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虫儿

第76章


既是我让你喝,就是喝高了我也不会怪罪你。况且,酒壮英雄胆,待一会儿我还要当面领教你的本事呢,说好了,到时候可不许藏着掖着。” 
  胡秀是何等人,岂能听不出这位女主子的弦外之音?可尽管如此,方刚入室,不便操之过急,也只能假作懵懂地应道:“小人唯主子命是听,您既然放了话,我喝就是。”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等劝,拿过酒壶接着斟满了。 
  枝儿用筷子夹起一条鸡腿放到了他的布碟里,斜着瞟了他一眼,“刚才我还夸你懂规矩,这一次你可是不知礼了,二人同席,岂有自斟自饮的道理?你说,该不该罚你呢?” 
  “该罚,该罚,小人听凭主子调教。”胡秀会意地哈哈笑道:“请您老人家指道儿,我敢不服从。” 
  “那好,就先罚你与我共饮三杯,然后,看你的表现再论。” 
  一连几杯酒下肚,枝儿已没有了任何顾虑与胆怯,心里急于要做成那桩事,遂说道:“听我屋里的小翠说,你一贯白天呆在府里,总在夜间出去,莫不是去会什么相好?那女子相貌如何,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胡秀连连摆手,“您休听他人胡说,有哪个女人能看得上我这个武夫呢。想是您知道,我不过是因涉案在身,大天白日出去,担心让人认出来,给世子爷招惹麻烦——”他虽已带三分醉意,说到此,还是急忙收了口,奕详曾对他再三嘱咐,此事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不愿告诉我就算了,又何必编出这么多理由呢……”枝儿站起身走到床前,斜倚在了被驮上,“男人嘛,哪一个不是猫打镲鬼吹灯的,又有几个有实话?我不过是想知道,与你相好的那女子,怎么就那么可人疼,招引着你每天晚上都要出去逢迎,想必她的容貌比起我来还要强上几分……” 
  “哎哟喂,瞧您说的,您这可是拿地比天了!”胡秀哈了腰捯着碎步凑了过去,“别说我外面没有女人,就是有,哪一个又敢和主子您比呢!不瞒您说,没进入这府之前,小人就听人说过,世子府有一位女主子,天生丽质,貌比仙姬,蝴蝶围着飞,蜜蜂追着跑。西施怎么着?貂蝉又怎么着?活在当世,见了这位女主子,哪个又敢正眼瞧?保证一个个都得躲在旮旯哭去!” 
  枝儿忍不住扑哧笑了,“好一张油嘴,人都说数北京人贫,想不到你一个南蛮子也这么贫。莫非你是在天桥找的老师,整个一个光说不练的嘴把式!” 
  “这您可是冤枉小人了,决非夸口,在下既能说,也能练。”胡秀立即就水搭桥、遇火扇风。 
  “说说,你会练什么?” 
  “枪,今儿在这儿给您练套枪瞧瞧,成吗?” 
  “我看成。” 
  “您等我去取家伙?” 
  “不用。” 
  “那又让我怎么练?” 
  “你是个聪明人,你自己想主意。”枝儿乜斜了一双凤眼盯向他的脸,“我问你,你那练枪的顺口溜是怎么说的?” 
  “那叫《枪诀》。”胡秀现出一丝坏笑,“有道是一扎咽喉二撩阴……” 
  “说得好,你还等什么呢,我要你这就出枪……”枝儿拉过他的手躺倒在床上,主动闭上了眼……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一对裸身酣睡的男女。胡秀一个鲤鱼打挺瞬间蹦到了地上,兔子似的竖起了耳朵。 
  “快醒醒,主子,有人来了……”是小翠慌张的声音。 
  “不好,莫非说是世子爷到家了……”胡秀从床上抢过裤子,一面穿一面向着女主子责问道:“您不是说,他……” 
  枝儿不明就里,只顾手忙脚乱寻找自己的衣衫,“说好是去恭王府庆寿了,怎么会这么早就……别怕,老古,这会儿大门是出不去了,你有功夫,从后窗走……” 
  “主子,紧着点儿吧,人已经到了……”小翠压低了嗓音催促道。 
  好一个胡秀,三把两下已穿戴整齐,一手推开后窗,一手还不忘搂了女人在那腮上亲了一口,随之原地纵起,跃上窗台,一闪之间便消失了踪影。 
  枝儿匆匆收拾了自己,又凑到镜子跟前理了一下云鬓,这才拉下门闩打开了房门,当看到门口站着的一男一女时,不由得瞬间愣住了,手捂胸口失口叫道:“妈呀,怎么是你?我还以为……叶儿,你怎么来了?” 
  叶儿刚要喊姐,猛地意识到不妥,遂立刻改了口,“来看看你呀,福晋奶奶,你这一向可好啊?” 
  随叶儿一起来的六五子匍匐在地行了大礼。 
  枝儿一把将叶儿拽进房中,急急掩上了门,责问道:“平白无故你到这干吗?吓死我了!”   
  欢喜虫儿第二十六章(5)   
  “想你了呀,姐。”叶儿望着她那惊魂不定的神情,感到好生奇怪,“你这里是龙潭虎穴?怎么就不能来?” 
  枝儿解释道:“不是这意思,你大老远跑来看姐,姐能不高兴吗?这是咱俩的情分。可当初咱们不是定规好了吗,从此免去一切走动,不为别的,就为不给阿二爷捅娄子添堵,今儿这事万一让奕详碰上,我怎么跟他交待?” 
  叶儿撇撇嘴,“你就说,我俩是你新找来的老妈子、小支使,不就成了?” 
  “咱爸他……还好吧?”枝儿拉着妹妹坐了,呐呐问道。 
  “亏你还能想得起咱爸来!”叶儿鼻子里哼了一声,“自你嫁到世子府,他老人家就大病了一场,人一下老了,连头发都白了……让人看了心疼!” 
  “我……我对不起他……爸骂我了吧?” 
  “能不骂吗?你也不想想……可我知道,咱爸一直在惦记着你,牵挂着你,有好几次我听见他在梦里枝儿枝儿地叫着你的名字……” 
  枝儿由不得红了眼圈,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我不是不想孝敬,我派人到家里送过钱,可咱爸又给退了回来,他还在生我的气,他是嫌我的钱来得不光明……”她从桌上拿起一个九保蜜桃递给了叶儿,低头看了看妹妹微微隆起的肚子,扭转了话题:“你已经有了,是吗?” 
  叶儿满足地笑了,“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街坊们都说,我显怀,一准是个小小子!”说完,反问道:“姐,你呢?你比我早嫁了一年多,按理说也应该——” 
  枝儿正欲倾诉,却见小翠引着外面那个男孩儿推门走进来,遂开口向着叶儿问道:“这孩子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叶儿介绍道:“这是少文收的徒弟,名叫六五子,少文不放心我一个人到你这儿来,怕路上有什么闪失,就让他陪了我。” 
  枝儿扭脸向一旁站立的男孩儿看去,却见他正目不转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眸子中流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渴望与贪婪,不由心中嗤笑道:好一个好色的小崽子!猫大的年纪,狗大的岁数,竟也学会了看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见他眉目生得倒也清爽,光亮的脑门儿,趣青的头皮儿,透露着一股机机灵灵的神气儿。 
  六五子趁机会走上一步说道:“福晋奶奶,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往后您再见了我就认识了。” 
  枝儿望着叶儿欲言又止,半晌,才吞吞吐吐说了一句:“这些日子,见着……见着他了吗?” 
  叶儿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却故意装傻充愣地逗她:“你打听谁呀?我怎么听不明白?” 
  枝儿禁不住红了脸,“你……我是说,最近见着……见着我哥没有?” 
  叶儿咯咯笑出了声,“今天头午少文刚和阿二爷碰过面,说是阿二爷精神着呢,所拥有的几个庄园全都是大丰收,实话说,就是他出的主意,让我专门来找你呢。”借这个话头,叶儿遂把相声艺人被抓的事抖搂出来,“阿二爷明确表示,这件事求谁都没用,只有你才能帮少文他们渡过这个难关,今儿我上这儿来,就为当面看你点个头。” 
  “这个忙我帮不了!”枝儿一下子冷了脸,断然予以拒绝,“你也不想想,我一个妇道人家,怎能管得了衙门里的事?堂堂的世子爷,能容我一个小妾说三道四?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求你了姐……姐姐福晋……”叶儿却不急不恼,“我知道你有办法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冲我,不冲少文,冲阿二爷的面子你也得出一把力吧?你就……” 
  “行了!”一瞬间,枝儿仿佛变了个人,怒气冲冲说道:“他阿彦涛在我这儿有什么面子?我说过了,我无能为力,今天就是说出大天来我也不能答应你!” 
  “成,这事先撂下。还有件事想问问你,你府上有没有一个叫胡秀的人呢?此乃一介武夫,原本在江苏巡抚手下当差,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竟设局下套骗了颜朝相一万两银子,致使颜大哥一贫如洗两手空空,险些儿投河觅井。前几天有人见过他,说这胡秀就藏在世子府里……”叶儿依旧不愠不火。 
  话未听完,枝儿便打了个激灵,她已经猜度出他们要找的人究竟是谁,然而,她再仗义再豪侠,又怎么可能把一个刚刚给了自己温暖,被自己爱如珍宝的男人出卖了呢? 
  “这阵子我一直住在宫里,我没见过府里有这么一个人。”她的脸冷得像块冰。 
  “若说这府里多只蚂蚁多只蚊子你不知道,我信;可多出一个有胳膊有腿儿的大活人你不知道,我不信!你骗不了我,从你的脸上我已经看出来了,这个人你不仅见过,而且还相当熟悉,没准儿在我来之前你们还见过面,我没说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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