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戏-演艺圈的青梅竹马

第5章


 
  晚上,我妈买了好些黄纸钱儿,外面下雨没地方烧,就在阳台上放了个搪瓷脸盆儿,把纸钱儿点着火放里面了。我妈把娘家祖宗三代都念叨了遍了,又开始念叨我们郭家的祖宗三代,难为我妈能记住那么多名字。脸盆儿给纸钱儿熏黑了,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了。 
  大理的稻田和别处的稻田没什么区别,但稻田不远处映衬的景色是古城,那么这里的稻田便成了能拍影视剧的风景。沈玉在稻田的泥水里折腾了好几天了,到后来只能拿着宝剑当拐棍才能走上田埂――沈玉拍的是武侠剧,她问我演得怎么样,我说,远处看还过得去,就是我始终考虑你要上厕所怎么办,这衣服解开方便吗?这古装是怎么个解法? 
  沈玉狠狠捅了我一拳头,她怕别人听见这样露骨的情话。 
  我在大理古城的客栈里包了一个小房间,沈玉在没戏的时候就走几分钟路到我的房间里坐。她说,其实在剧组里并不自由,说不定什么时候导演就突发奇想要补戏,并不是按照分镜头剧本拍。这几天一直在等一个男演员,重头戏在男演员到位才能开始。 
  有激情戏吗你?我问。 
  一般激情吧,古装武侠剧再激情也激情不到现代的程度。沈玉说。   
  第2章 清明・谷雨(3)   
  你在戏里有爱情?我问。 
  有点,不多,也不成功,最后我把他杀了。沈玉说。 
  你为什么杀他?我问。 
  他有好多相好的女人,我只是其中一个,我知道我得不到他的时候,我就杀了他。沈玉说。 
  写戏的人头脑简单了嘛。我说。 
  写戏的人自己还没有女人呢,编剧只有二十岁。沈玉说。 
  才子啊,二十岁就开始胡编乱造这样的故事,时势造英雄啊。我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了影视剧和商品经济紧密挂钩,遮天蔽日掀起了大规模的胡编乱造影视作品,创作者能想到的几乎都能拍出来卖钱。几年下来,仅仅昆明一个城市,就有六家大小影视公司在运作。出产的东西夭折一部分,拖垮一部分,劳民伤财,见不到什么效益,却把电视剧拍得越来越离奇,从情节到人物,古不古今不今,不伦不类。 
  沈玉上的这部戏是打着“新派武侠”的招牌的,演员阵容强大,男女主角都是从香港和台湾请来的大腕,配角也启用了大量的新人,戏还没拍就先出来了很多摸不清是真是假的消息,有关于资金的,有关于导演风格的,有关于绯闻的。我问过沈玉,那些传闻是不是炒作,沈玉说,真正发生在剧组里的资金风波和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一般是不可能被媒体开发到的。我说,那这样的炒作就比较恶心了。沈玉说,什么事情也别深想,想多了就自然恶心。我问沈玉,你不恶心?沈玉说,吐啊吐啊就习惯了。 
  沈玉扮戏显露得不仅仅是姿色,据她透露,导演打造她的角度是“气质”。我不知道沈玉能体现出来什么气质,至少她在我面前若干年我没发现她的气质。沈玉给我解释后我才有点明白,敢情镜头面前是可以打造一切的,就像五十岁的大娘能被打造成青春玉女一样,简单。 
  雨后的稻田里更加泥泞,沈玉的长袍和靴子与泥水浑然一色,滴滴答答。她的身后有人喊“OK”,我想起了在深圳的蔡红梅。在海边,蔡红梅的导演也高喊“OK”,然后有两个人给女主角送毛毯。蔡红梅直奔我走来,送毛毯的人就小声嘀咕我“这丫是谁”。沈玉的身后没人送毛毯,也没人惊奇她走近我。 
  沈玉不是主角。 
  沈玉在这个戏里的戏分据说只占十分之一。但在这样长的连续剧里占十分之一的戏,对于沈玉,十分之十了。 
  当然,沈玉和我谈论的仍然是她的妈妈。我接受了我妈的教诲,引导沈玉正确看待老年人的再婚,沈玉说,再婚的事情她并不反对,老妈也不是没有再婚的可能,可老妈对女儿直接说了,就是再婚,也不太可能和那个人,那个人有老婆孩子。 
  事情复杂,至少比我想象的复杂。沈玉出门后也没少和她妈通电话,电话里谈到的几乎全部是这个问题。沈玉她妈说,孩子,就算妈妈错了,你不要计较了。 
  沈玉无法不去计较。她觉得她妈不守晚节并不是可悲的事情,但把晚节奉献给一个不可能嫁的秃顶老头子,不可思议。 
  其实影响了你什么呢?你都长大成人了,何必这样给自己添堵?我说。 
  这个说不清楚,添堵是一定添了,突发事件,你不能让我无所谓地面对、让我妈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沈玉说。 
  你妈,她又能怎么样?我说。 
  一把年纪了,要是吃亏了呢?女人是经常吃亏的啊。沈玉说。 
  胡编乱造的电视剧你都能演,有这样的功底,应该不至于看不开你妈的事吧?我说。 
  两回事啊,那是我妈!沈玉说。 
  在古城的小客栈里,我和沈玉没有激情。第一,“非典”时期客栈的生意不好,服务员对光顾的房客百般客气,房间门上的锁服务员说开就开,平均每小时开门送水送拖鞋送被单五次以上,虽然后来没什么送的了,但惯性让我们总觉得要有人进来,使得我们不敢脱衣上床;第二,沈玉的大腿小腿上青一块紫一块,她不会武打,咬牙坚持着,但在我面前就不咬牙坚持了,我拿红花油给她擦那些伤的时候,她眼泪就出来了,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感动的,哗哗直流;第三,沈玉说,我一抱她把她压在床上,她的脑海里就浮现出她妈被那老男人压在床上的情景,还有惊恐的眼睛,还有她妈不穿衣服的样子,还有老头松懈的皮肉等等。于是沈玉说,没准儿从此就不会当女人了,怎么努力都不湿了。   
  第2章 清明・谷雨(4)   
  他妈的。我脱口而出。 
  真是他妈的!沈玉也说。 
  晚上沈玉没走。她脱光衣服搂我睡,前前后后的不老实,把我弄得兴奋不已。等我拉开架势乘虚直入时,沈玉皱紧眉头直喊疼。 
  后半夜,我和沈玉精光个身子搂在一起安静地听大理三月的好春风,不一会儿沈玉轻鼾飘荡,我却在大理的夜风里、在沈玉的怀抱里,想那个蔡红梅在床上的疯狂。 
  爸,你说说,按说我和沈玉的爱情属于木已成舟范畴了,我们在去年春天确定关系以后就无话不说了,这样已经拥有了很甜蜜很快活生活的两个人却彼此分开了,应该算是人生中不小的打击吧?想当年你和我妈分开的时候年龄也不是很大很老,你觉得呢?你从不说那些过去的事情,就算我们坐在高高的土堆上面的时候你也不说,你怎么逃脱了这种郁郁寡欢的感情呢?我真逃不出去,脑子里剔除不掉,你所谓的“时间是最好的医生”这个论调我感受不到,我知道我和沈玉刚刚分手,时间还短,容易引发我多愁善感,但我觉得我不会渐渐淡忘,怕是要越来越折磨得厉害。 
  我去看沈玉,还是想说对不起,还是满怀歉意,为好多事情抱歉。比方说,为我和蔡红梅的事情抱歉,比方说,为我急促地催她结婚而抱歉,为她有绯闻我轻易放弃了追求而抱歉,还有,我仓促地和她分手,这,最最抱歉。 
  沈玉的妈妈又来看女儿。我仍然坐在沈玉家门口的地毯上发呆地看着沈玉,她妈进门时也和沈玉一样没正眼看我,母女俩径直走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轻声细语地说话。沈玉和她妈并不是很亲近,自从沈玉发现她妈有了个老男人之后,母女俩就没再拥抱过,日前我的离去深深打击了沈玉,她妈赶来安慰她,竟然也没拥抱。我能看见沈玉她妈的手几次向沈玉动了动,一定是想抚摸女儿,但她妈最终还是没伸出手。 
  我的耳朵里近来总是有声音,类似耳鸣或者幻听,我能听见许多声音,但我都不确定是不是真实的声音。就像今天,我坐在沈玉家的地毯上,耳朵里竟然听到孙元波和叶君的对话,孙元波和叶君的家离这里坐公车也得二十分钟,我应该不可能听到他们说话,但我听得真切,是情话,是骚之又骚的淫言秽语,叶君说,你怎么这么快?真烦人,又射进去了,你还让我怀孕?孙元波说,真没留神,真没留神,我一舒服就忘乎所以了,真对不起……然后孙元波和叶君的声音渐渐小了……沈玉她妈对沈玉说,给你的燕窝吃了没有?用不用现在给你煮?沈玉说,妈,我吃不下,我这几天特别渴,可以不吃饭,但就是离不开水。沈玉她妈说,我这就给你煮,把营养的东西煮成水给你喝,你这样不吃东西身体会垮的,现在你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 
  沈玉她妈去厨房忙活的时候,沈玉又拿起了一个小说或者剧本,这也许是她刚接的戏,她不敢不用功。 
  屋子里很静,但我耳朵里不静。突然我听到一声爆炸,震得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第二天的报纸和电视上都有一条新闻,昆明西山区某某街道某某号昨天晚上九点左右发生电视机爆炸事件,造成一人重伤三人轻伤,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 
  沈玉的家在昆明北站附近,西山区对于北区来说,几乎相当于另一个城市一样遥远,就算一颗炮弹在西山区爆炸,北区也不可能听得到。 
  我,却听到了。于是我分析,我有了特异功能,不是简单的幻听病症。推理之,昨天晚上九点左右,孙元波和叶君真的干了那事,而且没采取避孕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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