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河南大饥荒

第41章


大的水利工程,固须中央来办,但小的工程只要有人倡导,人民不懒,各县地方都可以自力举办的。政府有了计划,地方还须自力倡办。苦痛的教训正在忍受着煎熬着,大家能如此的麻木,而不为一劳永逸之计去倡办水利吗?我们如再麻木下去,再有一年或两年,也许会再来一次大旱呢!现在是抉择的时候了。
速为过往灾民备临时住所
《前锋报》社评 1942年12月3日
旱灾已成之后,非到明年麦收,食粮不足的灾民其受饥饿程度,在今年秋罢到明年麦收这一悠悠的长期中,只有与时俱增,一天严重一天,决不会一天减轻一天。当今秋大旱时,灾情严重,大有不可终日之势,等到秋末雨降,二麦①[82]种上,人心较安,雨一下透,一切都无事,好像所要的就是雨,雨下来了,所需要的得到了,可以满足所欲,别无所求。大家忘记了大多人需的是粮食,没有粮食,纵然雨下足,仍是救不了眼前的饥饿。一般人,尤其是城市中的人,眼不见,心不忧,好像灾荒已过去,这是麻木不仁。并非灾荒已过去,相反的,履霜坚冰,寒冬已至,大雪将临,粮越食越少,天越来越冷,从前仅仅是无食而馁,现在又加无食而冻,冻馁交迫,最不能堪。灾情到现在才入了严重阶段,自今以后,将日严重。无衣无食、背井离乡的灾民,如得不到救济,不被饿死,就要冻死。各级管理众人之事的公务员,与行仁救难的义士们,今日才是正须大家齐力来博施济众的时候。
“眼不见心里净”,这观念非常错误。把污秽上面盖一层洁白的雪,雪化了,污秽仍在。但我们中国却有很多人抱着这种观念,大家麻木不仁,对于灾民的惨状、苦难的呼声,视若无睹,充耳不闻,门雪自扫的厌粱肉而自嬉。事实上灾情日益严重,表面上大家若无其事,视同胞之冻死饿死而无动于衷,赌者自赌,吸者自吸,贪者自贪,酒肉自甘者仍醉醺醺、胖堆堆,有钱我自享受,哪管他人冻饿,这正是今日一般人对于灾荒的心理,也正表现出我们各顾各的民族弱点。大家藏在暖室里,闭居城市中,或者坐在深似海的侯门内,自然天下太平了,一切无事。可是我们请大家劳劳贵步,到郊外,到乡间,看看那一幅灾民流亡图。他们不但面有菜色,甚至连人色也没有了。“餐风宿露”①[83],这正是灾民生活写真。冬夜霜风,睡在重裘暖室中的人,是不会感觉到风的寒威,或者外面越冷,睡在暖室中的人越感觉温室重裘之可爱,可是有谁念想到,曾念及在这霜风冬夜中还有许许多多灾民在席地幕天的露宿,若遇雨雪,把仅可蔽体、不足御寒的烂衣破被淋湿,地湿天潮,“长夜沾湿何由彻”,那就更不堪忍受了。
人之所以为人,在于有同类意识与同情心。有了同类意识与同情心,然后消极的可以行恕,积极的可以施仁;如无同类意识与同情心,看着同胞受灾受难而不想法去救,那叫麻木不仁。现在有许多同胞在日夜露宿,饥饿寒冷,俱不能堪,有吃有穿的人却肉臭朱门,豪华奢靡如故,任你呼号求救,他们总是毫无感觉。如此麻木,岂得为人?我们再为灾民请命,在这寒冬季节,希望各县政府严令所属,在城关、在市镇、在靠近公路大道的村庄,尽可能的为灾民腾出临时住宿的房屋,一村庄至少三间,一集镇至少十间,一个城关至少五十间,使过境灾民不致露宿,遇着雨雪不致淋湿冻坏。由县长至保甲长都要激发各人的同类意识与同情心,以灾民通过自己管辖境内,至露宿淋雨、无处安身为可耻。纵不能人人予以饱饭,至少也要作到过境者不使露宿,不使淋雨,好吧坏吧有个栖身过夜、聊避风雨的临时住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老杜饥溺为怀,只要有了广厦,人得其庇,就是自己屋破而冻死也甘心,这种仁者胸襟、仁人怀抱,我们不敢期待今日之县各公务员,但对过境灾民找几间房屋,使得临时度冬夜、避风雪,这总该不算奢望吧!
天寒矣,再为灾民请命
《前锋报》社评 1942年12月6日
霜浓似雪,坚冰在地,虽非朔冬严风,寒冽彻骨,但一早一晚已冷得够受。饱食暖衣,住居家中之人都缩颈袖手,瑟瑟哈哈作畏寒状,而食不饱,衣不暖,依栖檐下,甚或无檐可依,露中野宿的灾民,如何过法?俗语云“饱食如衣裘”,其意即谓饱食之后腹内不饥,体温自增,虽衣单亦不畏寒。多少冻死之人皆因腹内无食,并非全因衣服。腹内无食,体温低衣服单,一遇寒冷必被冻死。近几天天气转冷,我们深为灾民担忧,曾希望各县政府严饬所属为灾民预备临时夜宿房舍,至少使过境灾民不在霜风冬夜露宿屋外,免得饥寒交迫而冻死。我们知道县政府事忙,不是专为救灾而设,有的或充耳不闻,或连我们的社评也不看,或看了,政繁事忙,不暇去办。总之,我们有理由相信现在此刻,各县的过境灾民仍是露宿屋外的多,有宿处的少。
县府诚然事忙,但救灾也是要政。民多冻死,政果何为?县长古称牧民之官,称之曰“民牧”,亦曰“父母官”,不管是“民牧”,是“父母官”,牧羊者冻饿其羊,那算什么牧人?父母官冻死其子民,又何贵乎有此父母官?牧人也好,父母也好,总要尽其在我,无亏职责,方不愧对被牧的子民。纵令再事忙政繁,一纸命令,饬属切实遵办,是不难的。我们仍希望在城关,在乡镇,在村庄,尽其所能为灾民腾出房舍,俾得夜宿①[84]。
上级政府知道县政府事繁,有时顾办不周,所以各县又设救灾会,协助县政府办理救灾。无论什么政事,本来都不能敷衍,敷衍必误事,不过其他政事有的敷衍,为害尚小,救灾是救人命,如救火一样,积极迅速的抢救尚恐不及,哪容敷衍?更哪容疲顽?一敷衍疲顽就要饿死人。县政府如忙不过来,救灾会可以协助办理,或者代为办理。各县救灾会都为地方各机关公教人员及正绅组成,在社会居领导地位,急公赴义,扶弱济贫,乐善好施,应是这般先生们的志事。现在看着灾民露宿冬夜,听霜风枯打而冻死,曾不加以手援,出一点力为灾民请命,使各城关、集镇、村庄为灾民腾出几间临时宿夜之房,无乃太不仁慈,大非救灾会诸公所应有。
我们没有妙文,引不起诸公的同情,复苏慈悲观念,我们敬请诸先生把肚子饿得扁扁的,衣服穿得单单的,在深夜或黎明,蹲在屋檐下,或露宿在野地中,尝尝那滋味,如曰好受,或能受得了,那么听灾民露宿也无不可。若曰不好受,受不了,将己比人,诸公是不是应该迅速为灾民周办夜宿房屋呢?这样近乎纵井救人,未免太不合理。是的,我们也认为不合理,那么请负有救灾责任的诸先生吃得饱饱的,穿得厚厚的,在风夜,在清晨,到有灾民住的地方去,亲自看看那饥寒交迫、瑟缩一团的灾民是如何在那里与寒冷饥饿相抗,这总是合理的吧?如果连看也不看,只管自己吃饱穿暖,不问灾民的饥饱、寒暖、死活,就不说职责,良心似乎也所不许吧?我们相信孟子的话:“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所以我们先提出在城关、在集镇、在村庄为灾民设过夜临时宿所,再请负有救灾之责的诸先生去亲自看看苦霜寒风的冬夜里露宿的灾民的苦况是如何凄惨,必能心惊忧之,激发起同情心、责任感,知道我们并非无的放矢,徒事哓哓①[85]而思有以救济之吧!
批评督征与限价,再作“刍荛之献”
救灾与督征
《前锋报》社评 1942年12月11日
中国是盟国打击日本、进攻日本的最好陆地战场,淮海大平原在这一陆地战场又为主要战场,而河南大部分与之毗连,恰成了这一主要战场的重镇,没有河南即不能在淮海大平原与敌作战。当接近胜利、准备反攻的今天,河南这一重镇遭受了空前的大旱灾,演成壮者散而至于四方、老弱转于沟壑的惨剧,这不但是河南的不幸,也是有关抗战的一个严重问题。我们所谓严重,不在老弱转于沟壑,而在壮者散之四方。老弱饿死诚然也不人道,但那只是死了些不应死的人,与抗战关系尚小,若不设法救济,壮者是决不会坐待饿死的。我们不救,敌人难免不假施小惠,有奶即是娘,使无知饥民之壮者散而至于敌方,其后患尚忍细说吗?纵说这些饥民都是义民,不致附敌,但饿而散之他方,民犹水也,兵犹鱼也,民多散去,犹鱼失水,国军又将何以杀敌?就这一点说,问题也甚严重。
所以当河南灾象刚成时,我们就吁请各方应把它看成一个全国性的大问题,不能视为一隅之灾,当作河南的局部问题。问题既是全国性的,救济灾荒也应看成整个抗战工作中的一桩大事。为抗战,为求得最后胜利,永保国族生存而救灾,不是为救河南一隅之民于不死而救灾。事体既如此其大,救灾之责固不应由河南独负,河南委实也无力负此重责。但唤起各方重视此事,促请各方共同负起救济责任,达成救灾任务,使河南灾民确切得到实惠不至因饥饿而散而死,这确是河南人应负应尽的责任,尤其是河南有力有权之人。
“自古救灾无善策”,自古视为难事。纵在平时尚无善策,在此交通困难到万分的战时,本省粮食不收,又如何能从邻省运进粮来?军事第一,军粮第一,不论如何必须维持军粮,这是不容讨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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