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金祭

第98章


  垂着的眼渐渐地被吸引过去,河泣偏着脑袋看向一旁即将成型的雪人。她骨碌爬起,站在雪人旁边干看着也不说话。见殷宇安掬起碎雪拍在雪人身上,河泣也学着抓了抓雪往雪人身上拍去。只是孩子手下无轻重,河泣这么一拍竟把那雪人的“头”一下给拍了下来。
  “...掉了!”瞪着摔碎在地的雪球,河泣皱起了小小的眉头。
  “恩,掉了!怎么办?”殷宇安逗着她,即便是暗哑的声音也不难听出他极力倾注的温柔。
  河泣看了看他,伸手将她一直玩弄在手里的雪球无比慎重地按在雪人的颈上。
  “好了!”河泣扬眸一笑。她这回学乖了,只是轻轻地拍了拍那甚小的雪团。
  殷宇安笑了起来,不禁伸指捏了捏女儿粉嫩的脸蛋。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可我认识你,河泣。”殷宇安揽过女儿圈在面前,伸手抚着她细软的发。
  “你怎么知晓我叫河泣?”
  殷宇安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我不但知晓你叫河泣,我还知晓你调皮捣蛋,总惹娘亲生气。”
  闻言,河泣小嘴一撇,一幅严肃的模样,“我才没有调皮捣蛋!”
  殷宇安眉眼含笑,凌一说得不错。女儿不悦的神情确是与他一般模样!
  “这是甚么?”冰凉的小手贴在脸上,河泣摸着他腮边的胡须好奇地问道。
  “是胡须。”
  “河泣为何没有?”
  殷宇安笑着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伸手捂着女儿的小手在脸上给她暖着。
  “娘亲!”瞧见凌一过来,河泣挣脱开他的手直奔凌一跑去。
  凌一弯身抚着女儿的脸,扬眸与他相视而笑。
  “河泣,”见他转身步至面前,凌一蹲下身搂抱着河泣。还未出声,她的双颊却先红润起来,“他是爹爹。”
  “爹爹?”
  “对,他是爹爹。”
  “河泣,他便是你爹爹。”
  见河泣只是仰着脑袋盯望着他,凌一在她耳边柔声哄道,“快唤爹爹呀!”
  “你不是总囔着要见爹爹么?”
  “现下见着了怎又不唤了呢?”
  殷宇安回望着那一双正打量着自己的纯真眼睛。他紧绷着情绪,静静等待着女儿的那一声轻唤。
  “他不是爹爹!”好半晌,终是开口的河泣却让两人脸色同是一沉,“爹爹不是这样的!”
  “河泣!”凌一有些不悦,“爹爹如何不是这样的?”
  “爹爹该是那叔那般模样的!”河泣看不懂大人的脸色,小嘴嘟噜,说得一点儿也不含糊。
  “你胡说甚么!”凌一顿时满脸涨红,是气恼也是莫名的窘迫。
  扬起的手被他攥住,凌一回首却迎上他安抚与信任的眼。莫名地,她竟感到眼眶突得一片湿热。
  殷宇安笑着蹲下身,拉过已被凌一震住的女儿柔声问道,“河泣,为何爹爹该是那叔那般模样的?”
  河泣皱着眉,顿了半晌才垂首小声说道,“那叔是澈儿的爹爹。”
  “爹爹就应当是那般模样的。”
  毫无逻辑的童言却让殷宇安的心揪在了一起。他不忍去想象眼看着同伴沉浸于父爱中的河泣会是个怎般可怜无助的模样!
  心里对女儿深深的愧疚之情瞬时幻化成浓浓的父爱,来势汹汹得仿若要破胸而出一般。殷宇安无声地搂抱过女儿,紧紧地护在怀里。
  “是爹爹不好。”他吻了吻河泣的脸蛋,起身将她抱起。
  “我的河泣,”他看着河泣那双无辜的眼睛,抚着她小小的脑袋,“爹爹不会再离开你们了。”
  河泣垂下眼,嘟唇沉默了许久。
  “那你会捉麻雀么?”
  殷宇安微微一愣,继而连连点头笑得竟有些讨好,“会。”
  “那你会放纸鸢么?”
  “会。”
  “那,我能坐在你肩上去看灯会么?”
  “能。”殷宇安听得有些心疼。
  “那...”河泣扬起小脑袋极力想着。
  “河泣!”
  见凌一蹙起眉来,河泣小声嘟噜着,“河泣还要考虑一下。”
  “小东西!这是你能考虑的么?”凌一好气又好笑,“你是怕爹爹回来了以后被罚寻不着借口了,是不?”
  河泣睁大了双眼,惊呼道,“怎么河泣想甚么娘亲都知晓?”
  “因为我是你娘!”凌一假意凶了她一眼。见殷宇安一脸不解,她说笑道,“她啊,每次淘气受罚,都会问起你!”
  “她知晓我心一软,即便再如何气恼也不会罚她了!”
  闻言,殷宇安笑出声来。他捏了捏垂首默认的河泣,笑道,“鬼灵精!”
  .
  午膳过后,凌一端着甜汤推门走进书房。隔着乌木落地大屏风,女儿自言自语的呢喃自里屋传来。
  凌一转过屏风,只见那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埋首伏在画案上认真写画着。桌案上胡乱铺满了画稿,还有一些落到了地上。
  河泣抓着笔,拿起她的画举到殷宇安的面前。
  “你猜我画的是甚么?”一张小花脸斜扬着。
  殷宇安笑着放下笔,他接过河泣的画仔细端详了半晌。那似曾相识的为难模样倒是让一旁的凌一抿唇笑了起来。
  殷宇安蹙了蹙眉,“嗯...是树么?”
  “不是?”见河泣皱起了一张小脸,殷宇安又看了看那画,小心问道,“河泣画的是花,对不?”
  “对啦!”河泣顿时笑弯了一双眼。她扬着小脑袋,满是得意地说,“那你猜这是甚么花?”
  殷宇安扬眸看了凌一一眼,无奈地笑了起来。
  “嗯...是秋菊?”
  女儿摇了摇头。
  “牡丹?”
  “嗯,是莲花!”
  小人儿皱起了眉头,嘟噜着小嘴不太高兴,“是梅花!”
  “你不识得梅花么?”
  殷宇安一愣,继而笑着点了点头,逗道,“爹爹未见过梅花。”
  闻言,河泣信以为真,她伸着黑乎乎的小手指向窗外,“院子里就有!”
  “我领你去看!”说罢,小人儿跳下椅子,拉起殷宇安的手就要往外走。
  凌一笑着瞪了他一眼,步至案前放下托盘。她拉过河泣,看着她抹花了的脸,笑道,“你这是往纸上画呢还是往脸上画呢?”
  “娘亲,我们在做纸鸢!”河泣拉着凌一的手兴奋地嚷着。她转身蹭进了殷宇安的怀里,踮着脚扒着桌案看着正在上色的纸鸢。
  “你画的甚么?”河泣仰起脑袋,望着一脸笑意的殷宇安。
  “你猜!”
  河泣转着大眼,想了片刻,“你画得不好,我看不出来。”
  殷宇安笑出声来,“方才不是你说要做蝴蝶的么?”
  “蝴蝶?”小人儿憋着嘴,不太满意地摇着头,“你画得不像。”
  话音方落,那小手便抓着笔往上涂去。可怜那几将完工的精美图纹一时间竟变成了她的涂鸦。
  凌一看了眼桌上的纸鸢,递给他一杯龙井,“她也只是说说而已,过会儿便忘了。你还当真做了。”
  殷宇安笑着呷了口茶,看着一边画着一边自言自语的女儿满眼宠溺,“总是闲来无事的。”
  “我们一会儿要去放纸鸢。”河泣埋着头岔了句。
  “不行,你前儿还在咳嗽,可吹不得风了。”
  “河泣今儿未有咳嗽了!”河泣一听凌一不放她出去,连忙反驳。
  “那也不行!”
  “娘亲!我要去放纸鸢!”
  “这纸鸢才染的色今儿也玩不成。”
  闻言,河泣小嘴嘟得老高,一双大眼即刻便红润起来。
  “我要放纸鸢...”见凌一态度坚决,河泣不敢大声吵闹却也不甘地低声呢喃着。
  “我要放纸鸢...”
  眼瞧女儿便要哭起来,殷宇安连忙抱起哄道,“纸鸢咱们日后再玩。一会儿爹爹带你去骑马如何?”
  “骑马?”皱成一团的小脸瞬时展开,河泣一脸兴奋,“是那种很大很大的马么?”
  “嗯,对!是那种很大很大的马。”殷宇安挨了挨女儿圆嘟嘟的小脸。
  “不行!”凌一赶忙拦住,“外面风大。”
  “没事儿。”殷宇安垫了垫怀里的女儿,“我殷宇安的女儿可不能这般弱不禁风。”
  “不行!河泣她可不比你!”
  “总是在屋里呆着愈发虚弱!莫要担心,我只是带她骑骑马,不会让她受寒的。”
  见凌一蹙着眉却并不在反对,河泣雀跃地拍手欢呼。
  “去把你的小花脸弄干净!”见女儿难得这般欢喜也不再阻拦,凌一看着河泣蹦蹦跳跳地跑出房去,她转身看向满脸笑意的殷宇安。
  “你这般依她,定要将她宠坏的。”
  “若我未离开你们她早已被我宠坏了。”殷宇安笑着轻叹了声,拿起河泣方才的涂鸦一张张地看着。那双带笑的眼满是深浓的爱意。
  凌一抿唇无言,弯身拾起地上的画纸放于桌前。她步至他身旁,看着他握起自己的手在掌心里暖着。
  “呀,咱们梅先生有白头发了。”凌一瞥见他鬓角的一丝白发伸手将它拔下。
  “可该唤你殷老爷了!”凌一转着眸,冲她调皮一笑。
  殷宇安看着她顽皮的模样不禁伸指捏了捏她的颊,“看来老爷我可得抓紧了。”
  “不然再过些时莫不成了一树梨花压海棠!”
  见他笑得邪气,凌一突得会过意来。她挥拳捶着他,羞得满脸晕红。
  .
  时近岁末隆冬严寒,梅花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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