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之外

    曲长国除了等待，没有别的可做。
    漆黑的夜里，顾青城驾车一路疾驰，一直开到了河东市的外环路上。
    这个路段太偏僻了，连个路灯都没有。
    胖冬和黑头驾车从后边追着，越追心中越慌，什么鬼地方？好像是一处建筑工地，而且是被荒废的工地。顾青城要干吗？
    黑头有些紧张，创业帮的兄弟姐妹中，他最为敏感，守正有余、创新不足。
    “冬哥，算了吧，这里不安全……”黑头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胖冬已经习惯了他的不祥预感，凡遇大事，他的预感都是不详。真不该带他出来打架。
    “算了？这才是来对地方了。咱们二对一，刚好可以问问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胖冬一脸兴奋，他是个现实主义者、冒险主义者、投机主义者……总之，各种贬义的标签，都尽可以往他身上贴。他向来喜欢将自己装扮成坏人！
    胖冬大脑中已经开始幻想捉到顾青城后的情形了：先将这小子五花大绑，将自己的臭袜子塞到他嘴里，然后拿出后备厢里的棒球棍，轻轻敲敲他的脑袋，让他将自己跟曲长国之间的罪恶勾当如实招来。哈哈，想想都觉得刺激！
    胖冬正沉浸在意淫之中，手机响了。是向北，咋这时候打来电话了？
    “喂，向哥，啥事？”
    “胖冬，罗方伊的事情我听说了。我知道你想了不少办法，到底咋回事？我越想越觉得有问题。”向北问道。他知道，胖冬肯定是用了非常手段，才让曲长国做出妥协和让步。向北想起了胖冬所说的“门事件”，难道他找到了曲长国作风问题的证据，以此要挟对方？
    “向哥，这事我以后再慢慢跟你说，我现在忙着呢。”胖冬觉得最近的经历像过山车一样。邑州的合作伴随着一场水灾泡汤了，别说是合作，邑州没有跟少阳传媒要违约金就算不错了。毕竟少阳传媒给出的承诺是帮助邑州打造城市名片，不仅要走向全国，还要走向亚洲、走向世界。现在好了，真的走向全国了。不对，是臭向全国。虽然胖冬一再跟省里和市里解释，邑州水灾的舆情发酵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但是没办法，总要有一个撒气和背锅的出口吧。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公司，当背锅侠再合适不过了。
    倒霉的不只是胖冬。邑州的主要领导也因为不讲规矩受到处分，平调到冷衙门。说白了就是被打入冷宫。
    相比之下，罗方伊和张智尧的处分已经算是轻的。当然，这都要归功于胖冬。
    “胖冬，你听我说，”向北觉得有必要提醒他，曲长国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简单，“曲长国这个人很危险。我已经查到，他跟骆景晨有联系，当年陷害我的那些事情，都是他干的。”
    胖冬以为自己听错了，曲长国跟骆河村事件有关联？这都哪跟哪儿？自己此时正在跟踪的这个人，也跟曲长国有关联。这个曲长国到底是干什么的？社会关系如此复杂？
    “向北，你说什么？我没听明白，”胖冬从副驾驶座位上坐起来，将收音机关掉，“黑头，继续追，不要跟丢了。”
    “胖冬，你听清楚。我在骆河村的采访之所以遇到各种麻烦，都是骆景晨跟曲长国通风
    报信，曲长国使坏阻止我的。还有那些举报信，也都是曲长国精心炮制的，他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向北将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
    “你确定？”胖冬一脸惊讶，太好玩了，简直就是一场精彩纷呈的大戏，“你可能不知道，此时我在干什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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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冬抛出了一个问题。向北哪里晓得他在干什么，他只听到胖冬说的一句话：大友，继续追，不要跟丢了。听他的语气，似乎很着急。
    “你在追什么人？”
    “顾青城！”
    “顾青城？什么人？没听说过。”
    “我前段时间派大友调查曲长国，发现他跟这个叫顾青城的人关系密切。据我了解，这个顾青城来头不小，靠山厉害得很，所以我想调查一下，他俩到底啥关系。”胖冬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至于向北说到的关于曲长国的那些事儿，胖冬却不以为然，这小子只不过报社的副总编，报复别人只能使阴招，想必他也不敢对自己怎么着。
    不过，胖冬却没有把曲长国的绯闻照片事件告诉向北。他是个讲信用的人，既然当时承诺对方，就会永远将这些照片烂在肚子里。管他什么作风问题、纪律问题，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只要能达到想要的结果，就万事OK。
    “冬哥，不对。”大友说话了。
    “什么不对。”胖冬用手捂住手机。
    “这路太差了。”大友解释。
    “再差的路咱这辆Q7都能跑，怕啥？跑坏了算我的。”胖冬十分豪气地安慰大友。
    “冬哥，你觉得这里是不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大友又问道。
    “似曾相识？这都啥时候了，还玩这种撩妹的伎俩？”胖冬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大友，严肃点，我们在干坏事呢。”
    向北没有挂掉电话，一直在电话另一头听着里边的动静。追踪一个神秘的危险人物，胖冬是怎么想的？不要命了吗？
    “冬哥，这里是骆河村啊！”
    大友一句惊醒了胖冬，他摇下车窗、四处寻摸。没错，是骆河村，这是一处尚未完工的楼盘，原来的村庄早已被夷为平地。难得大友有如此好的眼力。
    “怎么来到这里了，顾青城想干什么？”胖冬正在琢磨，手机听筒又传来声音，“喂，向哥，我在听，你说。”
    “你不要再追这个顾什么城了，他们都是有预谋的，赶紧回去吧，咱们一起商量对策。”
    “向哥，这小子来到了骆河村！”胖冬不知道顾青城是有事要来这里，还是故意将两人引了过来。
    “骆河村？”向北有种不祥预感，为什么要去哪里？
    “向哥，我先挂了。你等我消息，也许谜底马上就能揭晓。”胖冬没等向北说话，就急匆匆地挂掉电话。
    两人继续追着没多远，前面的车忽然停下了。
    “什么情况？”大友自言自语。
    眼前是一个废弃的工地。
    胖冬忽然意识到车灯还开着：“大友，赶紧关了车灯。”
    车灯刚刚关掉，顾青城从车上跳下来。
    两辆车相隔只有两三百米。跟得太紧了，肯定被这小子发现了。胖冬的担心没错，顾青城朝着自
    己走了过来。
    “冬哥，怎么办？他过来了！”大友慌了神，他从小就小胆儿，不要说打架，连吵架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还能怎么办？接招呗！”胖冬从扶手箱里掏出一把甩棍。甩棍，正规全称战术伸缩警棍。在电影《杀破狼》里，甄子丹与吴京的对战中，甩棍一战成名。
    “冬哥，你竟然还有这玩意儿？”大友惊讶地看着他，“可是，我咋办呢？”
    胖冬指了指后备厢：“后边还有一个棒球棍，比甩棍粗多了，更好使。”
    “好嘞。”大友对胖冬的话向来言听计从，从未有过半点犹豫含糊，他觉着兄弟就是这样。何为兄弟？兄弟就是可以吵、可以打，但是真到了需要两肋插刀时，绝对要毫不犹豫冲在最前边。
    现在就是证明兄弟情的时候了。
    大友要打开车门。
    “大友……”胖冬叫住了他，“一会儿小心点，不要逞强，我胖，比你抗揍，一会儿躲在我后边！”
    大友看着胖冬，第一次感觉这个小胖子的眼睛如此炯炯有神，“放心，冬哥，我瘦，跑得快，倒是我先跑！”
    这话接的，胖冬听了几乎要喷血，这哪是好兄弟啊？！
    两人几乎同时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下来。大友动作迅速，直接掉头去后备厢取出棒球棍。胖冬则解下甩棍的皮套，右手抓住把手，猛地一甩，三节不锈钢的铁棍甩展开来。
    再看对面，顾青城已经站立好，黑外套、黑帽子，还戴着口罩。这是他的作战装备。
    胖冬透着微弱的月光将顾青城打量一番，果然是个精瘦的男子，站如松，双臂微张，一副冲刺的模样，一看就是练家子。
    再看胖冬和大友，胖的胖、瘦的瘦，高的高、矮的矮，虽然手中拿着武器，却唯唯诺诺、战战兢兢。
    单从气势上看，就已经输给了对方。
    “大友，别害怕，咱人多，而且咱手里有家伙。”
    可不嘛，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两人彼此鼓劲儿，却发现对方从身后掏出东西，仔细一瞧，是一把砍刀，那砍刀足足有手臂长，在月光下闪着冷冷的光。
    妈的，对方有备而来！胖冬忽然觉得不太妙。怎么办？跑？不可能！
    “你是顾青城？”胖冬扯着嗓子问道。
    对方没有说话。
    “哑巴啦？问你呢！”大友补充道。
    “你跟曲长国什么关系？”胖冬晃了晃手中的甩棍。无论如何，气势上不能输！
    “喂，你会玩那玩意儿吗？”对方说话了，没有指名道姓，也没有说清楚是啥玩意儿。
    胖冬自然不搭理他，这个顾青城，太不懂得尊重对手了。
    “冬哥，他问你呢，会不会玩甩棍？”大友急忙跟胖冬“翻译”了一遍。
    这个猪队友！打架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气势！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能说。当然，打架还有很多讲究，比如不能戴眼镜，不能穿昂贵的衣服，不能戴戒指项链之类的，因为这些玩意儿都会影响到战场上的发挥。当然，最重要的是，一个男人一辈子必须打赢一场架，这涉及尊严问题！
    等打完了我再给你小子好好上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