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之外

    曲长国和肖默颖一前一后回到家中。
    一切还是跟往常一样，没有饭菜，没有热水，甚至连锅碗瓢盆都没刷。
    曲长国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节奏，正所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即便已经结婚这么多年，曲长国也还是这样的状态。真是好笑，难不成自己养了个白痴吗？
    自从前年儿子出国读书之后，家里的气氛变得冷淡不少。夫妻俩唯一的沟通渠道和交流主题没有了。
    这种变化不仅仅是因为曲长国既要照顾家里的红旗，又要照顾外面的一面面彩旗。即便是肖默颖，对家里的一切也越来越心不在焉。曲长国明显感觉到了这一点，他甚至一度怀疑老婆跟自己一样出轨了，并且花费很长一段时间跟踪调查、检查手机，却没有寻得半点踪迹。
    最后，曲长国了有了定论：肖默颖的改变源自儿子的离开，这让她没有了生活的方向，任何事都不如以前上心。
    也罢，在曲长国看来，老婆不上心反倒是好事，至少不会太注意自己的变化。
    一个男人，千万不要在外边有事，否则，秘密不仅可以改变他的性格，更会改变他的灵魂。就拿曲长国来说，自从在副总编的岗位上越来越春风得意，婚外生活也梅开二度。别的女人不说，就说阮依依，两人刚开始擦出火花时，都像被勾走了魂一样，当然，曲长国每次回到家中，看到自己的老婆，自然也会愧疚。然而偷久了，他也就从心中有愧变成了心中有鬼，“忄”被偷走，灵魂也变得丑陋了。
    所以，曲长国看谁都像出轨了一样，大街上、单位里，不论男女老少，在他看来都有见不得光的丑事。甚至他出差时看到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心中自然而然生出心理反应：看面相就是一个不安分的女人，撩一撩她，兴许能搞到手。
    龌龊的人绝对拥有一颗龌龊的心，只是有时候自己没有察觉罢了。
    曲长国在厨房里翻箱倒柜，找出一包方便面，也不知道有没有过期。他懒得打开燃气灶，索性把暖壶里仅剩的温水倒进碗里，将面泡上。
    肖默颖，人如其名，默默无闻到像是消失了一样。倘若不是客厅的微弱的电视机声音，曲长国甚至不记得家里还有这个人。
    “我就只问一句，你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是你接近在先，故意引诱。现在你说放弃就放弃，那你欠我的情呢？欠我的心，要怎么还给我?”
    是热播剧《延禧攻略》。肖默颖全职在家，平时除了练练瑜伽没有别的爱好，如果非要选一样，那就只能将追剧列进去了。但凡当下热播剧，尤其是家庭伦理、男欢女爱的主题，她一律都追。
    《甄嬛传》《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太阳的后裔》……每部片子都能如数家珍。眼下，《延禧攻略》火遍大江南北，她自然不会放过。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满肚子的花花肠子，见一个爱一个！”肖默颖冷不丁地说出一句，语气带恨，仿佛这件事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太容易入戏了，每部电视剧都能把自己看得
    爱恨交织。
    大猪蹄子？曲长国以为是在说自己，吓得将手中的筷子抖搂在地上，他侧身瞄了一眼肖默颖，原来是电视剧，这个疯女人！
    曲长国捡起筷子，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好，又插到碗里。康师傅酸辣牛肉面，再加一点自制辣椒油，看上去面白汤红，让人食欲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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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够味，再来一包标配的榨菜就更完美了。男人的快乐有时候就这么简单。尤其是感官上的刺激，口腹之欲来得简单猛烈就好。
    曲长国抱着面转身，迎面抬头被吓到一跳，手中的碗几乎掉在地上。
    肖默颖正站在自己身后，一声不吱，眼神呆滞无光。两人差点面对面撞在一起。
    “你有病啊，吓我一跳！”曲长国气得声音发抖，他顿时怒火中烧，顾不上相敬如宾的规矩。
    “你害怕什么？做贼心虚？”肖默颖忽然问道，依旧是面无表情。
    “什么做贼心虚？你不知道吗？人吓人吓死人！”曲长国眼神闪躲，没错，自己确实是做贼心虚，但是一定要死不承认，“你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老是待在家里看电视，要多出去走走，多跟人接触，这样对你的心情有好处，可是你就是不听。”
    曲长国将满满一碗泡面扔在餐桌上，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这疯女人肯定是看电视剧又看到了伤心处，这种情况已经不止一次了。
    “出去？没心情。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肖默颖又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咱们儿子的学费要准备了，一共20万元。”
    “怎么这么多？去年不是才十来万吗？”曲长国反问。
    “去年是去年。你别忘了，不光是学费，还有生活费那些乱七八糟的。反正情况就是这样，你自己算一算家里还能拿出多少吧。”肖默颖将问题抛出来，她是家庭主妇，不负责挣钱养家，也不负责貌美如花，只负责传话递话，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晓得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呃，为什么活着？活着就是为了催曲长国给儿子交学费吧。这是肖默颖心中的答案。
    “每年一二十万，我一年的稿费就那么点，全部都供给他了，别的什么也干不了。”曲长国发起了牢骚。
    “别的？你还有什么想干的？你活到现在还没活明白吗？一切都是为了儿子。难不成你在外面还养了个儿子？”
    “我……”曲长国被怼的目瞪口呆，这个肖默颖，每句必怼，简直没办法交流，“没法跟你说了。我在北江晚报社大小也是个官，平时不得应酬吗？现在请客吃饭一顿怎么着也得千八百的吧？没钱。”
    “既然没法交流就不交流，又不是欠你的。”肖默颖又回怼一句。
    得了，那就闭嘴吧。这个疯女人，难不成是提前到了更年期？曲长国什么也不说，气冲冲地将碗丢进水盆里，一头扎到床上。既然你不刷碗，我也不刷，就等着它长毛吧。
    两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气归气，曲长国的思绪并没有停下来，他想起阮依依，又是复
    杂的心情。占有一个身材和长相完美的女人，在他看来跟匠人雕琢玉器，文人把玩核桃，又或者是记者打磨稿子一样，一副完美的作品出炉，总会让人觉得充满了成就感和满足感。
    必须承认，阮依依带给曲长国的感官刺激，远远大于一碗泡面，至少要比家里这个只会怼自己的黄脸婆要强一百倍。细柳腰、蜜桃臀，波浪卷、樱桃口，绝对是完美的作品，不过，他现在或许要亲手毁掉这幅作品了。
    不破不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曲长国主意已定，剩下的就是如何设局了。
    此时电话响了。曲长国十分警觉地从床上坐起来，悄悄将房门关上。
    门外的电视机里，还在播放着魏璎珞伶牙俐齿的台词。这声音，真他娘的闹心！
    “喂，青城，又有什么事？”
    来电是顾青城。曲长国原本很避讳两人之间的电话联系，两人最开始一直是微信和短信联系。但是电话接头时间久了，他的戒备之心也就渐渐消失。无所谓了，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告别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有人跟踪我！”顾青城压低了嗓门。
    “跟踪你？谁？几个人？”曲长国紧张起来。
    话筒另一边沉默了一会儿。曲长国知道，顾青城是个老手，如此紧急的时刻联系自己，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
    他在焦急地等待着顾青城的回复。
    “俩人，有一个我能认出来，是胖冬。”顾青城回复。
    “胖冬？他跟踪你？”
    “这小子真是活够了。我本来还想着找时间做了他，没想到他自己找上门来了。也好，择日不如撞日。”顾青城恶狠狠地说道。
    曲长国明白他的意思。顾青城是个狠人，说到做到，对他而言，杀人当然会惹来麻烦，但是如果不得不杀，他动起手来肯定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青城，你听我说，这不是小事，你千万要冷静，不要冲动。”曲长国意识到大事不妙，这小子这是要给自己惹麻烦。
    “放心，我没有冲动。胖冬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如果他继续查下去的话，迟早要把老板牵连进去。现在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他！”
    顾青城说的不无道理。曲长国何尝不想让胖冬消失？但是他是文化人，文化人有文化人解决问题的方法。杀人这种事情，除非你做到完美无缺，一旦被发现，那就是大麻烦。杀人是要掉脑袋的！
    “可是，你想好怎么处理干净了吗？”曲长国被顾青城说服，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他觉得做这种事必须考虑周全。倘若顾青城是临时起意，难免会露出马脚。别的不说，就是布下天罗地网的监控摄像头，早已将三人记录下来，一旦警察查起来，很容易就能将顾青城的嫌疑锁定。
    “放心，我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不说了，他们过来了！”
    “喂，喂……”
    顾青城已经挂上电话。曲长国内心忽然变得不安起来，要有大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