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次的故事

第69章


    王莽之同志说相信我,让我放下包袱,好好工作。唉,我现在就担心儿子。
    他怎么是这个性格呢?
    三岁娃娃的仙水也喝了,并不见什么效啊。
    我说那些鬼名堂信不得。
    ”
     香妹说:“你信不信,是你的事。
    可不要乱说。
    你这事我前天就听说了,见你好像也不舒服,就闷在心里。
    可我担心死了,生怕你有什么事。
    今天下午在外面开会,路过青云庵,我也没多想,就进去替你求了个签。
    ”
     朱怀镜便笑了,说;“也难得你一片好心。
    说说,是个什么签?
    ”
     “签倒是个上签。
    我看了还是相信。
    ”
    香妹说着就从口袋里掏了签出来,递给朱怀镜。
     观音灵签,第九上签: 烦君勿做私心事 此意偏宜说问公 一片明心光皎洁 宛如皓月飞正中 解日: 心中正直 理顺法宽 圣无私语 终有分明 朱怀镜读了签,明白香妹讲的相信是什么意思了。
    三岁娃娃要他多做好事,这签也说到这意思。
    他却不想点破这话,只笑 道:“是个上签就好。
    不管信不信,总不愿抽着个下签,会很不舒服的。
    唉!
    这个谣言,我还是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在搞鬼。
    ”
     香妹说:“既然组织上信任,你就别多想了。
    你自己去过问这事,说不定节外生枝。
    ”
     朱怀镜说:“我知道。
    ”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想知道是谁在中间做文章。
    却苦于没有办法查这事儿。
    想来想去,觉得可以找找关云。
     次日上班,关云来到朱怀镜办公室。
    梅次上上下下都知道朱怀镜将是未来的地委书记,关云自然也不是聋子。
    朱怀镜亲自召见他,难免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
     “坐吧。
    ”
    朱怀镜靠在圈椅里,望着关云微笑。
    等舒天倒好了茶,朱怀镜让他把门掩上。
    舒天看出朱怀镜要谈什么重要事情,不作一刻停留,退身出去了。
     关云不知何事,只见朱怀镜如此神秘,便有些紧张。
    脸一直红着,有些拘谨。
    朱怀镜问了些闲话,无非是忙不忙之类,然后说:“关云,请你帮个忙。
    ”
     关云忙说:“朱书记太客气了。
    有什么指示,您尽管吩咐。
    ”
     朱怀镜如此如此道了原委,再说:“请你同人和接触一下,看是怎么回事。
    你最好以私人身份,目的是搞清真相。
    ”
     “这个好办。
    我同范高明有过交情,说话随便。
    ”
    关云很兴奋,脸越发涨得通红。
    朱怀镜想自己的确是找对人了。
    他最先考虑的只是关云的职业便利,搞公安的,三教九流都打交道。
    不曾想过关云是地委领导的侄女婿,可以说同范高明一样是梅次的“太子党”
    ,他们之间多有接触。
     关云领了命,想多坐会儿,又不敢造次,扭捏会儿,只得告辞。
    朱怀镜握着他的手,摇了摇,说。
    “辛苦你啊。
    ”
     35 朱怀镜刚去办公室,一个女人敲门进来了。
    这女人穿着倒还精致,却一脸倦容,眼睛里噙着泪。
    朱怀镜只好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
     “我是郑维明的妻子。
    ”
    女人一说,更加眼泪汪汪了。
     原来是郭月!
    朱怀镜已收到了她寄来的告状信,仔细看过了。
    她也在烟厂工作,是个质检员。
    因为郑维明同她感情不和,两人长期分居。
    郑维明在外养着一个,原是厂办秘书,后来自己下海做生意。
    这位小情人姓满,叫满玉楼,容易叫人听成满玉奴。
    不管玉楼还是玉奴,都像花名。
    她当然是由郑维明照应着,赚了不少钱。
    她倒是被收审了,涉嫌窝赃。
    办案人员找郭月问 过话,却抓不到她任何把柄,也就没法将她怎么样。
    这回她男人死了,她出面了。
    她说郑维明不可能自杀,一定是有人杀人灭口。
    却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理由,告状信中无非是些“沉冤不雪,死不瞑目”
    之类的哀告。
    可以想像,上至北京,下至梅次,不知多少领导的案头摆着那封告状信。
    没想到她会登门来找他。
     “你的心情我是理解的。
    信我看过了,批给了公安局。
    其实在接到你的信之前,我们地委领导就认真研究过了,要求重新调查郑维明同志的死因。
    请你相信组织,一定会有个令人信服的结论出来。
    ”
    朱怀镜说。
     郭月揩了揩眼泪,抽泣着说:“依我同他的感情,我不会过问他的死活。
    他贪得再多,我娘儿俩没享他一分钱的福。
    要说这个死鬼,他自己也没享过什么福,衣服都没几件像样的。
    钱都到那狐狸精手里去了。
    真是红颜祸水啊,不是那女人,他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可是,他现在人死了,还有什么说的呢?
    就是看在儿子份上,我也应尽这份心。
    我们家人谁也不相信他是自杀的,怎么可能呢?
    三个人一班,轮流看守啊!
    未必三个人同时拉肚子?
    天下就有这么巧的事?
    我毕竟同他生活了几十年,最了解他了。
    按他性格,也不可能自杀的。
    他也知道自己的罪该不该死。
    前年抓起来的所谓荆都第一贪,两百多万的经济问题,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我老郑呢?
    现在他承认的,也只有一百五十多万。
    这都还没有最后认定哩。
    他干吗要死?
    我知道,是上面有人希望他死!
    ”
     朱怀镜只好劝她,“郭大姐,你不要伤心了,人都去了,你自己保重要紧。
    至于案子,没根据的话,我不能同你说。
    我只能告诉你,地委很重视这事,会有结果的。
    ”
     “我也知道,我在梅次是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
    问题就出在梅次个别领导身上。
    我会上荆都去,上北京去。
    ”
    郭月哭嚷着。
     朱怀镜说:“郭大姐,上访是你的权利,我们不能阻止你。
    但我想奉劝你,还是相信我们。
    就是再怎么往上面告,也得由下面来落实啊。
    中国这么大,上面领导又不是千手观音,哪顾得过来?
    ”
     不料这话惹恼了郭月,“朱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想找你说说?
    就是听老百姓反映,说你是好官。
    可你这么说,意思是我再怎么告,材料还是要回到梅次,还是梅次个别人说了算?
    ”
     朱怀镜忙自打圆场,“不是这意思,大姐你别误会。
    我是说,梅次不是哪一个人的梅次,它是一级组织,会依法办事的。
    ”
     郭月仍是哭哭啼啼,说个不停。
    朱怀镜只好耐心地听,小心地劝。
    看得出,郭月也并不是想问他要个结果,只是想哭闹一番,消消心头之恨。
    整个上午,朱怀镜做不成任何事。
    好在没什么要事处理。
    快到中午了,郭月才揩干眼泪,走了。
    还算是读书人,郭月临走时还知道说谢谢了。
     麻烦要来就齐来了。
    下午,朱怀镜刚上办公楼,就见舒天在同一个老头儿拉扯。
    那人两腋下夹着拐杖,舒天不敢用力去拉。
     朱怀镜真想躲掉,请信访办来人处理。
    可他已来不及躲了,那人看见他了,喊道:“朱书记来了,青天大老爷来了。
    ”
    喊着就哭了起来。
    走廊里回声很大,这男人的哭声简直恐怖。
     朱怀镜忙过去扶了那人,说:“别哭别哭,有什么事同我说吧。
    舒天你快开门。
    ”
     舒天望望朱怀镜,有些难为情,怕他怪自己没有把人劝走。
    开了门,朱怀镜亲自扶着老人进去,坐下,又叫舒天倒茶。
    没等朱怀镜开口问,老头儿坐在那里双手作揖打拱不迭,口口声声青天大老爷。
     “你老人家是个什么事?
    你说吧。
    ”
    朱怀镜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些。
     老人家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说话颠三倒四,说到好些部门,好些人物,有的说了姓名。
    有的只说职务。
    加上方言很重,听着很是吃力。
    舒天是本地人。
    在一旁不时翻译。
    但也一时理不清头绪。
    好半天,才明白过来。
    原来。
    此人就是李远佑,马山县李家坪乡的前村党支部书记。
    因为宣传上级文件,被乡政府关起。
    来的那位。
    李远佑最后几哭诉,舒天翻译给朱怀镜听。
    “他说我被乡政府非法拘禁达四十二小时,惨遭毒打,右腿已经残了。
    他说我要求严惩凶手,要求他们赔偿我损失,可告到县法院,没人管。
    他说老百姓都说朱书记是个好官,请朱书记给我做主。
    ”
     这时,听到走廊里有人问:“请问缪书记在家吗?
    ”
     “缪书记呀,搞调研去了,嘿嘿。
    ”
    答话的周克林,语气带着讥讽。
    看样子很多人都知道缪明快要走了。
     “又搞调研去了?
    又有篇大块头文章要出来?
    ”
    那人也笑笑。
    听这声音很熟悉,像是哪个部门的头儿,朱怀镜想不起是谁了。
     周克林不再说什么,只是嘿嘿笑着。
    朱怀镜便猜测周克林的表情,说不定满是文章。
     朱怀镜心里甚至有些同情缪明了。
    舒天望着他笑,也不坐下来。
    朱怀镜猛然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忙望着李远佑笑笑,点点头。
    记得马山县把处理向云启的文件寄了一份给他,却没有谁向他报告过李远佑被非法拘禁的具体情况。
    他以为事情早已过去了,不料还留着这么个尾巴。
    不过听这意思,只怕是有人别有用心,把李远佑推到他这里来,就是想给他添麻烦。
    当时处理马 山县农民上访事件,朱怀镜谈了具体意见,还建议处理了责任人。
    说不定有人会说,你朱怀镜办事公道,就给你个机会,让你再公道一次吧。
     朱怀镜不可能马上拿出个公道放在李远佑手上。
    他安慰道:“老李同志,你是老党员了,一定要相信党。
    个别干部工作作风不好,不依法办事,这是存在的。
    你的事我知道了,我会让有关部门认真调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老李同志,你看怎么样?
    我现在只能这么答复你。
    ”
     李远佑收住泪水,却仍是哭腔,“感谢朱市记青天大老爷。
    有你的话,我就不上去告状了,我就坐在家里等消息。
    ”
     朱怀镜忽动恻隐之心,掏出两百元钱,塞在老人手里,“你拿着做路费吧。
    ”
     李远佑眼泪一滚又出来了,死活不肯收他的钱。
    朱怀镜硬要给他,舒天也在一旁劝他收了算了。
    推让好几回,老人才收了钱,作了揖,退着出去了。
     想着李远佑说的会在家里等消息的话,他叫舒天马上挂电话找到余明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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