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临天下

  
  “妈妈，哪怕时光倒流，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杀了你。”
  “我不爱你，因为你从未爱过我。”
  “再见了，这一次，彻底的消失吧。”
  
  伸出手，用力推了下去。
  刺目的白光骤然袭来。
  
  梦，终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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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非韵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水寒和影非琉无比焦虑的脸，见她醒来，两人面上都是一喜。
  已是不在凉亭，却是个布置雍华的卧房，头上悬着绣金丝的山水帐子，四处壁上饰着云爪金龙旋纹，所置各物，极尽考究。
  “四妹你可是醒了！”
  影非琉激动的握住了她的手。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不是在凉亭睡着了吗，怎么会在皇兄你的卧房？”影非韵打量着四周，手不着痕迹的从影非琉手里挣了出来，对他黯然下来的面色只做不见。
  “公主在凉亭睡着后，突然面色有异，呼吸急促，原本以为是做了恶梦，但不管在下怎么做，公主就是不醒，所以在下推测是有人作法，魇住了公主的梦魂。”
  水寒在一旁淡然说道，面色已是清浅如常，仿佛之前焦虑与喜悦的神色，不过是一种幻觉。
  “魇魂？是何种法术？”影非韵勉力坐起身子，影非琉忙将她扶正，又在背后垫了个软皮枕头让她靠着。
  “此种法术来自于苗疆，极是阴毒，被魇者会梦到最痛苦之事，在梦中被梦魇杀死，便是验尸也无法查出死因。但做这个法阵亦有缺点，一是需要近距离布阵，二是需要心中对被施法者有强烈狠意之人的血，并且献血者将折一半寿命。方才见公主昏睡，太子殿下已是立时要去禀明皇上进行搜宫了，幸好公主苏醒了过来，看来并非是这魇术，只是何以睡的这般沉久。”
  水寒为她解释完，平和如水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忧色。影非琉一脸的心有余悸。
  影非韵略一思索，轻轻摇了摇头。
  “不，我方才的确是中了这魇术，只是从恶梦中脱身了。”
  “是吗？”水寒流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那公主心志之坚稳，实在远逾于常人，能摆脱此魇的，必有极强大的精神力。”
  “四妹且放心，皇兄定帮你查出这做法害你之人，叫他不得好死！”影非琉说着，目光阴狠毒辣。
  “瞄呜”一声，小黑从床下跳到了影非韵的怀里，一下下的舔抵着她的手掌。
  温热的触感让影非韵的头脑蓦的冷静下来。
  
  宫内恨极她之人......
  
  舍那人取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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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黄昏，宫墙内碧影森森，再看那红日，便越发觉着残阳如血的味道，空气慢慢冷凝下来，氤氲着淡淡的雾气，和着暗沉沉的光影，显得似幻似真。
  
  一身玄衣的少女缓步走在游廊内，身影缥缈如幽魂，顶上垂下密密匝匝缠绕着的紫藤萝，郁郁葱葱的将人隔于廊内，正是吐艳之时，一串串硕大的花穗垂挂枝头，堇紫中带着浅蓝，暗影中显着几分哀哀艳色，落下一地细碎，灰褐色的枝蔓如龙蛇般蜿蜒，馥郁的香气湮湮弥漫，惶人心神。 
  “可查清了？”声音冷清的如这傍晚的凉雾。
  “是，主子，三公主前些日子确是暗中将一老人接入其宫中，还特空出一间隐蔽屋子，供那老人居住，不许任何人进出，奴才从进去送过食物的宫女那得知，似乎是有个法阵在屋子里。”
  重重藤蔓外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却有些怪异的嗓音，清泠泠的又混着一丝尖锐。
  “哼，倒是步上她娘的后尘了，一个个都使这下作手段。”无波的眼中划过一丝刻骨的寒意，玉般白皙的纤手摘下了一朵未放的花苞，碾于掌中，蹂躏成花泥，方张开手抹去。
  “主子可还安好？”那声音中不掩忧虑。
  “放心吧。”浅浅的笑声在空寂的花园里有些阴冷幽森的盘旋着，枝上的一只五彩花雀噗哧噗哧的展翅飞走。
  “可知祸害遗千年，你主子便是个大祸害，轻易死不了的。”
  一阵微凉的风穿堂吹进了这曲折的回廊，两侧密密的叶哗啦啦的作响。
  “主子又和奴才打趣儿了。”
  廊外的声音也不禁透出些温柔的笑意。
  两人心有灵犀般的平排走着，行至一处弯折处，藤蔓霍的稀疏了一块。
  
  影非韵止住了步伐，微微笑着看向了身侧的林清。
  
  “又清减了好些了，如今也是个有权位的了，怎么也不好生照料自己，前些日子让明月给你送的紫金养身丸可有服？”
  她似怜惜般的抚上了面前人清秀却略显苍白的面孔，满意的看到上面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主子可是折煞奴才了，那般金贵的药可是皇上特特赐给主子补身的，奴才这般卑贱之人服了便是糟蹋东西了，还望主子着明月拿了回去吧。”
  林清有些贪婪的汲取着面上淡淡的温度，眼波极柔，痴痴的望着面前掩在一簇簇暗紫花穗的笑黡。
  “可是嫌弃我的东西？”那笑颜忽的黯淡下来，变成了副娇怨神态。
  尽管明知道她不过又是在和自己打趣，林清心中还是不禁一慌，直直便是要往下跪去。
  “可不怕引人注意不是？”影非韵也不伸手去扶，只凉凉一句，便生生的止住了林清的下势。
  “你也跟了我这些年了，也该知我些的，我待人虽素来无情，可我的人，只要他忠心为我，我绝不慢待。”影非韵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轻轻说道。
  “主子这些年待奴才素来是极好的。”林清低着头，看出不表情，双手却绞紧了自己灰蓝色的绣着五毒艾虎的罗衣角。
  “你，我是心中有愧的。”
  林清蓦的抬起头来，却见影非韵静静凝视着他，心头仿佛有什么在不停的撩拨，一丝痛意，又带着一丝酥麻。
  “可怨我当初把你拖进来？”影非韵眼光柔柔的停在面前虽已经历种种却仍是澄清的眸子里。
  “奴才从未怨过，奴才知道，终是有一日要参入某方势力的。”
  略略一停，林清又说道：“可奴才很庆幸，自己选择了想要效忠的主子。为主子办事，奴才是甘愿的。这些年，能替主子消挡些风雨，奴才真的很开心。”
  说着，林清秀逸的面目上带起了清浅的笑意，却是像个孩子般的稚气。
  影非韵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说道：“那便牢牢跟着吧，只要别自个儿走丢了，你主子我下地狱也会带着你。”
  
  没有人看见，内务府总管林清，对着蓊蓊郁郁的虬曲紫藤，笑着落泪。
  
  “紫藤缘木而上，条蔓纤结，与树连理，瞻彼屈曲蜿蜒之伏，有若蛟龙出没于波涛间。仲春开花。”
  
  卑微的攀附着你，也只能努力开出丛丛浅浅淡淡缱绻的花来成就你，诉尽繁华，一场花事如梦，只愿开的地老天荒。
  梦绕藤蔓，蔓延的是说不出口的情思。
  
  若离，即亡。
  
  
    
彼岸
      去年紫陌青门，
  今宵雨魄云魂。
  断送一生憔悴，
  只销几个黄昏。 
  
  撷芳亭内，碧水依依，水寒低垂眉目，抚着一曲宁心诀，曲调悠悠，安缓人心，却仍是止不住一旁背手而立的影非琉浑身散发出的阴骛之气。
  “主子，查清楚了，果然如主子所言，是三公主所为。”
  一个灰衣男子叩于阶上，垂首挡去了面目。
  影非琉阖目不语，只伸手抓住了汉白云栏杆，骨节突起，发出摩动之声，待放开时，已是赫然一个手印深印于上。
  “下去吧，继续盯着。”影非琉语气如万年寒冰，手一挥，灰衣男子已是不知所踪。
  “你若如何？”水寒没停仍是继续抚着琴。
  “自然不能轻饶她。”影非琉拿起桌上的嵌银珐琅杯，置于手心，收紧。
  “那是你妹妹。”水寒用平淡的语气陈述着事实。
  “可她伤了韵儿！”影非琉目光恶狠，松开手，细碎的粉末纷纷落下。
  “琉，那日知道你爱的是你四妹，我并没有多说什么，可是如今我想要劝你。莫要一错再错。”琴音止，水寒目光凉淡若水望向影非琉，一点点平缓下他的心火。
  “我本想放下，可那日见她昏睡之时我心中是何等痛！才知道，放不开啊！”影非琉猛的一手砸向石桌，面容尽是痛苦。
  “我昨日得信我师傅天机老人，游至京城附近的夜巴山，你心中业障已深，我怕是无力帮你开解，不如你随我前去拜见师傅，或有裨益。”水寒心中亦有一丝烦躁不明的情绪，也不知是急于想要逃离这皇宫，还是逃离某人。他一向无喜无怒，可是这些日子却一直心绪不宁，对这样陌生的自己，他实在有一丝惶恐。
  “影非舞万一再对韵儿下毒手该怎办，此时我不能走。”影非琉答的斩钉截铁。
  “她刚失手，此时顾忌，短时间内是在不敢动四公主的，你素来绸缪，从来是思虑的面面俱到，怎么如今一碰到她的事情竟是这般乱了方寸，失了心智呢。”水寒心中微微一叹。
  影非琉面上略是一窘，思量了会儿便道：“那可否请你留下来护她周全，若是你在，我也便是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