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葹

第31章


  南蓁自然也对南裕此前的事了如指掌,惊讶道:“这是为何?”
  “自然是为了扳倒柳家,所以只能重用我们南家了。”
  南蓁仍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喃喃道:“皇上……竟然把你看得比朝堂还……”
  南殷嘴角噙出一丝笑来,淡淡道:“所以你应该知道,若是我愿意,你早就死了几遍了吧?”
  南蓁被气得口不择言起来:“你就不怕我告诉柳芳?!”
  南殷摇了摇头,笑道:“姐姐不会,等到得以提审柳芳的那一天,我可是打算亲自审的……姐姐自然了解,我能审出什么来,想审出什么来,这可都要看姐姐现在打算如何站队了……”
  南蓁气得浑身发抖,却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南殷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漠然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快到门口时又回过头:
  “还望姐姐将这个‘姐妹情深’的戏码继续演下去,旁人倒不怕,父亲年事已高,想是受不住他唯一的两个女儿反目成仇的真相……”
  南蓁撇过头,许久才吐出几个字:“知道了。”
  南殷便不再废话,转身快步离开了。
  南殷没有回长春宫,而是直接去了岑秀莲的储秀宫。岑秀莲听说南殷来了,几乎是冲出宫门匍匐于地,立刻哭得泣不成声。
  南殷着人扶起她:“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个泪人了?”
  岑秀莲哽咽道:“臣妾没脸见娘娘了……臣妾真的没想到……臣妾真是罪该万死!”
  南殷叹气道:“我可是还在小月子里呢!妹妹这是不准备让我进屋避避风了吗?”
  岑秀莲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把南殷让进宫门。
  进了屋,岑秀莲把南殷扶到贵妃榻上歇下,又立刻跪到南殷脚边,低声下气道:
  “前几日娘娘闭门谢客,臣妾以为……娘娘再也不想见臣妾了……”
  南殷亲自扶起她,让她坐到自己塌边,劝道:“我那几日确实身子虚弱,是皇上说不让见人好好休息的,哪是不想见妹妹呢?况且,明明就不是你的错……”
  “可是,若不是臣妾为报私仇……娘娘也不会……”
  南殷打断她:“再怎么,也怪不到妹妹头上,妹妹别再自苦了。”
  为了不让她再告罪,南殷急忙接着说:“我过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我终于尝到了你当年的切肤之痛,也终于理解了,你为何会对害你的人恨之入骨了。”
  岑秀莲抹着泪抬起头,断断续续问道:“娘娘这是……”
  “是……”南殷轻声道,“是我自欺欺人地以为可以一直做缩头乌龟才害死了我的孩子,吃了这个亏,我断是不能再任人鱼肉了。”
  岑秀莲听了这话,又立即重新跪倒,坚定道:“娘娘,臣妾还是那句话,若娘娘有用的上的地方,臣妾一定万死不辞!”
  南殷不得不再次将她扶起,微笑道:“万死不辞倒不必,只是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妹妹,来做我的谋臣啊!”
  岑秀莲擦干眼泪,保证道:“娘娘,臣妾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
  南殷笑道:“我相信。”
  岑秀莲这才肯坐下来,与南殷吃茶说事:
  “娘娘,臣妾以为,以柳芳的胆识,此事不可能为她一人促成,怕是有坤宁宫那位的份呢!”
  南殷有些疲倦地点了点头。
  “那娘娘准备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没有证据,至多只能架空她,好在皇上早就属意我协理后宫……更何况,我曾答应太妃娘娘和我爹,要帮南蓁保住这个后位的。”
  岑秀莲则劝道:“那一定是太妃娘娘和南将军不知道那位的真面目,只道她是个独守空房的可怜人儿,若是知道了,定是第一个不肯原谅她的!”
  南殷沉默片刻,只道:“这个没那么容易,你别忘了,她的身边还有个宫月如……总之,先想办法取得后宫实权吧,至于你的仇,我总会想办法为你报的,你放心。”
  岑秀莲知道南殷不愿就此事多说,只得作罢了。
  
☆、占鳌头
  没过几日,姜驰带来了已将南裕等人劝服的消息。南殷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南蓁迫于她的威胁,已经采取了行动。再过了些日子,以南裕为首的南家势力在姜驰的秘密授意下,将柳芳伯父柳章研“叛国谋反”的罪行公布于朝堂,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南殷知道,柳芳的这位伯父柳章研曾是先帝的宠臣,也是在先帝的旨意下作为使臣,来往于西域、东洋各国,至新帝即位后,由于曾是康王党而拒绝继任,断然解甲归田,却时常在老家做些小动作,挑拨仍在朝堂的柳氏一族与新帝的关系。因此姜驰这次的治罪,除了替宠妃和未出世的孩子出气外,也是为他自己铲除异己,可谓一箭双雕。又或者,南殷有些不情愿地想到,或许对付柳家,是姜驰早在召柳芳入宫时就已做好的打算,自己的事只是顺水推舟。
  这样的细密谋划,让南殷不禁想到姜驰的棋艺——步步为营,滴水不漏。想透了这一层,南殷实在不能不感慨,或许姜驰这个人其实从头到尾就没有变,变的,只有她自己的观念而已。
  但无论如何,姜驰的动作让整个后宫对南殷更加另眼相看,再没人敢去试探皇上到底对这位臣弟遗孀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南殷乐享其成,既然她自己和姜驰都迫切地希望她能取得后宫的管辖权,她自然义不容辞。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地保护昀儿和自己将来的孩子,而姜驰要的,则更多的是一个真正贴心的女人为他管理后宫,以便他更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前朝和后宫。
  这种类似于互惠互利的关系,在南殷从前对爱情的认知中,是不可能存在的。在那个少不更事的她看来,爱情是揉不得一粒沙子的——必须是纯粹的,不杂糅其他任何利益关系。而现在的她却能够接受这一切。
  爱情也许是纯粹的,但婚姻绝不纯粹——更何况皇室的婚姻。也正是因为能够接受,南殷也愿意相信,虽然她早已不再能与姜驰坦诚相待,一切只为彼此,但他们,仍然是相爱的。那是一种远超过两小无猜的更加深厚的爱情,更适合世俗、政治,和皇室。这个认知姜驰大概早早就获得了,或者他眼中的爱情一向如此——而南殷也庆幸,自己知道的尚不算晚。
  于是南殷顺利地向姜驰表明了想要协理后宫的意愿,并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姐姐性子急,恐不能与她完全同心的担忧。这自然正合姜驰之意,两人商量之下,由南殷亲自提审柳芳。南殷特意与岑秀莲、曹青兰筹划了几日,才终于踏入了宗人府的审讯室。
  柳芳被侍卫架了进来,看得出来,多日的审讯让她虚弱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南殷望着这个恨她入骨的女人,不由得感慨万千——曾经这个女人的妆容是整个皇宫最一丝不苟的,而如今,她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胸前,一身白色的囚犯服映得那失血的脸庞更加惨白,那原本精致的五官因为痛苦和仇恨变得扭曲而狰狞。但南殷知道她不能手软——这只是个开始,她对自己说。
  南殷将侍卫们遣了出去。柳芳闻言抬起头,终于看到了她。令南殷意外的是,柳芳竟平静地低下头去,向南殷简单地行了个礼,生硬道:“臣妾参见旋嫔娘娘。”
  南殷没有防备,直言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突然转了性?”
  柳芳冷笑一声:“臣妾都把自己的家族作毁了……如此沉重的代价,再笨也该学乖了吧!”她的脸重新扬了起来,难掩悲戚之色。
  南殷忍不住劝慰她:“你伯父的罪名不是现编的,所以,这一切也并非因你而起。”
  哪知柳芳却似被此言刺痛,激动道:“娘娘有所不知,臣妾倒宁愿皇上是气我恨我,才下令搞垮我的家族……总好过他从前对我好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停了话头,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拼命收拾了情绪,冷声道:“娘娘想审出什么结果来,臣妾都认罪,事已至此,臣妾只求能少拖累家族一分,若能如此,臣妾万死不辞。”
  南殷定了定神,缓缓道:“只要你认了所有的罪,不牵扯任何人,再承认是皇后娘娘管理不善导致你有机可趁,我自会去求皇上,让你父母亲弟免于一死……毕竟,你父亲一直是个好官。”
  这回是柳芳震惊地抬起头:“管理不善?!难道娘娘猜不透,在这件事中您的亲生姐姐扮演了什么角色?……”
  南殷扬手打断了她的话,有些疲惫地说:“我自有打算。”
  后面的事就简单多了,柳芳顺从地在认罪文书上画了押,南殷因着心中的复杂情绪不愿多留,道了句好自为之,就准备离开。
  谁知柳芳却在她出门前扯住了她的裙摆,南殷一惊回过头,还未及扯出裙摆,却猛地看见柳芳的脸上满是泪痕,顿时愣在当地。
  “娘娘……”柳芳以一种乞求的语气哽咽道,“臣妾已然知晓皇上最爱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也终于知道自己当初的恃宠而骄多么愚蠢……臣妾只想问一句,皇上他……真的从头到尾,都只是在骗臣妾……是吗?”
  南殷眼眶倏然红了,忍不住蹲下身去,握住她的手:“妹妹,皇上从前常在旁人面前提起你的好,你如此才貌,皇上怎会不动心?自然是真心喜欢过你的!你放心!”
  柳芳含泪笑了,缓缓道:“谢谢你……谢谢你,旋嫔姐姐……谢谢……”
  南殷再也待不下去,只得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起身快步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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