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金祭

  “敢问阁下是？”
  那人并不应答只是跨步进来，从容地仿若踏入自家的宅门。
  “...？！”
  显露于光下的容颜让那夫震惊不已！
  “怎么，不识得了？”殷宇安唇角一斜，同样含笑的眼看着那夫时却掩不住那股慑人的锋芒。
  “大人！”那夫怔得一时不知动弹，常年寒着的双眼浮现出难以自制的激动与欣喜，“当真是大人！”
  “王爷？”不禁躲于那夫身后的果儿怔大一双圆眼一瞬不瞬地打量着殷宇安，“当真是王爷么？”
  “可是王爷的声音不是这样的啊！”
  拽着丈夫的衣角小声质疑的果儿在迎上那双回望的鹰眼时便识相地抿起唇不再怀疑了！他当真是王爷！果儿有些胆怯，却亦是万分的欣喜。王爷，当真回来了！
  “大人既是安好，可这些年为何毫无音讯？”
  “大人一直留于北疆么？”
  “这些事明日再问罢。”凌一打住了一脸好奇的那夫。她走到殷宇安的身边，笑着说得低柔，“河泣已是睡了，你定要现下去看她么？”
  见他坚定地点了点头，凌一不禁笑了起来。她险些忘了，女儿那股不转弯的倔脾气可是随他的性子！
  将手窝进了他温热的手心，凌一带着他向河泣的房间走去，任由那两人震惊不已地处在原地。
  .
  燃着暖炉的屋子香香暖暖的，是孩子身上特有的一股奶香味儿。
  桌上烛火摇曳。一片鹅黄暖色之中，那探于床前含笑凝望的柔美侧影祥和美好得让人感动莫名的安宁。殷宇安呆望着这似梦境般不真实的温馨画面，内心柔软地叹息着。
  凌一扬眸探来，无言地笑他。方才还是一幅急不可耐的模样，现下进了女儿的房间却是傻愣愣地杵在房门口动也不动。
  顿了半晌，殷宇安缓缓步近床边。
  偌大的一张床只圆鼓鼓地凸着那么一小团。大红绸面金银丝勾百蝶戏花的丝绒被蓬松柔软，盖在那小小的身子上只露出一张粉嫩的小脸。
  小人儿睡得酣沉，长长的眼睫安静地铺搭着，落下一片细密的阴影。那软嫩的小唇嘟得极高，几将能挨上她小巧的鼻尖。
  殷宇安看着熟睡中的女儿，嘴角不自禁地牵拉开。他好想抚摸她，可伸出手却惊觉相较之下的她竟是这般的娇小，仿若自己一个极轻的触碰都会弄疼她。殷宇安缩着手犹豫着，那颗鼓动的心一时间被充涨得满满的。
  “河泣，河泣...”瞧出他眼中的疼惜与激动，凌一俯身轻拍着河泣的小脸。
  “嘘...”殷宇安急忙拦下凌一，生怕她弄醒了女儿。
  长长的眼睫颤动了两下，殷宇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紧张的模样让一旁凝视着的凌一竟有些动容。
  他试探着轻轻抚着女儿的发，那极细软的触觉让人爱不释手。好似并不满足于指尖的接触，殷宇安探出双手，却迟疑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凌一含泪轻笑了声，她俯身和被抱起河泣。
  轻哄了两声，凌一将怀中的女儿递给摇手推却的殷宇安。
  “这...这...这该如何...”殷宇安僵着身子，不知所措地看着放于自己怀中的女儿。
  凌一险些笑出声来，面前这直着双臂一脸惊慌的男人当真是那位曾叱诧沙场，名震北疆的镇北王爷么？
  “你放松点啊！”凌一好笑地拍了拍他僵硬的胳膊，弯起手臂示范着该如何抱孩子。
  殷宇安不自主地翘起腿，生怕一个不小心会把女儿摔着。他掖了掖女儿的被子，见河泣依然睡着便也慢慢放松下来。他瞧着女儿可爱的脸蛋，不禁俯首连连亲吻着。
  河泣，殷河泣！这是他的女儿，是他殷宇安的女儿！
  许是他的胡须扎着了那娇嫩的人儿，怀中女儿一个不满的呻吟惊得殷宇安连忙站起。他看着瘪嘴欲哭的河泣吓得赶紧直推向她的娘亲，“拿，拿着！”
  拿着？凌一瞪了他一眼，笑了起来。
  .
  凌一的卧房与女儿隔壁相连。这么些年，依旧是他所熟悉的那般模样。
  殷宇安静默地细细打量着，仿若恍惚之间又置身于情丝初萌的那年。只是那时满眼狡黠的顽皮人儿现下却是眉眼柔媚，一汪碧水正含情脉脉地凝望着他。
  殷宇安勾唇笑起，阴霾散去的双眼跳跃着难抑的喜悦。
  “这些年是生得愈发俊了？竟让你这般瞧着我。”
  见他打趣，凌一这才敛下眼。
  “谁爱瞧你了！”凌一鼓着腮，双眸转了圈儿又迎上他含笑的眼。两人不禁相视笑起。
  殷宇安缓步踱至床边，伸手拿起摊放在被面上还未完成的孩子的衣物。他挑眉端详着缎面上那精巧可爱的灵动图案。
  “那确是我绣的！”双颊偷拂过一抹红晕，凌一步近满眼质疑的殷宇安。
  “不信？”见殷宇安只是浅笑地凝视着手中的衣物半晌不做回应，凌一斜起她那美丽的眼。
  殷宇安弯唇一笑，摩擦着衣角上的绣纹转眸看向她。他顿了顿，眼中竟浮现出一丝惋惜。
  “怎么了？”
  “你绣于我的荷包，掉了。”
  凌一睨着他啐笑了声。见他眸色微沉她当是甚么大事呢！岂料他殷宇安竟是为了一个不成样的荷包心疼不舍得至这般模样！凌一瞪了他一眼，心头却是莫名地鼓胀。
  凌一步至一旁，自百纳箱中取出一物递于他。
  “若再掉了我可不与你绣了。”凌一两颊微红，瞪着那精巧的荷包也不看他。
  殷宇安微怔。他正诧异这荷包怎会在她手里，接来仔细看过才知是她新绣的。
  “这竹子绣得不错！”
  “殷宇安！”凌一秀眉微蹙，指着荷包上青翠喜人的兰草怒道，“你倒是说说这哪里又像竹子了？”
  殷宇安眸光微湛但笑不语。他搂过凌一拥在怀里，俯首吻了吻她的额头。
  浅笑着窝在他胸口的凌一仰起头来，“忘了问你，那店里的画可都是你画的？”
  “嗯。”
  “你是梅先生？”
  殷宇安黑眸一转，抚着她的发，“是。”
  “我见到的那人又是谁？”
  “亦是梅先生。”
  见凌一愈发不明白，殷宇安吻了吻她的脸颊拥着她笑道，“他曾是我的一名军师亦是我的一位好友。”
  “多年前因病退出战场便一直隐姓埋名留于京都。”
  “可我听小童说他来江南有些年岁了。”
  殷宇安弯身坐于床边将凌一搂在怀里，“那年我送你走后便让他紧跟着也去了江南，以梅先生的名义开了那家专卖字画的店铺。”
  等了片刻不见他继续说下去，凌一忍不住地问，“为何？”
  殷宇安只是极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年我想着若能侥幸出宫便辞官隐居，做位卖画先生。若不能...”
  “我收集的那么些名家的字画也能应你不时之需，确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凌一泪光闪动。他从不言爱，却是默默地为她撑起一生的庇护。凌一丈测不出，能于生死动荡之际还一心记挂她往后生活是否安定舒适的那究竟是段怎样深沉而宽广的爱恋？
  凌一不禁环上殷宇安印上他的唇，认真却略显笨拙地吻着他。
  青涩而试探的轻吻让殷宇安低喘一声。他翻身将凌一困于身下，热烫的唇随之密实地落下。他抚着她，急切地重新描绘出那让他沉迷却曾一度模糊了的极美的曲线。
  凌一微微地颤栗，迷离着双眼感受着他的温柔与霸气。
  芙蓉暖帐下，愈渐浓稠的气息香甜似蜜。殷宇安眉心轻折，抵着身下娇人儿的额头粗喘着气，瞧得出是用尽全力在压抑着。
  娇喘微微的凌一紧绷着一颗心，睁着莹亮水润的眼，期待而不解地凝望着他。
  殷宇安揉着她襟前白嫩的肤，俯首啄吻着她嫣红的腮。
  “凌一，待你成为我的妻后，我再要你。”
  凌一气息微颤，震动不已地看着他。
  “凌一，我要娶你为妻！我要娶你做我殷宇安的妻子！”殷宇安伸指顺着她散开的发，看着她那双黑亮的眼，轻声问道，“你答允么？”
  凌一笑着落泪，“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第十八章
  清晨的天光明媚清透，迤逦于满园的白雪翠竹上，竟是这般喜人可爱。
  一片淡雅素色之中，只见那雪地里活动着的一抹鲜亮，是格外地惹眼。
  方睡醒的河泣身穿粉色小花袄，下着紫色小棉裤，踩着羊皮小靴在雪地里来来回回地踩踏着。很是自得其乐！
  咚咚跑了两步，河泣弯下身子伸手抓向地上的积雪。只怪身上裹得实在圆实，那小手还未挨着地面便一个跟头栽到了雪里。圆滚的身子扭动了好半晌这才艰难地翻转过来，河泣仿若个玩偶直腿直手地坐在地上，只有那未被束缚住的小脑袋不停地转动着。
  小人儿好似未有要起来的意思，河泣左右看了看，伸手抓了把白雪竟坐于雪地上玩了起来。
  殷宇安望着雪地里的那小小的一团，还未步近已是弯唇笑开。
  女儿长得很像他，可那一双黑亮美丽的眼睛却是与凌一一般模样。顾盼之间，长睫掀动，莹光流转，很是精怪灵气。
  河泣捏着手里的雪球，扬眸看了一眼步至她身边的男人，又垂着脑袋自顾自地玩着。那一双小手冻得通红她却也不觉冷。殷宇安弯身蹲在她的身旁，掩不住满眼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