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城市爱情

叶霜以身体抱恙为由，在家躺了整整一天。
    不吃也不喝。
    刘心洁不顾自己大着肚子，硬是要李向东开车送她来看望叶霜。
    “你怎么也跑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太不让人省心了。”
    “我没事，真的，休息一两天就好了。”
    “还说没事，要是我不打电话问黄莹的话，你是不是准备一直瞒着我？你和林雨晗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没怎么。”
    “还想瞒着我？我听说他又回来找你了！”
    “算是吧。”
    “他有病是吧！不想好的时候就把人一脚踹开，现在又来求你复合，就算是高富帅，也不用这么折磨人吧。”
    “..........”
    “你到是附合我一句也好哇，就光听我一个人在这里发牢骚！想不到骂个人都这么累，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能躲一天是一天。”
    “如果他一直缠着你了？”
    “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得到我的原谅。纵然我再怎么爱他，也不会把自己放在一个第三者的位置上。”
    以后的几天，林雨晗并没有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旺旺好友栏里的雨中彩虹也一度都是灰色的。
    他是不是恨上我了？
    雨晗，你可知道，我心里的芥蒂，哪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抹掉的。
    在桂花树下，林雨晗说：叶霜，我定不负你！
    曾经的对话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叶霜蹲在黑暗中，胸口忽然有窒息般的疼痛。那根坚强的神经，强撑到此刻，已几近断裂。她将脸埋在两膝前，唯有如此，才能获得些许的依靠。
    十一月开初，北京有个新书订书会，叶霜和孙易马不停蹄地去了趟北京。
    逛展会，搞洽淡，忙了整整两天。
    回程的路上，叶霜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对方自称是林雨晗的助理，叫季英松。
    季英松在电话里告诉她林雨晗生病住院了，恳求她能来医院看望一下他。
    末了，季英松对叶霜说：“林总其实并没有和张佩柔小姐结婚。”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异于一个睛天霹雳。
    叶霜来不及听季英松在电话里解释，拦了辆的士就直奔医院。
    在午后的阳光下，没有丝毫红晕，清秀的脸上只显出了一种病态的苍白，却无时不流露出高贵淡雅的气质，配合他颀长纤细的身材。
    他的双眉紧蹙，闭着眼睛，口中似有呓语，含糊不清，喃喃着“叶霜，叶霜 ..........”
    叶霜轻轻地，柔柔地，从他的眉头抚到眉尾，渐渐地，他放松下来，神情舒展了许多。
    护士小姐进来拔吊瓶。
    “您是？”
    “我是他女朋友！”
    护士不置可否，叮嘱了她几句要注意的事项，带着艳羡的目光离开了病房。
    叶霜帮林雨晗挟好被子，无意之中碰到他露在外面的手。
    冰得有些渗人。
    没有暖手宝，也没有热水袋，叶霜只好把他的手包在自己的双手之间，用自己口中呵出的热气帮他暖暖手。
    季英松恰在此时，推门进来。
    被人撞见，总免不了有些尴尬。
    而且还是个陌生人。
    季英松倒是沉稳如常，把袋子搁在床头的桌子上。
    “这是给林总煲好的晚餐，叶小姐，麻烦你了。”
    叶霜很奇怪，问：“你认识我？”
    “我是林先生的助理，林先生的大情小事一般都会经过我来处理。”
    “你的意思是，你调查过我？”
    “我的调查只局限于你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如果你硬要问我为什么认识你，你可以打开林先生的钱夹，那里面有你的照片。”
    这个理由听上去很让人信服。
    “我不明白，你在电话里说的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你说他没有和张佩柔小姐结婚，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林先生为了你，和张家闹翻了，所以没有结成婚。至于详细的经过，你可以等林先生醒过来以后问他。”
    叶霜还是不太放心，“他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医生说可能是因为淋了雨着凉的缘故，再加上郁结于心才病倒的。只要好好休息，调养一下，就会好起来。”
    郁结于心？不就是指叶霜吗？
    怪不得季英松要她来医院守着他。
    归根到底，林雨晗得的还是心病，心病须得心药医。
    叶霜心里的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VIP病房比普通病房好很多，里面的设施也是一应俱全。
    叶霜枕着手臂靠在沙发上，就这样，远远地注视着床上睡得安详的人。
    自从林雨晗出现以后，她也是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太多的人与事，压得她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倒是从这一刻开始，她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觉得不重要了。
    只要他健康，平安，她就知足了。
    一阵急促的咳嗽把她从梦中惊醒，叶霜猛得从沙发上坐起，她睁着半惺松的眼睛，看见林雨晗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
    “你.........”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咽了回去。
    叶霜忆想护士小姐和季英松的嘱托，从袋子里取出保温盒，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他们说你感冒刚好，身体还很虚弱，要多吃一点补补身体。”
    一边说，一边把食物盛进碗里，送到他面前。
    林雨晗很听话，叶霜盛多少，他就吃多少，简直是来者不拒。
    吃完还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叶霜浅浅一笑，把茶几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林雨晗不无担忧地问：“你不会是要走了吧？”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紧紧盯着叶霜，她走到哪，他就盯到哪。
    “现在不会，至少要等到你出院以后。”
    “那我明天就搬到医院来住。”
    孩子气十足的家伙。
    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叶霜也懒得和一个病人计较。
    她叫林雨晗回床上休息，他不肯，执意要和她一起窝在沙发里。
    叶霜拗不过他，就由着他去。
    她把床上的被子拖过来，一头盖在他身上，一头盖着自己。
    林雨晗摩梭着雪白的被子，轻轻地问她：“叶霜你记不记得去年平安夜的时候，我们也是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 ”
    为小志找父母，不得已在他的办公室坐了一晚，她怎么会不记得？
    次日刘心洁还问起他俩的关系，她还振振有词地否认。
    总有太多的往事，牵绊着她和林雨晗。
    “季先生打电话给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我不明白，你们不是已经定好了婚期吗？”
    “这件事说来话长，那天我去你公司楼下找你，就是想跟你解释清楚。”林雨晗定定地看着她，“我回到北京以后，想找张佩柔问清楚，却得知她来了上海，她父母以照片为由逼迫我父母，希望我和她尽快完婚，否则让我名誉扫地。而这个时候，你也开始躲着我，跟我提分手。”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对不起！”叶霜都不敢看着他说。
    “应该是我跟你说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大意，也不会一步步落入张正山精心编好的圈套。”
    “张正山？”
    “他是张佩柔的父亲。”
    “他和你父亲不是多年的好友吗？”
    “在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恒古不变的利益关系。张正山看中了郊区的一片烂尾楼，孤注一掷想把它打造成为京郊的精品商务住宅区，打算建成以后大赚一笔。可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烂尾楼原先的主人一屋二卖，另一位买家在住宅区建成之后要求分得一半的产权，张正山已经为这片大楼投进去十几个亿，现在还欠着银行高额的贷款，如果房子一直压着不卖，不消半年，别说是偿还银行的贷款，就是光每天的利息，他的公司都负债不起。张正山于是找到另一位买家谈判，对方开出的高价大大超过他的预期，只有接受，他才有回旋的余地，于是他想到和长盛联姻，换取我父亲的投资。”
    “难道他连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也毫不顾及吗？”
    “只要能保住他的地位，亲人，朋友，都可以成为拿来交换的砝码，这就是作为富人的悲哀。”
    “真是可耻！张佩柔小姐也不反对？我的意思是没有人会愿意把自己的幸福当成被利用的工具，既便她之前对你一直情有独钟。”
    “我一开始也坚信她只是听信了她父亲的话，是被逼和我结婚，至于后来怎么会和她的父亲同流合污，或者说她骨子里本来就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张正山害怕光是结婚并不足以使我父亲就范，才又想出让她拍下床照假怀孕来稳固两家的关系。”
    “她是假怀孕？”
    张佩柔要挟她和林雨晗分手时，口中一直念着的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竟然从来都不存在。
    也就是说，叶霜为了成全一个没有过的孩子将来的幸福，甘愿放弃自己的爱情。
    真是可笑，可悲，可怜。
    “叶霜？”
    “嗯？”
    “你怎么了？”
    “我在想，天理昭昭，她就一点也不怕谎言被拆穿吗？”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假怀孕的事要查起来很容易，只要出的价比张正山的高，那些做假诊断的人自然会出卖他。我一方面跟张正山服软，让他放松警惕，另一方面通过关系打听到那位买家的身份，和他联手，暗地里吃掉了张正山的整个集团.........”
    林雨晗向她娓娓道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其中的波折与复杂关系，不是叶霜这种小人物能够想像得出的。
    这场硬仗，林雨晗肯定打得非常艰苦，既要当好人家的好女婿，背地里又要去捅刀子。
    正所谓商场如战场，林雨晗比起他的父辈一代，更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他这代人，与生俱来就是能够掌控全局的人。
    叶霜并不关心张正山会落得何种下场，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算计来算计去最后把自己栽了。
    只是张佩柔，骄傲的她会心甘情愿接受这种结果吗？
    她欺骗了她爱的人，也同时被自己爱的人欺骗，满以为就此两家和睦，踏上幸福的婚姻地毯，直到最后才发现，她才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
    心里该有多么痛苦和悲愤。
    叶霜的小心思当然瞒不过林雨晗，他从被子里握住她的手，说：“我已经给了她家人一笔钱，不论她将来是继续留在国内，还是去国外，都能保证她今后衣食无忧，你可以放心。”
    “嗯。”
    林雨晗的安排，不能说是最好的，但也不是最差的。
    “叶霜，有时我发觉，你对别人的关心都远远超过对我，我是不是应该羡慕妒忌恨一下？”
    “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能吃能动，能说会道.......”
    “...........”
    林雨晗投来一记足以杀死她的眼神，好吧，她赶紧乖乖闭嘴。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林雨晗的眼睛里，有她始终无法拒绝的清澈详和。
    从上海到北京，再从北京到上海，是他的坚持，才换来两人今生再一次的相遇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