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喜欢听得见

第十三章
    之后的聊天陆昶铠自然是全无心思，好在姑姑和母亲差不多时间也回来了。
    这也意味着，这场局促无语的相亲会，终于接近尾声了。
    结束的时候，拗不过母亲的色厉内荏，陆昶铠还是礼节性地和对方互换了联系方式。
    在母亲絮絮叨叨的询问试探中，陆昶铠好不容易把母亲送回了家，简短道别之后立刻驱车离开，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公寓。
    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是他的脑袋仍然像是毛线球滚在一起，毫无头绪。
    自己对感情果然是一头雾水，陆昶铠冥思了半天，最后还是接通了“疯子”的号码。
    汤显枫这小子向来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陆昶铠也不求他能给他什么好建议，但他现在就想找个人聊一聊。
    好基友说约就约，正好汤显枫说要出去吃夜宵，两人就约在彼此都近的一家烧烤店。
    烤串热气腾腾地被端了上来，陆昶铠和汤显枫两人纷纷开了啤酒，吃着东西喝着酒，话题也就很快打开了。
    “怎么找，阿铠，看你面色凝重的样子，啧啧，遇上‘情债’了啊。”汤显枫向来懂得察言观色，再加上他比较了解他，倒是很快一语道破啊。
    主要是陆昶铠这家伙向来作息规律，大晚上的找他出来未免有些反常，不过他的事业上也算是顺风顺水，再加上他这么聪明，有什么难题也都能很快迎刃而解，所以应该不是工作上的事儿，这就更不难猜了，估计大半就是感情上的事儿了。
    “什么‘情债’，胡说八道。”陆昶铠急声否定，心里到底也是没什么底气，只好先插科打诨一番，“‘疯子’，你说你也一把年纪了，没想过找个女朋友定下来？”
    “啧啧，阿铠，你这小子，顾左右而言他啊，倒是先向我‘开炮’了。”汤显枫也不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坦率直言道，“还不是怪编制太难考，你看我这大好的青春都搭在这考编事业上了，前女友还因为这跑了，我这容易嘛我。”
    “不过话说回来，阿铠，你这一表人才，工作也好，又是研究生，你丫怎么还没交女朋友啊，这也太不科学了吧。”汤显枫话锋一转，又把“包袱”扔给了他。
    “这么说来，‘疯子’，你也觉得我该找个女朋友了吧。”陆昶铠突然有些认真地反问。
    “废话，别说你家老头老太太着急了，就连我这个做兄弟的都看不下去了。你说你条件这么好，到现在连段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谈过，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啊。陆昶铠同学，你脑子都在想什么啊，只装了‘读书经’，没有‘恋爱线’啊你。”汤显枫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扼腕叹息道。
    “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嘛，我只是一直觉得，一个人自由自在，习惯了。”
    “习惯个屁啊你。”汤显枫喝了口酒，越发地听不下去了，“你说你都快活三十年了，就算为了生理需求，你也该立刻去找个女人好嘛。”
    果然汤显枫这家伙喝了酒就开始口没遮拦，陆昶铠感觉话接不下去，于是闷头也喝了几口。
    “哎，对了。”一杯酒下肚之后，汤显枫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拍着肩膀问，“说到女朋友，阿铠，问你个事儿呗……上次跟我们吃饭的那个宁筱泉，就是你那初中同学，她还没有男朋友吧。”
    汤显枫突然提到宁筱泉，陆昶铠猛地就放下了杯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没吧，怎么了，干嘛好端端地问这个。”
    “《诗经》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个男人向你打听一个女人，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对她感兴趣了呗。”汤显枫兴奋地说道。
    “什么？‘疯子’，你想追她？”陆昶铠神经莫名地紧张起来，急声问他。
    “是啊，我想追她有什么不行么，我身边适龄未婚女性资源又不多，好不容易遇上个中意的，当然要主动出击啦。再说我以后跟她就是同事了，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是你老同学，来，跟我讲讲她都喜欢什么，有什么爱好……”
    “不行。”看着汤显枫一本正经地说着，陆昶铠终于有些坐不住了，急声喝止道，“她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汤显枫似笑非笑地反问他，“怎么找，难道你对她也有兴趣？”
    “我……”陆昶铠一时语塞，想了半天也找不出回应的话，干脆沉默以对。
    “哈哈哈哈，阿铠，不解释就是默认了嘛。没想到啊，你小子，藏得那么深。算了，君子不夺人所爱，谁让你是我哥们呢，你呢，好好追，也算是不辜负我成人之美之意了。”说着，汤显枫重重地拍了拍陆昶铠的肩膀，“来，喝酒。”
    陆昶铠也举起酒杯，和汤显枫的碰了碰，然后埋头又干了一杯。
    汤显枫的话犹如一剂强心剂，狠狠地扎了他一下，顿时让陆昶铠开始醍醐灌顶。
    是啊，她是喜欢他没错，只是自己就这么不了了之，继续不作为下去，她未来一定会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但一想到她和别的男人同框的画面，他的心里怎么总升腾起不爽呢？
    所以，原来他也是挺在意她的啊，不过以前他一直都在佯装无所谓的样子。
    看到眼前的陆昶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汤显枫心里可是乐开了花，笑着掏出手机，快速地发了一条微信。
    “老同学，幸亏我及时看到了你的微信，算你发的是时候，这把‘火’我帮你添上了，放心，我们就等着看好结果吧。”
    那天晚上，陆昶铠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他回到公寓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的，不过他唯一残存的意识，就是自己要打个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间隙，陆昶铠觉得自己的脑海突然快速浮现出许多过往青春的画面。
    还记得上课时她塞进笔盖里偷偷传过来的小纸条；
    还记得班上突然停电，她和他被拱上去一起唱歌，她颤抖的声音；
    还记得为了应付体育考试，她认真训练，崴伤了脚，一瘸一拐却又倔强的样子；
    还记得因为两人都爱看玄幻修仙小说，她问他借《诛仙》，他冒着雨，从家里拿了书给她时，她欣喜的模样；
    还记得……
    怎么原来那么细小甚至微不足道的模糊记忆，突然会变得如此清晰呢？
    原来，记忆是有漩涡的，是你必须跌进中心，才能在里面徜徉旋转。
    电话响了很久很久，终于，在陆昶铠决定要挂断的前一秒，那头传来了声音。
    “喂……”她的声音有些慵懒，又有些模糊，像是才从睡梦中惊醒。
    宁筱泉的确已经睡了，久病初愈没多久就被母亲拉着去抓了中药，医生说中药里有放了安神补脑的药材，改善失眠，所以她最近的睡眠质量的确好了不少。
    熟睡中她只是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手机在不断地震动，好似震动了很久，宁筱泉下意识地伸手摸过了手机，触摸了接听。
    “喂，宁筱泉，我们要不要……在一起？”借着醉意，陆昶铠说得简单直白。
    “啊……”宁筱泉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于是猛地把自己的眼睛睁开了。
    打开灯，她飞快地看了眼来电显示：这……怎么会……真的是他？
    “喂，是……陆昶铠？”
    “是我。”
    真的是他吗？可是他刚才，真的说了那话吗？是她理解的意思，不是其他？
    “你刚刚……是说了什么吗？”宁筱泉将信将疑，不敢置信地反问。
    “我说……我们要不要……在一起。”陆昶铠提高音量，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啊……为什么？”宁筱泉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惊到了，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她竟然一时间无法肯定且正确的回应，还傻傻地问了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们是老同学知根知底啊……因为在医院偶然看到你生病会觉得心疼啊……因为最近总是会想到你……因为你发短信说你喜欢我啊……还因为……觉得你挺好的……”这是……情话？陆昶铠说给她听的情话？
    那么动听，那么让人心颤，那么让她如痴狂喜。
    宁筱泉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飞起来了，激动开心的简直要疯掉了。
    “这是真的吗？”宁筱泉仍然觉得自己像是被突然抛到了半空，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所以只能反复地向对方不断地确认，“陆昶铠，所以……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了吗？”
    “哦……嗯。”陆昶铠含糊不清地应了几个语助词，然后电话不知怎么就挂断了。
    宁筱泉再打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关机了。
    真的感觉像是一场梦，宁筱泉拧了拧自己的手臂，确定她能感受到疼痛，不是梦境。
    然后她再度查看了来电显示，确认她刚刚才接过他的电话。
    最后她紧紧地攥住了手机，把它牢牢握在手心，似是想努力抓紧他语调残留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