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人间

    公元168年入秋这一天中午，颖川许县的李家。只见厅堂上摆着一张黑色破旧但干净的方桌，桌上两碟青菜冒着热气，两个放好筷子的大瓷碗中盛满了清粥，依稀可见其中米粒。桌旁的那对夫妻时而默默相视，时而望向一边，不知想着什么。
    …………
    终于，男人回过神来，发现菜快凉了，转头看了看不着神的妻子，脸上的忧色之意更浓，略微起身轻轻拍了下她，温和的叫到：“该吃饭了，再不吃就吃冷的了，这段时间身体要紧啊”
    女人回过神来，看了眼相公，左手又轻轻地摸着自己的肚子，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筷青菜给眼前的这个男人：“恩，吃吧”
    男人见状，说：“你慢慢吃，我吃完外面转转，看看能不能弄点粮食回来”
    男人说着，端起了大瓷碗，喝着大瓷碗中的粥还有那片青菜，粗大的喉结有节律的蠕动着，咕咕的声音在这空荡的屋子里回荡。
    终于喝完，男人将碗放下，看向妻子：“我出去一会，你自己注意胎儿”
    女人拉住了相公半起的身体，快速将一个物件塞到了丈夫的手里：“去吧，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男人低头看着手中的发簪，低头不语。
    女人见状，轻轻推了把丈夫：“去吧，以后有钱把它赎回来就行了”
    男人眼神变幻复杂，慢慢说道：“我李章，不知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才娶到了你这么贤惠的妻子”
    女人辛福的笑道：“相公，奴家的也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才能嫁给你呢”
    夫妻两人之前的忧色在这一刻消散，有的只是幸福，有的只是共度难关的决心。
    李章向着自家的土地走去，每次走在这段路上，李章内心都是十分复杂的。因为方圆几十里地方的人都知道许县李章有个怀胎十八个月的妻子，加上这两年的坏天气导致粮食收成极其不好，昨年是旱灾，今年是水灾。谁知道明年又是什么呢？
    人们都把这一切归结到李章的妻子身上，认为她怀的是灾星，就一直叫嚣着要把她的孩子给弄掉。
    最严重的一次甚至有激进村民聚集了三十几个人闹到了李章家门口，最后要不是李章发小张晋县长带着衙役及时赶到，武力威慑了村民一把，说：“谁要是胆敢对李章妻子做出什么举动，本官在此立下誓言，决不轻饶，依法处置”而后，张县长又对村民们路口婆心了一番，什么不要轻信谣言之类的，总之，这件事情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但是，明面上的麻烦事是少了不多，但暗地里的种种风言风语却是传的更盛了。
    奈何，但饭总是要吃的。李章不得不出门觅些食物，运气好的话能在水田里捉两只鳖。在这年头，因为食物的紧缺，地头里的泥鳅，黄鳝，田螺等野味能捉的都被捉完了。
    没办法，尽管李章知道多半又是一场空，但还是要去。走在再熟悉不过的小路上，李章的内心有些麻木，但胸前那坚硬物什又给他一份沉重，感动，希望。想想这两年来的艰难关头，都是靠妻子的嫁妆度过的，赎回来？唉…………
    就这样想着，李章来到了田头，目光扫过自家的三亩稻田，内心叹到：这何时才是个头啊。
    突然，李章发现自家田头有隔壁王家的两个后生在搜寻些什么东西，这时，两人也看到了李章，脸上满是敌意。因为李章妻子的谣言，隔壁王家所受影响最大。李章想到这些，心中难免有些许歉意，也就不好将两后生赶出去，反正田里也没什么。
    抛开这些，李章脱下布鞋，挽好袖子，又低头将自己的裤头往上挪了一大截，检查一番没有毛病后，这才下水，开始摸寻起来…………
    与此同时，李章家。
    妻子吃完饭，缓缓起身，收拾好碗筷放到厨房中，将两碟没怎么吃过的青菜小心放在橱柜中，然后驻足想了想什么，大概觉得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吧。这才挺着大肚子在房中漫步，右手扶着腰，左手轻抚着胎儿。
    确实，关于自己的谣言王晴比谁都清楚，尽管知道这是不着边际的话，但这确确实实给这个家庭造成了很多麻烦，也使得亲朋好友们将自己避的远远的。也亏得丈夫的不离不弃和安慰才使自己有将这个小生命生下来的勇气。
    想到这，王晴不由斥笑道：“你这个小冤家，真不知我上辈子欠你什么，这么折磨我夫妻俩”
    这是平常的一天，但冥冥中，王晴心头总有些不自然，总感觉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时间一步步流走，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许县的上方渐渐被一抹抹浓厚的黑云掩盖，从四方汇聚而来，仿佛这里有什么吸引着它们。
    这黑压压的天空压抑着许县的人民，压抑着王晴。王晴扶着门槛站立，不安的等待着相公的归来。土院里仅有的两只母鸡也早早的缩到了窝中，时而叫上两声。
    李章邻家，王二狗站在门前，来回走着，骂骂咧咧道：“又是这他妈的鬼天气，这啥时候才是个头啊。一定是李章妻子那灾星在作祟”说到这，王二狗看见了旁边的王晴，本还想骂上几句，但看着王晴那同样焦急的神情，作罢，只是晦气地往地上吐了一团口水：“也不知晓那两个狗崽子啥时候回来”
    这仅仅是这个县城的缩影，对这天气的抱怨时而响起。
    终于，仿佛这天也承受不了这黑云的压迫，微微颤抖了起来。
    “轰隆”
    “轰隆”
    打雷了！
    豆子般大的雨滴打在了王晴的脸上，打在了回家路上的李章头发上，打在了无数个茅草堂，瓦房的房顶上，也打在了许县人民的心中。这场雨，又会浇灭多少希望？
    王晴被这倾盆而下的雨淋了个透，这才想起肚子里的胎儿，连忙往屋子里走去。
    王晴焦急地等待着相公的归来，外面的雨愈大，她的内心愈是不安。
    中午，这种不安化为现实，“啊”王晴捂着肚子，“好疼！”
    此时，李章正在回家的路上。越下越大，李章手中的那只鳖张合着嘴，感受着这场“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