉是你捡到了！”二哥紧张的表情一下化开，欣喜地从我手中夺过荷包。拍拍上面的泥土，将它好生地放入怀里。
  “哥，这里边是什么。真香。”我疑惑地看住他。
  “哦，这是找到你那天，在那间小竹屋里找到的一小截檀香。虽然燃得只剩这么一点了，可是我到城里去问过香料铺的老掌柜，他说这个是十两银子都买不到一支的龙诞香。我觉得宝贵就留了下来。不知道南坪山上还有这种东西，小玉，难道这是你的。”
  “这个啊，不是，哥，你收好哟。”我心绪难平，不知道如何跟哥哥说话。
  这种香味是九少爷身上独有的，那一小截香就是证据，它证明九少爷实实在在在这里出现过。不管他们因为什么离开，以什么方法掩饰了自己的存在，一切的一切都能被这小段龙诞香否定。然而，否定又有什么用？
  “我就说嘛，你一个小丫头怎么会用这种香，人家掌柜都说这东西现在可能只有汉家皇室能用的，我们南越王城里都用不起。”
  汉家皇室？九少爷？那个狂傲不羁的男人难道真如我猜测的，是龙举云兴的汉武大帝？这个联想将我仅有的镇定击得粉碎。我大力扶住身旁的竹子猛地吸了口气。果真如此的话，那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南越国的烽烟之地就不难理解了。而在他离开时独将我留下就更是顺理成章的事了。此刻我怎敢再去奢望长期居留在他这样一个运筹帷幄中,决胜千里外的帝王身边。
  二哥一把扶住我下滑的身体，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小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大哥也转回身，将肩上的柴禾卸下，准备背我上去。
  “大哥，二哥，不用担心。”我喘了口气，抬起苍白的脸。“老毛病，不碍事的。你们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今晚还有庙会，我可不想错过了。”我朝他们调皮地一笑。不想因个人的烦恼打扰了两个朴实憨厚的兄弟，不想再让我的失落与心痛破坏了节日的欢愉。
  有长卿带着跑了一晚，说实在的我也真饿了。“悦来酒家”中，去厕所回来时误进了厨房，见了一桌新出炉的盐水花生一时嘴馋忍不住还是偷尝了一颗。回桌刚饮下一杯酒，老板就找上门来了。我起初吓了一跳，后来才得知是讨店名的。打发走老板，自美一番后，发现店中竟有如此俊俏的小二时大为感慨，只是他寒冷伤人的目光叫我着实吃了一惊。
  “现在只有竹笋了。姐姐要吗？今早刚采的，新鲜得很。”
  望着他和蔼可亲的样子，我心里一凛。这哪是个店小二，他根本就是个夜修罗。店里明明还有花生，他却只想让我点竹笋。我刚吃过麦芽糖，现在又喝了些酒，要再吃鲜竹笋定会引起中毒的。以前住在我家附近的一个小孩，就是因为吃了麦芽糖再吃竹笋就中了毒，结果被送进医院住了几天。他要我点竹笋也一定知道我吃过麦芽糖，这无疑就是让我选择自杀。
  我狠狠地盯着他剪水双瞳。想不通这世上有谁会如此想要我的命。是长卿的那些崇拜者吗？我望向那桌太子府里的门人，他们没有一人在意着我。对了，太子府，原来如此。我嘴角流出最惨淡的笑，心里顿时暗淡下来。要我性命的人只会是他--汉家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