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灰烬

第10章


这对泸妮来说,如果只吃馒头的话,她可以支撑将近一个月。
  晚上,泸妮又坐在了门厅旁边那个半敞开的小房间里,钱赚的太轻松了,事实上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在诱惑着沪妮,就这样就可以轻松地拥有,又何乐而不为呢,一个没有父母的女子,是不会有太多顾虑的。
  穿着那条洁白的简洁的连衣裙,脚上实在没有合适的鞋配,泸妮干脆穿了上体育课穿的白球鞋。泸妮把平时束成马尾的头发放了下来,脸上没有一点化妆的痕迹,她没有买化妆品,也不想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因为这点她却显得非常地干净。此刻的泸妮没有了昨天的惊人的艳丽,但却像朵洁白的玉兰花一样的美丽和纯净,在这样一个污浊的地方盛开着,发出奇异的光芒。
  泸妮依旧被昨天的那个王总点走了,王总没有一点为难泸妮,反而显得有点彬彬有礼的样子。于是他的同伴们就笑着说他动真心了。丽珠她们一干人委屈地撅了嘴说自己的男朋友:“难道你对我就没有动真心啊!”
  男人们就搂了女人露出猥琐的笑脸说:“动!动了真心!”
  结束的时候依旧两百块的小费。
  就这样,一个星期就过去了。
 
饥饿的大学(六)  
金子  
 
  泸妮的枕头下面已经压了一千多块钱,就这一个星期挣来的。
  泸妮把钱全取了出来,小心地放进衣服兜里。趁着星期六,她要办两件事情。一个是要给自己租一间房。每天回来都要叫门,管理室的潘姐已经对她说的在咖啡店打工的借口表示了怀疑,泸妮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但辛辛苦苦考上的大学,泸妮以后的美好生活就建立在大学毕业的基础上,泸妮不想中间都什么差错。再一件事就是泸妮要把这些钱存进银行里,  
放在外面容易丢。
  其实学校的学生已经在传泸妮“坐台”的事了,新的最轰动消息。冷漠骄傲的“荆棘鸟”去坐台了。各种各样的议论和幸灾乐祸的嘲笑潮水般的泛滥,泸妮都知道,但她不在乎,他们看不上她,她也看不上他们。只是,学校不要知道就行了。
  从建行出来,泸妮第一次有了自己的龙卡。
  在学校后面地形复杂的老居民区里,泸妮租到一间小屋。那是一个很老的老木楼,二楼的一间两房的居室里,里面一间住着房子的主人,一个六十多岁的孤老太婆,外面这间摆着一些陈旧家具,散发着霉味的小间就是泸妮想租的。其实老太婆是有儿女的,她儿孙满堂,只是他们很少回来而已。她的思维很迟缓,一直安静地坐在外间的一张大木板床上,像个旁观的人一样安静地看着居委会的两个老太婆给泸妮讨价还价,还给泸妮动容地讲房东不孝的儿女,说一直想给张婆婆找个住客,好让她每月有点收入。
  最后泸妮决定了租下这间房,月租八十。其实八十可以租到更好的房,但看看床边安静坐着的张婆婆,和破旧不堪的家,泸妮就决定租下这里,实际上她都没有给那几个热心的“居委会”还价。只是她向“居委会”强调了自己晚上在一家咖啡馆“打工”,会比较晚一点回来。“居委会”很理解地做报告样地说:大学生,靠“打工”来丰富自己的社会经历和自食其力是很好的,现在也很提倡,你只要回来轻一点就行了,没有问题的。
  当下泸妮就交了八十块的押金和八十块的房租给张婆婆,张婆婆依旧安静地看着泸妮,却没有伸手出来接。“居委会”就凑过去,把张婆婆的手拉出来,很贴己地说:“张婆婆!以后这间房就这个妹儿租了,一个月八十块的租金,你要收好,哈!你那几个娃儿回来,你就说没有,没有钱,不要又让他们给虏走了。哈!”
  张婆婆就伸了手出来,接过钱,起身,走进了里面的那间屋,泸妮发现她走路很正常的样子,没有一点老人的颤巍巍。泸妮有点放心了。
  沪妮当天就把自己简单的行李搬了过来,随便地安排一下,就在这间阴暗的充满霉味的破旧房间里安顿了下来。泸妮觉得自己这间房不会租太久,在积累了足可以抵挡一阵的资金以后,她就不做了,再找别的健康的,可以暴露在阳光下的职业。
  搬到新家的第一天,泸妮怀里依旧揣了二百块的小费回来,走过重庆老居民区狭窄的,爬玻上坎的迂回小胡同,在一个稍微显得宽阔的地带,看到了她的新住处,一董斑驳的古老小木楼。踩在已经夜深的楼板上,泸妮感到自己累得就像脚下的已经腐朽的木板,从身体,到心灵,都在发出那样压抑地呻吟。
  张婆婆已经睡了,泸妮从过道上的蜂窝煤火炉上倒了一些热水,简单地清洗了一下,就倒在了铺上。却久久地不能睡去。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潮湿腐烂气味……
  泸妮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头,漆黑的,潮湿的,充满绝望的气味。泸妮缓缓地向前走着,缓缓地四处张望。她的缓缓动作是为了安抚已经惊惧万分的心。她看到了妈妈,衣杉褴褛,披头散发,目光一如既往地绝望和张皇,她冷冷地看着泸妮,就像个陌生人般。泸妮叫起来,妈妈!妈妈依旧冷漠地带着怨恨地看着她。妈妈!泸妮哭起来。妈妈冷漠地走了,一下就不见了。泸妮惶恐地站在漆黑潮湿的,充满绝望气味的街头,恐惧填满了她的心脏,她孤独地惊慌地四处跑寻:妈妈!妈妈!街的尽头,有黑色的大鸟安静地飞过,然后又是死亡般的安静。
  泸妮被自己嘴里的叫声惊醒,孤独和恐惧的绝望依旧毫不迟疑地把她带到了夜的深渊,妈妈,泸妮已经变得珍贵的眼泪又泛滥起来。悉悉索索地摸索着,泸妮拿出妈妈的几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妈妈美丽安详,妈妈温柔地看着泸妮。泸妮把照片小心地放在枕头边,用手轻轻地抚摩着,想象和体会着妈妈的体温,妈妈的气息,妈妈的皮肤,妈妈温润的拥抱。妈妈!妈妈!泸妮心里无数次地呼喊,绝望地呼喊,回应她的,永远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寂寥。
 
饥饿的大学(七)  
金子  
 
  泸妮龙卡上的钱已经有了两千块,是泸妮计划可以停止“上班”的数额。但这钱来得实在容易,王总甚至不会让泸妮喝太多酒,没有过分的要求。但泸妮知道其实其中肯定是蕴藏危险的,时间的早晚而已,就像“李总”他们说的,王总动了“真心”,才那么耐得住性子。所以泸妮要早点脱身。
  偶尔王总没有来的时候,泸妮陪别的客人也没有遇到太令人不愉快的事情,甚至泸妮还  
遇到过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要求泸妮把他看成她的男朋友,他们坐在大厅里聊天,很有节制地喝酒,看台上的节目。在他离开的时候很眷恋地样子,在泸妮的额头上深情地吻了一下,他温柔的样子让泸妮的心悄悄地猛跳了两下。那是她第一次被异性亲吻,而且是温柔的深情的,虽然因为是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而让那个吻变得有些尴尬,泸妮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沪妮突然地有了一些失落,怎么不是秋平,那个英俊的少年。
  泸妮穿了她新买的牛仔裤和白色毛茸茸的高领毛衣,脚上依旧蹬着她上体育课穿的白球鞋。她经过食堂的玻璃门时,注意地从里面若隐若现的投影里打量了一下自己。牛仔裤和白色或浅兰色高领毛衣,是泸妮好几年的愿望和梦想。还在初中快毕业的时候,泸妮就开始喜欢上了牛仔裤配上白色或浅兰色高领毛衣的清醇和青春活力,还透着些许的高雅。而此刻的泸妮正如她希望的那样,美丽高雅,还有挡不住的青春的活力,泸妮就像一只美丽的白天鹅一样,吸引着食堂里用餐的年轻男女。泸妮淡然地穿过许多目光,其实她是感觉得到那些目光的,她的心里不能不因为这些目光而快乐和满足。她也有些哀伤地知道,如果没有那些钱,她不可能像今天这样的淡定和从容。
  教学楼的走廊上泸妮又不太情愿地遇见了丽珠。丽珠因为相同的遭遇而对泸妮继续地热乎着,也不计较泸妮的冷淡。
  亲热地挽了泸妮的手一起走着,泸妮知道今天要甩掉她已经不容易了,因为她也是上美术选修课,两个人要去同一间教室。
  丽珠拉着泸妮在靠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一边神情欢快地等待课程的开始,一边问泸妮这几天的“收成”怎样。
  泸妮淡淡的,她不喜欢谈论“上班”的事情。丽珠也不计较,撇着嘴说昨天那个张老板一点都不大方,陪他一个晚上,玩儿了那么多花样,才给那一点小费……
  泸妮克制着,觉得恶心和嫌恶,她永远也不会走到那一天,泸妮想,今天是最后一天,把这些天没领的提成领了,就不干了。泸妮有些骄傲地挺直了自己的腰板。
  美术赏析肖文老师满含热情起讲着凡高,讲着高更,讲着两个艺术巨匠的友谊和他们绘画的风格。肖文四十几岁,有着艺术家特有的独特气质,和瘦削冷峻的脸,修长伟岸的身型,据说他的课总是满满地坐着学生,并且其中大半都是女生,这里面肯定有他自身的原因。
  丽珠发着不小的响动,她正用指甲刀细心地磨着她已经很完美的指甲,钥匙链上的钥匙就哗哗地响动着。不时的,丽珠还是会抬头看肖文一眼,说:“如果碰到这样的客人,不要钱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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