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给我一个感人的瞬间

第二章


纪玲玲边走边给宋晓卿介绍这个介绍那个,宋晓卿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她觉得此刻自己与周围的车水马龙并不在同一个空间,想着自己今后要怎么学习生活,想着家里的母亲是否牵挂。
    走着走着,宋晓卿就向一家咖啡厅走去。
    黑色的门框上故意歪歪扭扭地挂着一个招牌,上面写着:Lonelyshadow
    纪玲玲有点惊讶,跑上去追问:“喂!晓卿你干嘛,大晚上喝咖啡不怕睡不着觉啊?”
    “我不喝咖啡,你看这个。”不知不觉宋晓卿已经走到了门口,停在了门口那张广告面前。
    “招聘兼职?”纪玲玲瞪大眼睛问道。仿佛第一次看见宋晓卿似的:“不会吧,晓卿,这么美好的大学时光你要用来兼职啊?”
    一直跟在旁边没有说话的余鹏觉得纪玲玲不该问这么多,便说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呀,人家宋同学想在大学锻炼一下自己是对的,为自己积累点社会经验,哪像你,大学四年要是都玩儿过去了,你才算白读了!”
    余鹏说这话肯定是有些昧着良心的,因为他觉得大学不管怎样过,都是有意义的。
    “不是,我兼职是为了赚钱,我不想让我妈妈那么辛苦。”宋晓卿突然说道。眼睛却没有离开那张广告。
    纪玲玲和余鹏都沉默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纪玲玲觉得自己刚才不该那么唐突,自己确实从没了解过宋晓卿的家庭。
    纪玲玲很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晓卿……”
    “那我们进去问问老板吧!”纪玲玲刚要说什么,余鹏就抢先一步说道。
    纪玲玲偷偷侧过脑袋看着余鹏,满眼都写着:你找死!
    余鹏也拼命地向她使了个眼色,纪玲玲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余鹏是不让自己再乱说话,怕自己越说越乱,忙做了一个“OK”的手势,换了一个笑脸,抬起头对宋晓卿说道:“好啊好啊,我们进去问问!”
    三人进去,找到老板,谈好工资工作时间,已是快九点。可这个城市依然没有要歇息的意思,仿佛办公楼里那群永远不歇息的人们一样。
    “我以后会成为他们中的一个吗?”宋晓卿想。
    纪玲玲看宋晓卿像是被抽了魂一样,边走边出神,一言不发,便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晓卿,你想什么呢?怎么觉得你总是不高兴的样子。”纪玲玲向来是有话直说的人,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丝不满。
    宋晓卿侧过头看看纪玲玲,她的神情却并不像语气那样生硬,满脸的关心。再看看余鹏,眼神里的关心并不比纪玲玲少。宋晓卿突然觉得她在这个城市不孤单了,纪玲玲像一轮暖阳,给她因为远离家乡而冰冷的心带来一缕阳光。至于余鹏,他本身就很温暖。
    “哦,没有,只是突然一个人从遥远的南方跑到A城来,觉得周围的环境好陌生,一时无法适应。”宋晓卿有些感伤。纪玲玲和余鹏生在A城长在A城,并没有体会这种背井离乡的生活,但也能明白宋晓卿内心的害怕与孤单。
    顿了一会儿,宋晓卿突然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拼命让笑容爬上了脸,转身对纪玲玲和余鹏说道:“不过,幸好遇到了你们!”
    本来还手足无措的纪玲玲和余鹏,见宋晓卿突然这样,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纪玲玲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嗯,晓卿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罩着你!”
    余鹏轻轻干咳了一下,不屑地说道:“得了吧,找你?你一个新生菜鸟凭什么罩着人家?还不如找我,我可是大二的学长哦!”余鹏是个很斯文的人,除了对纪玲玲。
    纪玲玲使劲将余鹏推开,挽着宋晓卿的胳膊,对余鹏说道:“找你?你个读书把脑袋都读傻了的,找你讲故事啊!”
    宋晓卿看这两个互损,竟一点情面都不给对方留,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本来圆圆的眼睛笑成了一个弧形,清澈明亮,像是一汪泉水一样。本身还在和纪玲玲边走边打趣的余鹏看得一时竟忘记了与纪玲玲辩驳。
    诗人的眼中,一切都是诗。
    和余鹏、纪玲玲道别之后,宋晓卿就回了寝室。寝室厕所门关着,里面传来淋浴的声音。宋晓卿单以为是大猫或者杏子,也没多想,就径直走到自己的床边。她打开电脑,等待开机,就无聊四处看看,才注意到对面桌子旁边放了一只黑色的行李箱。宋晓卿这才想起还有一位素未谋面的室友祁月。为了表示礼貌,她小心地整理了头发。扯了扯她身上那件母亲为自己亲手做的碎花衬衫,以及那条洗得快要发白的牛仔裤。
    其实开学时母亲和哥哥为宋晓卿买了很多衣服,宋晓卿十年来仅有的几次去商店买的衣服,开学这次就占了大半。心灵手巧的母亲也照例为宋晓卿亲手做了一个开学礼物--一件衣服,每学期即是如此。穿母亲做的衣服已经成为宋晓卿的习惯。
    等了几分钟,淋浴的声音停了。宋晓卿屏住呼吸,等待认识这个新室友。门打开,祁月裹着浴巾走了出来,边走边拿着毛巾擦拭头发。
    宋晓卿面带微笑,很热情地说了一句:“你是祁月吗?你好我叫宋晓卿,就住在你对面。”说话间,宋晓卿心里却是有些紧张,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
    祁月似乎并不惊讶,缓缓撇过脑袋,打量了一下宋晓卿,面无表情,冷冷地回了一句:“嗯,你好。”说完便拿起吹风机吹头发,再也不理会宋晓卿。
    宋晓卿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轻轻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开各种网页。
    或许人世间的人情冷暖就是这样,有晴空万里,就有冰天雪地。大雁离秋也会向南,宋晓卿也不例外,很自然地暗自告诉自己不可与祁月深交。
    大猫和杏子十点多才回来。大猫之所以叫大猫,是因为她像猫一样懒,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吃货,大猫曾说过,给她一个支点,她可以吃完整个地球。杏子是个甜美可爱善解人意的好脾气姑娘,无论什么,她都总是说好!好!
    大猫提了一大堆零食回来,手不得空,就用脚踢门。她万万没有想到来给她开门的是祁月。
    “那个……你是祁月吧?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在里面。”大猫嬉皮笑脸地说道。
    祁月并不说话,还是打量了一下大猫,顺带为她手中的那一大堆的零食惊讶了一下。然后照旧留下一句“嗯,你好!”就高傲地转身回去继续吹她那不到二十厘米长的头发。
    大猫和杏子满头大汉地进屋,见宋晓卿坐在桌子边看着这一切,狠狠地瞪了宋晓卿一眼,嘴巴一张一合问她在搞什么鬼,怎么是祁月来开的门,但并未出声。宋晓卿很无奈地摊摊手,大猫白了一眼祁月的后背,撇撇嘴,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一整晚,祁月没有和大猫、杏子、宋晓卿说一句话。大猫把桌子上的零食一包包打开,不停地说:“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杏子也不停地回答:“好!好!”两人有说有笑,时而把自己觉得很美味的食物分一部分给宋晓卿。没多会儿,宋晓卿桌子上的零食就堆成了一座小山。宋晓卿不爱凑热闹,大猫和杏子的笑声多么爽朗,她也只是百无聊赖地看着电影。
    电影是《天使爱美丽》
    在以浪漫为主的法国电影中,宋晓卿觉得艾米莉是最浪漫的人。
    祁月吹好头发,就铺床睡觉了,侧躺面对着墙壁,无视周围的一切。看着这个漂亮伶俐的女生,在这么美好的年纪,宋晓卿只觉得祁月是因为最晚来,所以和室友生疏不愿意交流。
    可是整整一个月,祁月依然不和室友来往,除了必要的说话,她便不愿再多说一句,虽然她也经常不在寝室。大猫是直性子,自从初次见到祁月,便从未给过好脸色给她看。杏子看谁都笑脸相迎,天真烂漫,只有见到祁月,笑容里才会多了一层勉强与尴尬。
    只有宋晓卿,偶尔会主动和祁月攀谈,出门进门都会给大家打个招呼,虽然祁月依然不怎么说话。要不是偶然间在路上听到祁月和朋友的谈话,宋晓卿都快怀疑祁月是不是有自闭症。
    “唉,整天就想待在寝室睡觉,上了大学人都懒了!”一个女生哀怨道:“祁月,你怎么不爱待在寝室啊?”
    “我不是不想待在寝室,只是不太喜欢我的室友,她们都好奇葩的!”祁月回答道。宋晓卿第一次发现原来祁月的声音可以这么洪亮。
    “怎么?你们室友不好吗?你们寝室那个叫宋晓卿的,听说是个美女呢!”
    “哼!什么美女啊!整天瞪着她那双大眼睛装无辜,不知道给谁看,穿得土里土气的,我不理她,她还总是巴巴地主动找我说话。还有那个胖子,胖成那样了,还整天就知道吃。另外一个小姑娘,见谁都笑嘻嘻的,老是去讨好别人,看那样子肯定是个墙头草!”
    祁月滔滔不绝地吐槽,仿佛是忍了很久,想一吐为快。本来要去图书馆的宋晓卿停下了脚步,转身绕道。她不知道自己在躲避谁,也许是躲避那个天真的自己。
    人就是这样,从懵懂到无知再到看一切都是美好的年纪,最后发现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简单易懂。有的人会回头拾起最好的自己,或懵懂,或单纯。而有的人,则不会转身,只会向前,一步步迈进那个复杂的漩涡。
    十八九岁的年华,宋晓卿开始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了点点褐色斑纹。
    太阳落山,宋晓卿收起书本离开了图书馆。夜幕降临,校园里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在寝室待了一整天的学生,像是被放出来的蜜蜂一样,纷纷出来享受这样平凡的夜晚。几乎每盏路灯下面都有人,或是耳鬓斯磨你浓我浓的情侣,或是捧着诗集轻轻朗诵的伪文人,又或是八卦不断的闺密,还有那一个个形单影只的身影,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切。
    宋晓卿很不明白,十月的A城并不热,为什么白天那么好的阳光没人享受,却纷纷来挤这微弱的灯光。
    只是那棵银杏树,在这深秋的灯光下,显得分外好看。
    回到寝室,大猫和杏子用宋晓卿的电脑在看《灵魂摆渡》,两人被吓得缩成一团。宋晓卿打开门的时候,她们“啊”的一声大叫,望着走进来的宋晓卿惊魂未定。
    “晓卿,你吓死我们了!”大猫没好气地说。
    宋晓卿看看寝室,祁月也在,手捧着一本《瑞丽》,默默地翻着,没有因为宋晓卿突然回来而惊讶,甚至连头也没回一下。
    “哦,我哪儿知道你们在看恐怖片呀,对不起嘛!”宋晓卿笑着回答大猫,然后略过祁月,径直回到床边。
    大猫很惊讶宋晓卿这一举动,心里畅快无比,偷偷地对着宋晓卿比了一个大拇指。
    宋晓卿笑了笑,暗自想:“我终究是凡人,也会记仇,心里也会有疙瘩。”她再不要轻易献出自己的友好天真。她不怕自己天真,而是害怕别人嘲笑自己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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