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娘

高中生活是艾星星和被艾星星称为小老太的伊雅，在一天天的吵闹和笑声中缓缓的度过的。
    入秋的小城，偶尔早上会有一层蒙蒙的雾气，如果早上5点多起来，特别像鬼片里的场景。艾星星最害怕在这个时候被可恶的小老太伊雅叫醒，因为她们说好要一起锻炼身体。
    其实说是锻炼身体，说白了，就是伊雅拽着艾星星骑着脚踏车，穿越过大半个小城，去一个老奶奶的地摊那里吃早饭。
    伊雅告诉艾星星，老奶奶在她家最落魄的时候帮过他们，所以不论是冬天夏天，只要天气过得去，自己可以忍受，伊雅每天都会去那里。吃晚饭，帮老奶奶搭把手，然后到点了再去学校。
    一开始艾星星不愿意去，艾星星这个嚣张跋扈的家伙看多了网上那些被爆出来的骗子，所以在街上见到乞讨的人都不会理会。但是顾及到伊雅的感受，艾星星还是和伊雅去了。
    初秋的早晨还是有些冷的，艾星星和伊雅骑着脚踏车，风呼呼的从耳边刮过去，街道两边的店铺，除了早点铺，几乎没有什么灯光，连路上的行人也少的可怜。如果经过网吧的话，其实还是可以看到那么几个睡眼朦胧的男生从里面走出来，低着头，手放在裤兜里，嘴里时不时的还打着哈欠。
    当艾星星第一次来到老奶奶的摊子时，看到满脸皱纹的老婆婆在热气腾腾的锅边站着，时不时的用勺子搅拌一下。摊子只有一个手推的四轮小车，上面放着两三口锅，几摞碗，筷桶，以及小车边上的两张桌子和凳子。
    老奶奶看到伊雅的时候，一下子就笑了，边笑边拉着伊雅坐在凳子上，和蔼的脸上除了幸福，什么都看不到了。
    “丫头，奶奶就等你来了，粥都给你煮好了。”老奶奶就像是伊雅的亲奶奶一般，伊雅顺势也拉着艾星星坐下。
    “奶奶，这是我的好朋友，艾星星，以后每天我们都一起来，您可别嫌烦。”伊雅撒娇似的告诉了老奶奶这个艾星星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这时候的艾星星心里甭提多郁闷了，因为以后不能和猫咪胖胖一起睡到7点了，也不能去吃最爱的肉夹馍了，艾星星想想就觉得生活一下子没了希望，艾星星是多么贪恋她的床和她喜欢的食物啊。
    就在艾星星给她的床和食物哀悼的时候，老奶奶端来了两碗热乎乎的粥，闻起来有淡淡的清香，不像是其他粥铺里那种甜腻的香味。
    艾星星似乎瞬间就忘记了她的哀悼，拿起勺子就把粥往嘴里送。
    “呼呼，呼，真烫……，真，真好吃。”
    伊雅看着艾星星的吃相，偷偷笑了笑，艾星星也是个小馋猫。
    两个人狼吞虎咽的吃完，街上的行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有要粥打包的，也有在摊子上吃的。
    于是伊雅和艾星星两个人分工好，艾星星负责打包的，伊雅负责在摊子上吃的。
    就这样，两个人每天都可以一起在“来一碗粥，打包”，“一杯豆浆，一根油条，在这吃”，“包子五个带走”中，看着太阳一点点的升起，看着周围的一切变得明亮起来，这是一段心怡的时光，谁也带不走。
    快忙完的时候，艾星星和伊雅会和老奶奶打好招呼，然后跨上脚踏车，边讨论今天谁那边卖的多，动作快，边损对方，边看着表大声警告着，要迟到啦！
    艾星星渐渐的不再讨厌早上告别她的床和被子。早上起来的时候，她会把轻轻的起身，以免打扰正在熟睡的猫咪胖胖，然后将被子给猫咪胖胖盖在身上。猫咪胖胖其实也醒了，只不过懒得睁开眼睛，而且她也很享受艾星星给她盖被子的时光。
    伊雅每天都会在艾星星家楼下等着艾星星，因为艾星星总是磨磨蹭蹭的。但是伊雅不介意。
    除了每天早上伊雅和艾星星会一起去学校外，其他的时间，特别是晚上，艾星星总是找不到伊雅。
    有一次艾星星实在忍不住了，才小心翼翼的问了伊雅。
    “亲爱的，你每天晚上都在干什么呀？每天晚上你都不在，害的人家好想你的说。”
    艾星星边说还边往伊雅身边倒下，完全不在乎周围同学异样的眼光。
    “噢，亲爱的，每天晚上我都出去给你赚钱啊，不然怎么养活你嘛。”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让旁边的人都竖起了耳朵认真听起来。
    “对了，二货星星我告诉你啊，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有人要攻打新疆，还是个老头子，于是我就找到那个老头子，握住他的手说了一大堆一心为民的话，嘿，后来他竟然还真的停止了攻打新疆，我立马就给他跪下，还大声祝他长命百岁呢。”
    伊雅这会儿正陶醉在她自己的梦里，好像她真的拯救了新疆数万人的性命似的。
    艾星星看着伊雅这个蠢女人沉静在自己的梦里，心里还是想着伊雅到底在做什么事情，为什么连自己都要保密呢。
    下午的课总是最让人喜欢的，微机课上，爱玩的艾星星和班里的男生一起打CS，伊雅以前可从来都不知道艾星星玩游戏玩的这么好。不大的微机室里充斥着男生们“东边，东边，北，在王海云后面”，然后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也在喊“你们说左右好不好，左右，左右！”
    紧接着的一节课是体育，每到这个时候，艾星星和伊雅总是会买两支雪糕，坐在被一颗小树头遮住的台阶上，看着小城万里无云蓝的刺眼的天空，还有土操场上同学们奔跑的身影，两个人就会不约而同的笑笑，然后说起今天在课堂上发生的事情。
    晚自习的时候，艾星星一回头就看见伊雅的座位上已经空了。开学以后，班主任又重新调整了座位，艾星星坐在伊雅前面两桌，和一个戴着眼镜，面目模糊的男生。而伊雅则是和班里比较调皮的男生胡洋坐在了一起。胡洋也是一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男生，成绩永远都是在班里后十，但是他总是笑嘻嘻的，下课的时候会招惹班里的女生。
    夏天的时候，卫生委员总是会安排一个人在课间洒水，但是几乎每天，水壶都是落在了胡洋的手里，有的女生真的特别讨厌胡洋，特别是学习委员蒋欣喻，每次收作业收到伊雅那桌时，总能看到胡洋突然拿起水壶，将蒋欣喻的白色帆布鞋弄的湿乎乎的。所以大家都知道蒋欣喻讨厌胡洋，连胡洋旁边的伊雅也一起讨厌呢。
    但是似乎胡洋从来都不欺负他旁边的伊雅，连话都很少说。但是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今天的晚自习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艾星星最讨厌上晚自习了，不是睡觉就看杂志，班主任和任课老师总说她，她也总不听。老师说的时候收下去，老师走了就又拿出来，艾星星对此已经习惯。
    而此时艾星星的小脑袋里面想的都是小老太伊雅，她不知道现在的伊雅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在干什么。难道她在外面也有朋友？还是伊雅晚上是出去玩？
    艾星星想不出来，越想不出来，艾星星就越想，最后用手把头发都抓的乱七八糟的，班主任才向她这边瞪着，咳嗽了一声。艾星星抬头，对上班主任的眼眸，有瞬间低下头，看着书本上的字。
    第二天早上伊雅在楼下等艾星星的时候，艾星星走到楼下斜眼瞪了一下伊雅，冷声冷气的问道：“老实交代，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找男人去了？”
    伊雅看见艾星星这个阵势，想笑又得憋着，只好硬硬的回答：
    “没有，我怎么敢背着你找男人呢。我真的给你挣钱去了。”
    艾星星推出脚踏车，一下子跨了上去，眼神向着远方，手却向伊雅面前伸去。
    “拿来，你给我挣的钱。”
    伊雅笑着打开艾星星的手，也跨上车子。
    “走吧，二货艾星星。还这么较真。”
    艾星星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在老奶奶的摊子上帮忙也像往常一样。但是艾星星的心里开始盘算，怎么挖出伊雅的这个秘密。
    一天的课程在艾星星要挖出伊雅秘密的各种计划中，以及伊雅对于今天艾星星有点反常的思索中，浑浑噩噩的过去了。
    晚自习时，伊雅还是不在，艾星星问胡洋伊雅是什么时候走的，连胡洋都不知道。
    于是艾星星抱着肚子，扭曲着脸庞，又想起什么似的跑到厕所水龙头前，向额头上拍了些水珠，才又抱着肚子，向办公室走去。
    班主任是个热心明事理又疼学生的好老师，看到艾星星这个样子，都要自己亲自把艾星星送医院去。
    艾星星差点儿就被老师这动劲儿给吓倒了。于是又给老师说这是正常反应，自己回家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班主任也不傻，一猜就是女生那点儿事儿，于是很痛快的给艾星星批了假条。
    艾星星刚要走出办公室门的时候，身后又响起了班主任的声音：
    “你真的可以自己回去吗？”
    艾星星刚刚恢复的脸瞬间又变得扭曲不堪，回过头对着班主任点点头，班主任也向她点点头，示意她快回去吧。
    艾星星抓到救命草一样呼的就没了人影。
    拿着假条出了校门的艾星星看着车水马龙的街头，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她的“小情人”伊雅。奇怪的是，她们俩相处了这么久，只有伊雅知道艾星星的家在哪里，但是艾星星却从来都不知道伊雅的家在哪里，伊雅不提，艾星星也忘了问。
    艾星星推着脚踏车刚要过马路的时候，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吓的艾星星在二十几度的天气里打了个冷战。
    艾星星回头，原来是胡洋同学。早知道胡洋同学也总逃课，没想到这么巧。
    艾星星上下打量着胡洋，突然发现胡洋长的也不赖，只不过他的一张并不难看的脸被他的死皮赖脸和各种让人讨厌的行为藏在后面罢了。
    还没等艾星星开口，胡洋就张口问艾星星：“我同桌，呃，伊雅，你知道在哪里吗？”
    艾星星第一秒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第二秒到第十秒的时候，艾星星笑了，笑了整整八秒钟。原来胡洋也是逃课出来找伊雅的。
    “老实说，我也是出来找伊雅的。”艾星星对着胡洋认真的脸如是说。
    但是很显然，胡洋并不太相信。两个成天黏在一起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彼此的下落呢。
    “她没有告诉你？”胡洋挑着眉问艾星星。
    “真没有，不然我也不回问你呀。你怎么这么笨。”艾星星瞥了一眼胡洋，平时看着挺机灵的一个小伙，怎么到关键时候就不动脑子了呢。
    胡洋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那要不我们一起找找，我知道一个地方。”
    于是胡洋和艾星星两个人骑着脚踏车，踏上了寻找伊雅秘密的道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在某一个瞬间全部都被打开，灯光下聚集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小飞虫，它们都是向着光芒飞去的，撞到灯框又被弹回来，然后再撞，如此循环反复。
    街道上有很多刚刚下班的行人，还有放学回家的小学，初中的孩子们。孩子们在街道两边的台阶上走着，闹着，笑着，书包也是随意的耷拉在肩膀上，感觉马上就要掉下来了一样。自行车，摩托车，电动车以及刚刚兴起的私家车全部都拥挤在窄窄的道路上，看上去这街道是那么的忙碌。
    胡洋和艾星星就穿梭在这其中，他们穿过了一个街道，还有好几个小巷子，看着周围的人群和车辆渐渐的减少，最后变得稀疏。而最终胡洋带艾星星来到的地方，就是艾星星和伊雅早上帮忙的老奶奶的家里。虽然艾星星很好奇胡洋是怎么知道老奶奶的存在，但是艾星星更好奇老奶奶和伊雅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是由很多老房子组成的小巷子，巷尾又通向另外的道路，不知道哪里又会通到哪里去。老奶奶的家在这其中显得格外的破旧和黑乎乎的，即使在太阳快要落山的傍晚，也掩饰不了这所老房子所经历过的世事沧桑。
    进了门，艾星星发现手推车就放在并不宽敞的小院子里，小院子里还有一条白色的小狗，看见艾星星和胡洋却并不叫唤，反而向他们扑过来，热情的伸出舌头舔舔艾星星，又舔舔胡洋。
    老奶奶可能听到了门外的动劲儿，拨开竹门帘，就看到艾星星和胡洋傻乎乎的站在院子中间。
    奶奶笑着向他俩招手：“来了还不进来，还楞在外边干啥。快进来，奶奶给你们做饭吃。”
    艾星星最喜欢老奶奶把她也当做自己的孙女，艾星星觉得既亲切又温暖。
    “奶奶，我们来找伊雅的，伊雅在这里吗？”不等艾星星开口，胡洋倒问出了声。
    “傻孩子，伊伊咋能在我这呢，这会儿应该在打工呢。这孩子不容易呀，你们先进来，这么长的路，喝口水吧。”奶奶轻轻的叹了口气，将艾星星和胡洋领进屋里。
    屋里的摆设也很简陋，一个长暗红色的木桌，有的地方在掉漆，可以看到里面的木头，沙发虽然是皮的，但是也有很多地方翻起了皮，里面黄色的硬棉花都已经出来了。还有一个十几寸的电视，艾星星记得小时候她家也有这样一台电视，是黑白的，那电视早就被妈妈处理掉了，但是老奶奶家的还在用。
    端着奶奶倒的水，奶奶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艾星星和胡洋说：“奶奶家太穷，但是一辈子也没吃什么苦，你们也别嫌弃啊。”
    艾星星低着头，端着杯子的手总显得不自然。她知道奶奶家情况不好，但是不知道这么不好，似乎奶奶是一个让人住着的。艾星星的大脑还没有运转多久，就听见奶奶给他们说伊雅的事情了。
    “要说伊伊呀，还要从2002年说起呢……”
    奶奶虽然人老了，但是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是发生不久的，奶奶可以很清楚的记得日期还有发生的事情。
    而艾星星和胡洋都只是听，一直到快10点了，奶奶才把伊雅的故事讲完。
    此时的奶奶已经是老泪纵横了，但是却还带着点儿微笑。
    “伊伊是个好孩子，我把她当自己的孙子，这辈子呀，能看到伊伊找个好人嫁了，就好了，奶奶就能安心走了。”
    奶奶用苍老的手心抹着脸上的泪，艾星星拿出口袋里的纸巾，坐在奶奶身边，帮奶奶擦干剩余的眼泪。艾星星是个重感情的孩子，但是她讨厌眼泪，可是此时她觉得眼前事那么的模糊，连面前坐着的胡洋都在模糊中摇摆不定。
    而胡洋，这个16岁的少年，一直沉默不语。
    安慰好奶奶，两个人推着脚踏车，缓缓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走到艾星星家楼下的时候，艾星星终于开口：
    “明天我和伊雅好好谈谈，会好起来的，现在不是已经在好起来了吗？明天下午我们去医院。”
    胡洋点点头，刚转过身，又传来艾星星的有些急迫的声音：“你喜欢伊雅吗？”
    胡洋的背影僵直了些，可是依旧没有回答，只看见胡洋轻轻点了下脚尖，骑着车子走了。
    似乎快到深夜了，路灯不是特别的亮了，天使的星星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艾星星回到家，趴在自己小屋的窗台上，看着被一层层高楼遮盖住的看不见的远方，稍稍抬头，就有数不清的，忽明忽暗的星星。
    命运不能由我们自己决定，我们所走的道路，前面是黑暗的，后面也是黑暗的。一个人走的时候，可能会害怕，不知道怎么走，但是却要逼迫着自己必须要走。于是中间发生的事情，全部都是我们始料未及的，我们不能改变什么，我们的力量太小了。
    但是，艾星星，你一定要好好爱伊雅。艾星星对自己说。
    作者的话：
    当艾星星对我说起这个小故事时，她哭了，又笑了。她忽然对着我说，我是伊雅，你相信吗？
    我只好讪讪的退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