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少年如晴歌

    虽说被借调去了省银监会，但是过去具体到底呆哪个部门，干什么事，陈竹现在还是不知道的。
    作为银行的爸爸，还是省银监会，被借调过去一两年的银行员工无外乎都是关系过硬或者被原银行上层看重，过来镀金的——毕竟银监会比银行高整一级别，在银监会学习到的东西和积累起来的人脉关系，回到本行那可都是受益匪浅。
    S城到省会不远，2小时的高铁就算打个盹儿都嫌短，到站后还有人来接，陈竹看到举着自己名牌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陈总？”小姑娘盯着站在牌子前面的陈竹，确认道，“DW新区支行陈总？”
    陈竹伸出手：“叫我陈竹就行了，现在也不是什么领导。”
    “你好你好，我叫林子墨。”林子墨赶忙与她握手，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我还怕来接你接晚了呢。”她收起陈竹的名牌，下意识低头去看对方的行李，发现就一个小型的手推箱。
    陈竹也跟着低头看了一眼，解释道：“我东西带的不多……”
    林子墨大概是第一回见女人出差带这么少东西的，表情差点没控制住，她带着陈竹上了停在广场上的车，陈竹这才发现，对方居然开的是银监会的库包车出来接的她。
    林子墨有些尴尬：“本来以为你借调过来一年，东西会比较多。”
    陈竹恍然大悟，她倒是无所谓的淡笑了下：“带点生活必需品就行了，其他的可以在当地买。”
    林子墨愣了一秒，随即讪讪笑了笑。
    省会的银监局就在建邺路上，离新街口什么都不远，陈竹在车上拿出手机已经研究了一遍百度地图，到了地方后林子墨还负责带她熟悉环境。
    与银行不同，银监局的楼是有点年份的，在鳞次栉比的钢铁建筑面前，显然不够壕奢宏伟，但前院够大，还有铁门拦着，颇有些政府大院的气势，林子墨走在前面，她有些驼背，穿的西装裙和外套都是暗沉的灰色。
    “这是股份制银行监管处。”林子墨突然停下来，她伸了伸手，“合作科。”
    陈竹意识到这大概就是自己未来一年要呆的地方。
    林子墨像是例行公事一样继续道：“员工宿舍的地址我等下发给您，还有钥匙……”
    陈竹望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有些奇怪：“大家都不在吗？”
    林子墨像是刚发现这个问题似的“啊”了一声，探头看了一眼，恍然道：“哦……他们今天有检查，去扬州了。”
    陈竹点了点头：“林师傅是哪个部门的？”
    在金融圈子里，除了保险和证券，基本尊重都是会喊一声师傅，林子墨大概是第一次被喊师傅，表情惊讶了半晌，才磕巴道：“叫、叫我小林就行了，我就是个办公室打杂的……”
    陈竹不动声色的多看了她一眼，还是维持了原称呼：“那林师傅带我去员工宿舍，我先把行李放了，然后得去你们公司部人力资源处报道吧？”
    林子墨红着脸一叠声答应着，将陈竹带去HR那边后几乎是无地自容的逃跑回了自己办公室。
    银监局的人力资源和行政办公室是连在一块儿的，陈竹填完交接的单子后，人力的领导朱主任还特意与她聊了一聊。从对方态度里不难得知，因为部门缺人的缘故，陈竹应该是没有什么适应和学习的时间了，正式上班开始大概就得接手大部分活。
    “其实也就那么多东西，学起来挺快的。”朱主任年纪虽然过了40，但是保养得当，倒没有油腻的中年男性感，但毕竟是上级机关，说话神情也是端着的。
    陈竹并未在行政呆太久，她在吃中饭前回到了合作科，才看资料没多会儿，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了一阵混乱的脚步声。
    推开门的是个年轻小伙子，看到陈竹时对方明显愣了下，陈竹起身介绍，刚说了一句“DW银行”，小伙子就跳了起来：“你今天什么时候到的？”
    陈竹下意识回答：“上午。”
    “HR去过了？”他伸出手，露出一口白牙笑着道，“我叫何谦。”
    陈竹只好又重复介绍了一遍自己：“DW银行新区支行，陈竹。”
    何谦与她迅速握手：“我知道，个金部主管，你来之前穆行就和我们打过招呼了。”
    陈竹挑了下眉，神情有些意外，何谦坏笑了下：“可惜他打过招呼也没用，我们这边缺人的很，来谁了都得是做牛做马的。”
    陈竹：“……”
    轻轻松松说出“做牛做马”这四个字的人显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先是带着陈竹去了食堂，当然不是让陈竹吃饭，而是来拿饭盒的。
    陈竹一手提了两个饭盒，何谦提四个。
    “……”陈竹，“这是？”
    何谦像赶场子一样：“我们边走边说，车就等在外面了。”
    陈竹只好跟着他一起往外跑，她今天来报道特意穿着正装，衬衫西装，包臀裙，高跟鞋也不低，踩在地上声音响亮。
    何谦转头看了她一眼，笑起来：“你这打扮一看就是银行的，老朱没说你裙子太短？”
    陈竹：“？”她皱了下眉，“没有。”
    何谦撇了撇嘴：“他以后会说的，你别理他就是。”
    陈竹不知道对方说这话的意思，只能沉默的跟在后头尽量不落下太远。
    前面大院果然停着两辆7座商务车，何谦还没到车前，车门就从里面拉了开来。
    “你这速度都够我们进去吃了！”周颖芳抵着车门，快速的接过饭盒开始抱怨，结果一抬头看到跟在后面的陈竹愣了一愣。
    何谦介绍：“这是今天新调来的，你们期盼已久的那位。”
    陈竹硬着头皮打招呼：“你好，我叫陈竹。”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颖芳的表情简直可以用“终于看到了新猪崽子进场了”来形容，两眼放光，喜形于色。
    “快上来快上来。”周颖芳将陈竹拎着的盒饭推给何谦，拉着她就上车，“唐处在车上，你两正好聊聊。”
    陈竹一头雾水：“唐处？”
    周颖芳：“我们头儿啊。”她推着陈竹去坐最后排，“唐处，新来的借调。”
    陈竹向后排看去，那儿倒是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明显看上去还很年轻，样子腼腆俊秀，与陈竹视线相碰，客气的点了点头：“你好，我叫秦观。”
    陈竹与他握手，目光落在了一边还在看材料的“唐处”身上。
    对方没有抬头，似乎压根都没意识到面前有人，直到周颖芳把盒饭递了过来：“唐处，等下再看，先吃饭。”
    她又朝着陈竹道：“你坐呀，别站着。”
    陈竹只好坐到了秦观和“唐处”的中间，接了盒饭的唐处好像终于注意到身边多了位陌生人。
    “您好。”陈竹主动伸出手，“我是S市DW银行新区支行的陈竹。”
    唐处端着盒饭，显然没有多出来的手与她握，离得近了，对方的脸陈竹才算真正看清，虽说保养的还行，但明显也能看出岁月的年纪，金丝边的眼镜下眉眼细长，对于女性来说过于方正的下巴，抿着唇时总会多几分压迫力的严肃。
    “唐思佳。”她简短的报了名字，想了想，应该多问一句，“你吃了吗？”
    陈竹有些不好意思：“还没……”
    唐思佳将手里的盒饭从容地递给了她：“你吃吧，下午要跑很多个地方，肚子空着可不行。”
    哪有吃领导饭的道理……陈竹刚想拒绝，就听见唐思佳冷酷的补充道：“我们这儿只要干活的人，如果干不动，就跟废物没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