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向导

    两人的担忧未解，星球的防空警报随之拉响。
    维利正了脸色，飞快地问：“我去负责贝加尼公使，这次一定要让他撤离，你……”
    妮可莎娜立刻接口道：“我和乌木会参与防御，先走了。”
    维利点点头，郑重其事地嘱咐：“一切小心。”
    一直和维利嬉笑怒骂的妮可莎娜破天荒地朝他敬了一礼，然后才露出惯有的矜持笑容来，“放心吧，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维利和妮可莎娜分道扬镳，马不停蹄的赶向各自的岗位，与此同时，瑟隆全星戒严，所有商业区域全部关闭，接到警报的市民慌慌张张地跟着光幕指引跑向就近的避难所。
    短短几分钟，过往熙熙攘攘的街道清扫一空，只有治安机器人孤零零地停留在地面上。它们仰起头眺望漫漫无际的星空，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正疯狂地向瑟隆逼近。
    一艘足有空间站大小的超级泰坦舰被围绕在舰队中央，像一座坚不可摧的移动堡垒慢慢压在了瑟隆星的上空。当它的画面传回瑟隆地方的时候，当地的守备力量都惊呆了：托尔雷克竟然藏着这么可怕的军事武器吗？！
    组织守备的将领一边提防着攻击，一边对这个陌生的庞然大物进行调查，就在这时，他们发觉自己的调查系统失灵了：“错误报告，无法收集到有效信息。”
    就在技术工程师急迫地处理程序错误的时候，托尔雷克的舰队队形发生了变化，围绕在超级泰坦舰前的舰艇左右分离，露出狭长的攻击轨道，一个口径超乎想象的轨道炮口延伸出来，顷刻间凝聚起蓝色的能量反应。
    “轰——”一枚轨道炮径直砸向瑟隆上空的防护盾，被击中的地方龟裂出蓝色的电光，紧接着，数不胜数的无人机从超级泰坦舰的后舱中飞了出来，像成群结队的马蜂直冲向防护盾。
    “咚咚咚！！”连绵不绝的击打声听得人头皮发麻，安置在防护盾外的磁轨炮同一时间开始反击，一时间防护盾像是脆弱的冰盖遭到狂风骤雨般的袭击，“嘭”的一声碎开了突破口，就在无人机涌入瑟隆上空的一瞬，恭候多时的佣兵们一窝蜂冲了出来，疯狗似的咬向无人机，无人机被拦腰截断，接二连三地爆炸坠落。躲在地下防空洞里的居民只感觉到连绵不绝的震响，不由自主挤在了一起。
    不得不说，佣兵们这招一锅乱炖来得尤为及时，托尔雷克的第一波攻势节奏被打乱，盖瑞米尔守军伺机出动搜索落网之鱼，而佣兵们根本不屑这些小鱼小虾，再次一窝蜂冲向了托尔雷克的舰队，鱼龙混杂的佣兵舰艇仿佛是“百鬼夜行”的古怪队伍，长长短短的炮台枪口朝向舰队无差别攻击，托尔雷克的攻势一瞬处在了下风。
    星球边缘的战况逐渐白热化，双方如火如荼的攻击你来我往，相较之下，盖瑞米尔的损失更小，因为更多的炮火都被佣兵给挡住了。
    维利开着悬浮车在空旷的街道上狂飙，很快，他的车顺着光标指示潜入地下，又是一阵飞驰，维利猛踩下刹车，悬浮车被离心力甩出去转了五六圈才停下，连停顿的时间都没有，维利直接踹开了车门。
    正对着车门，一个身穿贝加尼特色长袍的男人在保镖的簇拥下不可思议地看着维利，他万分惊讶地说：“你的车技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不过我希望一会儿你开车不要这么随意，我的胃承受不住这么高强度的甩动……”
    “别废话了快上车！”完全不顾对方的身份，维利探出车来，乘对方保镖不备直接把人拽上了车，关门、启动、走人，一气呵成。那位被维利强行接走的贝加尼公使捂着头一脸菜色地说：“我说真的，你的车能不能开的稳一点，我想——唔！”
    “你要吐就吐，我不可能放慢车速。”维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时不时来个精彩的飘移，贝加尼公使像是被甩来甩去的白色麻袋，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去，酸臭味扑鼻而出。闻到这股味道，维利眉头都没动一下，可当他看见右手边光幕上呈现出的画面时，反应却不像飙车时那样平静了。
    光幕上，数以千计的佣兵舰船像蝗虫一样干扰着托尔雷克的进攻，他们看似有效地阻止了托尔雷克的攻势，可托尔雷克出动的那艘庞然大物毫发无损，除了刚出场时那一发炮弹，这艘超级泰坦就再无建树，安静得让维利感到不安。
    “咦，怎么是这艘船？”就在维利拿捏不准托尔雷克的套路时，坐在后头的贝加尼公使突然发话，他明明脸色还苍白得要死，硬是忍住不适说，“这是贝加尼压箱底的泰坦舰艇！怎么会在他们手里？！”
    “当年你们的东西被他们带走的还少吗？”
    “这不一样，这艘船是功勋舰！战争结束后就被封存在空间站，怎么会跑到这群强盗的手里？！”贝加尼公使的脸色又白了一层，也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惊惧。他忍住恶心结结巴巴地向维利说明这艘舰艇的来历。
    听过之后维利才回过味来，原来这艘泰坦舰艇就像加萨尔联邦藏在No.33行星的圣卡洛斯号一样的存在，也是西宿制造、拥有独立AI控制系统的超高安全性舰艇，然而却落入贼人之手，难怪贝加尼公使会如此愤怒。
    维利心底的焦躁和不安进一步扩大，他突然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了路中央，急切的问：“这艘船有什么秘密武器还没使出来么？”
    “有的……”贝加尼公使一改原先坚持的态度战战兢兢地说，“全星际唯一一台能量反噬武器就在那艘船上……它能收集所有攻击能量归为己用，如果它要是发射的话……瑟隆恐怕就没了。”
    “这听上去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维利重新启动悬浮车，一边开一边说，“还有三分钟，我送你到有粒子传输装置的地方，他们会把你安全送出瑟隆的。”
    “没用的。”贝加尼公使一脸惨白地说，“那艘船上设有同位素干扰装置，任何粒子转移设备都会无效，如果在半途中被干扰……”
    “那就永远保持粒子状态了。”维利的脸色也不好看，很显然，托尔雷克开出的这艘船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科技范围，不管是逃还是留下，好像都只有死路一条。维利不甘得磨了磨牙，握紧方向盘的手臂肌肉不断绷紧，他再次转过头，连路都懒得看，直截了当地问：“有什么办法能阻止那艘船的攻击？”
    “不可能的，我们根本无法阻止。”
    “少来这套！这特码是人制造出来的东西肯定会有弱点！”维利忘却了外交礼节，拔高了嗓门说，“就算那东西没有弱点，那控制那艘船的人呢？没有人是没有弱点的！”
    “不可能。”贝加尼公使机械的重复着这句话，“控制它的根本就不是人，是AI。”
    “AI不是万能的。”看着万念俱灰的贝加尼公使，维利却抱有一丝希望，如果艾里盖利能及时赶到并且干扰那艘“AI”控制的超级泰坦的话，说不定瑟隆还有一线生机，只是这一切建立在蓝图顺利找到艾里盖利的基础上。
    该死，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网络通讯会出故障呢！维利反复敲着光幕给蓝图发送讯息，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收不收得到。他的车没有停，依旧在朝瑟隆唯一有粒子转移装置的地方行驶，只是此时，坐在后座的贝加尼公使已经放弃了生存的念头，万念俱灰地发着呆。
    “维利中校。”忽然，贝加尼公使突兀地开了口，声音干涩地问，“哈克尔阁下在不在瑟隆星上？”
    维利沉默了会儿，实话实话：“他不在这儿。”
    “那就好。”贝加尼公使露出释然的微笑，“只要哈克尔阁下还活着就好，教廷就有希望，贝加尼才有未来……”
    “可是公使阁下，即使哈克尔阁下还活着，他也帮不了你们教廷什么忙。”也不知自己能不能顺顺当当的活下去，维利也破罐子破摔，把讳莫如深的秘密说了出来，“哈克尔阁下已经找到他的配对哨兵了，他已经……该怎么说，不属于你们的神灵了。”
    “你说什么？”贝加尼公使又口吃起来，“我、我要联络教廷……”他打开ID环试着通讯了几次都石沉大海，到最后，贝加尼公使的表情越发绝望起来，出乎维利的意料，他竟然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没有哈克尔阁下，我们教廷的未来该怎么办？！”
    维利吓了一跳，不解地问：“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非要哈克尔回去？教廷不是还有别的主教吗？他们就支撑不住整个教廷？”
    “虽然有别的主教，但兼顾向导和主教双重身份的只有白衣主教，历来也是白衣主教和信众的关系最密切，而哈克尔被处罚就是动荡的开始。之后随着三位圣主教曾收受贿赂、迫害上一位白衣主教的事情暴露，教廷内部又开始相互倾轧，内斗不断……而外面，信徒的反对声浪越来越大，如果不想再次发生像托尔雷克那样的灾难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哈克尔请回去，稳定人心。”说着说着，贝加尼公使又哭了起来，“可是主教大人已经——教廷这下真的要完了。”
    维利似笑非笑的说：“既然你们这么需要哈克尔，那为了他改变教条不就好了？他可以回去主持大局，你们的教廷未来就能延续下去了。”
    “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贝加尼公使猛地抬起脸忿忿不平地说，“皇家教会的教条是千年来的传承，怎么可能说改就改？！”
    维利反诘道：“可是你们的教廷都要没了，空有教条还不是一个死字。”
    贝加尼公使被说得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满腹有关教义的理解和认知都让他无法回避这个问题：教廷都没了，教义和教条还有什么用处？难道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吗？贝加尼公使陷入沉思，可想了没一会儿他又苦笑起来。
    现在他想的再多又有什么用，能不能活着离开还是个未知数啊……
    看到贝加尼公使陷入沉默，维利暂且放下了这个话题，而且看起来他的建议已经在这位公使心中生根，可惜就是不知道，这位公使能不能顺利地将这新想法带回贝加尼去。
    正想着，维利不禁意的又瞥了眼光幕，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
    那“慢吞吞”的超级泰坦终于行动了，它的舰艇前部的外立面整个敞开，露出圆柱状的能量反应堆，顷刻间，黑漆漆的能量反应堆骤然发亮，犹如星际中亮起了闪光灯。
    “咔擦——”维利自动脑补出那霎那的音效，白光刺出光幕，下一秒，光幕的信号消失全无，屏幕上只有“No Single”的字样。
    不详的预感一闪而过，维利再度停下车，走出车外仰头张望。
    防护盾外，原本马蜂似的佣兵舰艇连同和他们对战的托尔雷克舰艇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轰轰隆隆的声音不复存在，静谧近乎死寂。唯一不变的就是那艘超级泰坦，犹如一把铡刀悬在瑟隆上方，随时随地会将此地湮灭殆尽。
    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的维利喉咙一阵阵发涩，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希望是不是只是一种奢望。
    我的老天爷，艾里盖利……你还是别回来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