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葹

第33章


倒是让皇上白等了,实在惭愧。”
  姜驰不疑有他:“说什么呢?你的身子要紧,不如你先回去歇着,让太医过来瞧瞧?”
  南殷也正苦于强颜欢笑,于是略微推辞了一阵,便向姜驰告罪退下。临走之前,疲惫的她终于注意到在座的嫔妃都在有意无意地听着他们的谈话,于是再次转向姜驰:
  “皇上,臣妾身子不适,回宫就直接睡下了,皇上不必挂怀,”她用余光扫了一下不远处期待地望着她的岑秀莲,又道,“秀莲妹妹刚封了常在,皇上定是想去她宫里坐坐,臣妾明个儿一早着人向您报平安就是了。”
  得到姜驰的许可后,南殷转过身,在一片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缓缓离开了。
  隔日一早,南殷比往常起得还早,当值的李嬷嬷迎了进来:
  “娘娘不再睡会儿了吗?昨夜怕是睡得不好吧……”
  南殷虚弱地笑笑:“让我如何睡得着……我想着,皇上怕是一早要过来看我,想跟他提提昀儿的事……”
  已经得知昨晚发生了什么的李嬷嬷惊讶地问道:“娘娘想好怎么说了?”
  南殷苦涩摇头:“我什么都没想好……我不敢说出昀儿的身世……一时之下,又没有什么借口……所以我想,随便寻个由头,先把昀儿接到我身边住段时间再说……不然,我真的快熬不住了……”
  李嬷嬷了解地点头:“是啊,为免小皇子的身世受到诟病,娘娘一定要谨慎啊……”
  南殷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的。”
  姜驰果然不久便到了,像是下了早朝直接从乾清宫赶来的。迎接他的,是画了精致的妆容,看起来容光焕发的南殷。
  “旋儿看着好些了?”姜驰见南殷气色不错,边往屋里走,边笑着问道。
  “自然是的,不然早上也不会派人去保平安,”南殷打趣道,“可惜皇上信不过长春宫的人,非要亲自过来看看。”
  姜驰哂然:“好好好,是我关心则乱了。既然你好了,我就来说正事,总不算多余吧!”
  南殷知他要说昨天没跟自己说成的事,而且早对这事的内容有所猜测,立即扶他入座,叫李嬷嬷带着下人们系数退了出去。
  “旋儿,我恐怕,要开始预防外戚专权了。”姜驰喝了口南殷递上的热茶,才缓缓开口。
  南殷平静答道:“哥哥明知道,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会无条件支持,还何必专程来说这一趟。”
  姜驰苦笑道:“是我庸人自扰了,我怕你为此事怨我,所以原想着叫你去乾清宫,亲眼看看他们那些嚣张的奏折,总会理解我的心的。”
  南殷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温声道:“哥哥总说我善良、大度,跟其他嫔妃不同,不仅不争宠,还劝你雨露均沾。可你知道原因吗?”
  姜驰不解地抬头:“原因?”
  “是啊,”南殷笑了,“我自知不是什么超然的人物,之所以能够笑对宫中争斗,置身事外,是因为我很自信皇上最喜欢的那个人是谁,会无条件支持的那个人是谁……说得难听点,就算任何人在我面前占了上风,也赢不过我在皇上心里的位置。而这份自信,是哥哥给我的。所以,哥哥才是那个让我变得不同的人啊!”
  姜驰静静地听着,不禁动容:“旋儿,你这席话,简直比任何情话都要动听!”
  南殷甜甜地笑开:“我说的都是实话……外戚之事也是一样,哥哥身为一国之君,却能把我的心情置于国事之前,处处为我着想,为我考虑,难道还不值得我全心全意地支持吗?”
  姜驰的眼圈红了,忍不住将眼前的人拥入怀中:“旋儿,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当初遇见了你……我知道你对这相遇相知,怕是有些后悔的,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就算时光倒流,明知会饱受兄弟相残的折磨,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去追求你!若是没有你……这漫漫人生,让孤独的我如何度过?”
  南殷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伸手搂住姜驰,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少顷,两人松开彼此,望着对方发红的眼眶,均是扑哧一笑。这才相携坐下,开始说正事。
  “哥哥是想让靖王出面?”南殷一边喝茶一边问道。
  姜驰笑起来:“什么都逃不过旋儿的眼睛。”
  南殷也笑起来,接着说:“哥哥这几日总召见几乎做了闲散王爷的靖王,我猜就是为了此事。既如此,皇上不如借赏花为由,去行宫住段日子。我也同去,到时候,出宫方便些,我可以去爹爹那儿,和亲戚们府上走动走动。”
  “旋儿,你是说……”姜驰有些迟疑地问。
  “若想大事化小,哥哥必定需要软硬皆施,靖王在朝廷上来硬的,而我这个皇上宠妃,又是南家的女儿,恐怕最合适做那个奔走于各座南府,充当说客施以软计的人了。”南殷坚定地说。
  “如此甚好,只是……这样一来,你恐怕要被当成南家的罪人,那些气头上的南家人,怕是要把你当成众矢之的了!”姜驰皱眉道。
  南殷坚定地说:“我方才不是说过吗?能给予哥哥支持,付出点代价不算什么!更何况,此事本就因我而起,由我来结束,也能让我减少些愧疚,不是吗?”
  姜驰仍迟疑着:“可是……”
  南殷打断他,又道:“哥哥别犹豫了,这件事一箭双雕。南家若出了事,爹爹作为国丈,定是会被各位亲戚求助,左右为难。他年事已高,哥哥定也不忍心让他此事伤神。若我出了风头,爹爹、姐姐,甚至哥哥都会减轻些负担。”
  见姜驰还在犹豫,南殷索性嗔怪道:“难道哥哥信不过旋儿,觉得旋儿会任由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吗?”
  话说到此,姜驰才终于松了眉头,展颜道:“是了,我的旋儿何等聪明能干,是我总是关心则乱了。那么这次,就拜托旋儿当我的贤内助了!”
  “遵命!”南殷俏皮地作了个揖,逗得姜驰笑出声来。
  两人说笑一会儿,南殷装作不经意地说:“行宫风景优美,不如我们带上宫里的孩子们,让他们也去住段日子。小孩子们,总是喜欢那些花花草草的。”
  姜驰听了兴致也挺高:“你是说昀儿和早儿?是个不错的主意,只不过那样的话,还要带上皇后和青兰?”
  南殷急忙道:“青兰和我们同去更好,皇上去行宫哪能只带一个妃子?至于姐姐,我不在宫中,宫里的大小事务可就只能由她做主了,她也同去怕是不行。不过有我这个姨娘在呢!哥哥害怕我怠慢了昀儿吗?”
  姜驰笑道:“你看见昀儿就连我都忘了,更何谈怠慢?那就这么定了,叫两个小家伙儿也去行宫住段日子,他们一定也高兴坏了。”
  南殷这才终于真心地笑了起来。
  
☆、百密疏
  在行宫的月余,是南殷多年来最感幸福的日子。与姜驰相扶相持,与青兰相敬相爱,还有昀儿和早儿亲昵绕膝,南殷甚至有种错觉,仿佛他们是那寻常人家的夫妻侧室,过着简单和睦的日子,享受着天伦之乐。也正因为这样的感慨,南殷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远没有想象的那般不在乎宫中的种种纷扰——貌合神离的姐妹、虎视眈眈的嫔妃,以及他们身后的前朝后宫,这一切的乌烟瘴气,她仅仅是靠着皇上的宠爱,骗自己不去在意而已。
  因着之前的挑拨,昀儿起初还对南殷有些排斥,不过终究是小孩子,几块可口的点心,几次温柔的陪伴,就让他把所有的抵触忘得干干净净,反而因着朝夕相处,对南殷比以前更要亲近了。南殷尽情地享受这难得的亲密,一边也患得患失地想到,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能有多久。
  前朝靖王已经出面,南殷便也开始奔走于各座南府。由于之前跟姜驰商议得很周全,几次游说效果都非常不错。南殷将各府的当家主母定为主要的争取对象,南家的正妻们大多出身显赫,颇有见识学问,再加上比起男人们的冒进,女人们自古以来都是更加保守谨慎的,对于结党营私、一家独大的自家老爷们早已担心不已。南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迅速地说服了她们。再过了一段日子,枕边风吹得差不多了,几位立场不太坚定的或是原未得到太多好处的南姓官员,请调的请调,退隐的退隐,剩下的几位说不动的,就顺理成章地交给靖王处理了。
  于是为期一年左右的外戚专权的趋势,就在这内外联合、软硬皆施的手段下,迅速地平息了下来。以南裕为首的几个始作俑者,由于这一年来做了太多兴风作浪的坏事,重则流放,轻则削官夺爵,总算没有累及太多。
  姜驰和南殷在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也意识到他们已经必须回宫了。出宫月余,南殷虽忙碌,却因着舒心,气色看着好了不少,连腰身也看着丰腴起来,想到要回宫,甚至连忧郁之情都隐藏不下了。姜驰见了,知道这是南殷自别苑回宫后难得的真情流露,不禁有些心疼,提议不如再停留些日子,终被南殷婉拒了。
  回到皇宫,一切照旧。昀儿不再绕膝身前,姜驰和青兰不再朝夕相处,宫中琐事再次每日缠身。这本是南殷一年来的生活常态,但敏锐的她总觉得有些不对,但究竟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直到出事那天,她才恍然,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而已。
  昀儿病倒了,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开始上吐下泻,吃不下任何东西,太医院前前后后看了个遍,却连陈太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才过了几日,已经瘦得不成样子,还开始发热,南蓁和姜驰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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