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修仙我是拒绝的

45 第四十二章 剖白


刀割般的疼痛自右手一直蔓延向心脏,苏绿承受着这一阵疼痛,下意识地便挣脱了沈白的手,但右手里的疼痛却并未随着挣脱沈白的手而减轻。
    苏绿强忍着疼痛,将右手搁在膝头的话本上,低头看过去,只见右手掌心赫然是一道显目的刀痕。她忍受着这阵疼痛思索了一会儿,回想起这道刀痕是前几日在镜湖里不慎留下的一道伤疤。
    但令她觉得奇怪的是,这道伤疤这两日便已经不怎么疼了,今夜却忽然疼了起来,还疼得这样要命。
    苏绿凝神仔细敲了敲,才发觉右手的掌心沾了几滴冰凉的泉水,那道刀伤就在这几滴泉水中缓缓地愈合。
    她望着这道缓缓愈合的伤口,忽然想起美人提醒她的话。
    “往生泉水虽然有肉白骨的大能,但美中不足的便是,它这个肉白骨的过程可能有些疼...”
    她回想起这句话,便得出一个掌心刀割般的疼痛,正是刀伤愈合所致的结论。
    苏绿瞧着掌心有些微怔,身后沈白却嗓音如常地问她:“师姐,怎么了?”
    听得沈白的这一个问,苏绿用左手托着右手,从小杌子上站起来,几步走到浴池旁,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师弟,痛吗?”
    沈白面色也如常地回答她:“不痛。”
    苏绿沉着脸蹲下来:“你胡说,我的手碰着泉水,只是一道刀伤便很疼,你修复金丹都不疼吗?”
    说着便有些气恼他如此隐忍,此时是这样,在镜湖底亦是这样。其实哪有人不怕疼呢,人都是怕疼的,那些不怕疼的人,只不过惯于过分隐忍罢了。
    她正在心底想着,谁晓得沈白却没有解释半句,反而是皱着眉道:“镜湖里受的那一道伤?”向她伸出手,沉声道:“还没有痊愈么?”
    苏绿见他伸手,下意识便把仍在疼痛中的右手递过去了,沈白握着她的手看了看,道:“是我的不是,我本以为你这道伤应当已经痊愈了。”
    “哦,也不怪你。”苏绿呐呐道。
    右手搁在沈白掌心里,疼痛仿佛减弱了些许,她的思绪仿佛也迟缓了些许。直到右手掌心的疼痛逐渐消失,苏绿才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挣脱沈白的手,气势汹汹道:“不要转移话题,我是在问你疼不疼!”
    沈白镇定道:“师姐,我不疼。”
    苏绿依然气势汹汹道:“胡说,你是金丹受损,一定很疼!”
    沈白也依然镇定道:“师姐,你受的是外伤,所以捧着往生泉水会很疼。而我金丹受损,受损的金丹却并未直接碰着泉水,所以...”
    话还未说完,便断在苏绿划拉一声撕开他里衣的动作里。
    沈白微怔道:“...你做什么?”
    被苏绿撕开的里衣正好露出他的胸膛,苏绿盯着他胸膛上两三道伤痕,抬了抬下巴:“这些是什么?还有你腰上,手臂上,腿上,”步步紧逼道:“那些又是什么,需要我撕开帮你回忆一番么?”
    沈白神情中含了几分无奈:“师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苏绿重复他这个问:“我要做什么?”闷声道:“师弟觉得,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若是摔疼了,她会不会哭?”
    沈白道:“自然会的。”
    苏绿摇摇头道:“小姑娘可能会哭,也可能不会哭。若是小姑娘的爹娘在旁,小姑娘大约是会哭闹撒娇的,但若是小姑娘的爹娘不在身旁,小姑娘可能不会哭,即便哭了,也只是哭一哭便作罢。”
    沈白疑惑道:“师姐是想同我说什么?”
    苏绿认真道:“师弟,痛是很难受的一桩事。我不晓得你为什么这样能忍,但是你这样忍着,就像爹娘不在身旁的小姑娘一样。小姑娘摔着了没有哭,她的爹娘可能觉得她很坚强,但是小姑娘摔伤了她都不哭一哭,她的爹娘可能会很心疼,宁愿她哭一哭来发泄一下她的疼。”
    她主动伸出手去握住沈白的手,直视他道:“师弟,虽然你我的爹娘都不在身旁,但是你疼的时候,不需要如此忍耐。你越忍耐,珍重你的人就越觉得心疼。珍重你的人希望你坚强,但是那是在她不在你身旁的时候,而她在你身旁的时候,她希望你不要那么隐忍。”
    嗓音低了些:“在她面前,你怕疼也没关系,软弱也没关系,能让她替你分担,她就觉得很高兴。”
    静默良久,沈白问:“怕疼也没关系么?”
    苏绿道:“没关系。”
    沈白问:“软弱也没关系么?”
    苏绿道:“没关系。”
    他回握住她的手,在冰凉的泉水中缓缓闭上眼,低低道:“师姐,我疼。”
    苏绿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昨夜对着她服软的师弟让她觉得十分地怜爱,忍不住怜爱地握着师弟的手继续念了一段话本,然后觑着师弟有些苍白的脸色,又怜爱地哼了一段摇篮曲,意在师弟能在这段摇篮曲中入梦,她心里觉得入梦大约就不会这样疼了。
    没想到一段摇篮曲没能将师弟哄入梦中,却把她自己哄入了梦中。
    苏绿抱着被褥望着青纱帐子上边的绣花,不大好意思地发觉,这已经是第二回,本应该是她来照顾沈白的关头,她却在这个关头里睡过去,最终还要劳烦沈白将她抱到卧房里。
    她不大好意思了一阵,反思了一阵,便怀揣着反思的结果从被褥里探出身,才发觉自己又被师弟做好事脱去了外袍。她又为师弟的细心感怀了一阵,起身穿上外袍,准备去付诸她反思出来的这个结果。
    苏绿反思出来的这个结果十分简单粗暴,她觉得既然沈白想尝一尝她的手艺,那她就力所能及地替沈白好生做几样她的拿手菜。
    虽然她最拿手的番茄炒蛋没法子做了,但好歹她还能在美人送来的浆果上边花心思,也算是全了她对沈师弟的爱怜与惭愧。
    怀揣着在浆果上边花心思的这个决意,苏绿坐在案几旁,面前摆的是一盘子颜色鲜艳形状各异的浆果,她正捏着一把小刀谨慎地把这些浆果剖开。
    她捏着这把小刀,心道它果然不如绛羽用起来顺手,也不如绛羽锋利。
    但是她又深刻地觉得,她着实还没有做好用绛羽切浆果然后被绛息揍一顿的觉悟,所以还是将就用着这把不大顺手也不大锋利的小刀罢。
    谨慎地剖开案几上这一盘子浆果,苏绿的目光在被剖开的浆果中流连了片刻,最终谨慎地择了一颗最朴素的浆果出来。
    她犹犹豫豫地把这枚浆果送到嘴边,端详了半晌,犹犹豫豫地咬了一口。
    苏绿嚼着这颗朴素的浆果的果肉,默默地在心里下了个定义。
    这个定义便是,幽冥的浆果,不如她认知中的水果好吃。比如她嘴里正吃着的这颗,她思索了良久,才得出了一个比喻。
    这颗朴素的浆果,它应当是一颗有着苹果心的梨...
    于是在经历过苹果味的梨、发酸的芒果、甜得要命的榴莲之后,苏绿终于寻着了与西瓜有七八分相似的一颗白色浆果,然后又经历了苦瓜味的葡萄、番茄味的哈密瓜之后,她在惊喜与痛苦交融的情绪中发现了一颗浆水与牛奶相仿的浆果。
    苏绿捏着手里这两枚浆果,感觉到自己的身心都受到了一些摧残。
    她受到了一些摧残的心里,只余下了一个想法。
    幸好碧落生不需要进食啊...
    院落西南面坐落着一间小灶屋,美人临走前担忧她一时起个食性,特意在灶屋里屯了一筐子浆果,还带着她去认了一回路。
    苏绿在心里感叹美人做事的周全,一面感叹一面循着认了一回的路进到灶屋,把袖口一扎,在小灶屋里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左手凝火诀右手御冰决,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地折腾出两碗白嫩嫩的双皮奶,双皮奶上浇的是西瓜味的白色浆果。
    她擦一把汗,捧着这两碗折腾掉她半条老命的双皮奶,准备去东厢房寻沈白。
    方出了灶屋的门,还未走几步,苏绿便听见抄手游廊后的院子里传来一道软糯的嗓音:“你的身子好了吗?”
    然后是一道分外熟悉的嗓音:“好了,多谢挂怀。”
    苏绿辨认出这是沈师弟在同一个姑娘说话,下意识地便停住了步伐。
    那个姑娘又道:“那便好了,那日美人姐姐让我拿些滋养灵脉的丹药来,我见着你那般躺在床榻上,唬了一跳呢。”
    然后是沈白:“多谢。”
    姑娘笑着道:“我叫莲罗,你呢?”
    沈白答道:“沈白。”
    苏绿听到这句沈白,忽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做一桩不道德的事,赶紧在心里默念了几句非礼勿听非礼勿听,捧着手里的两只白瓷碗转了个向,回了自己的卧房。
    她回了卧房不久,便听见沈白敲门:“师姐,你醒了吗?”
    苏绿起身去开了门,便见沈白仍然是一身青衣,长发束冠,立在门外。
    她向着沈白身后看了一眼,略有些惊讶道:“师弟,你怎么过来了?那位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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