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莱姆之怒

第26章


    杰克逊觉得,他们是在准备搬箱子,这个念头稍稍舒缓了他紧张的肌肉。他还能看见一辆小型运货卡车,他认为他们会把箱子,放进货车带走。他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阻止他们,甚至连钢管都不在手边。
    杰克逊最后总算意识到,戈尔迪不见了。或许戈尔迪一看见他们,就藏了起来,至少他还有一把左轮手枪防身。杰克逊想诅咒戈尔迪下地狱,但是,他又不想亵渎神灵,使自己再罪上加罪。
    杰克逊悄悄地退回到走廊里,每迈一步都摇摇晃晃的;然后拐弯上楼,迅速跑回到公寓里。他认真地琢磨了一番,觉得他们在把箱子搬进货车后,又会为了某些原因,而突然闯进公寓里来。
    杰克逊四处寻觅,想找个地方躲一躲。
    楼梯间里有一个壁橱,它的门对着走廊后面,一个黑暗的小角落。杰克逊退至角落,拉了拉橱门,发现它是开着的。
    橱柜里塞满了脏拖把和提桶。杰克逊把衣服折好,挂进柜子,然后,自己也挤了进去,并轻轻地关上了门。站在这恶臭的密闭空间里,他几乎不能呼吸了。
    约迪卡着尸体的胳肢窝,汉克抬着他的脚。车子里已经非常挤了,他们得先让尸体朝下,把他的脚塞进箱子下的葬礼用品里,再用脚使劲蹬它的肩膀,把它推进去,最后把头塞进去。
    汉克回到街上,拾起了帽子和灰色假发,戴在尸体头上。在关门之前,他又扯了些葬礼用的黑布和人造花冠,盖住了尸体的头颅。
    “你这是在干什么?”约迪问道。
    “我怕被人看到。”
    “谁会看到?”
    “我怎么知道?门又锁不上。”
    他们再次看向三楼的窗子。
    约迪脱下手套,将手插入口袋中,紧紧握住他的刀。
    “你认为谁是他的同伙?”
    “我不敢肯定。一开始我觉得,只要对付她和杰克逊就行了,但这个线人的出现,使情况变得复杂了。”
    “你觉得杰克逊也牵涉其中?”
    “我敢肯定是的,这可是他的灵车。”
    “你认为他们还在楼上吗?”
    “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他们转身穿过人行道,进入走廊。两人的手都插在大衣口袋中,汉克紧紧握着点三八口径的自动手枪,约迪紧握着刀柄。四只眼睛都机敏地,在黑暗中侦察着。
    他们在靠近楼梯时,谈话声已经响得足以传入恶臭的橱柜里,传进杰克逊的耳朵里了。
    “两面派的母狗,我真该杀了她……”
    “闭嘴。”
    杰克逊能够听到木地板上,每一个轻微的脚步声。他用力屏住呼吸。
    “我可不管她听没有听到,反正她无处可躲。”
    “闭嘴,这儿的其他人会听到的。”
    杰克逊听出他们上了楼梯。突然有一个人停了下来。
    “你是什么意思,闭嘴?……我讨厌你,总是该死地叫我闭嘴。”
    第二个人也忽然停住了:“我只是想让你安静。”
    在楼梯上的脚步声,重新传来之前,杰克逊一直在危险的寂静里,屏住呼息静静地听着,这让他的肺都疼了。他们没有再说话。
    杰克逊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弱,终于又能轻轻地呼吸了。他紧抓门把手,用力向内拉,缓缓地把门拉开一条缝,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脚步声出现在了二层的楼梯处,但到了第三层,就几乎听不到了。杰克逊稍稍等了一会儿,才从壁橱里跑了出来。
    一个空垃圾罐被他踢得叮当乱响,这把抱着衣服的杰克逊,吓得差点儿跌在了走廊上,好像有人用鞋尖,踢了他的屁股。
    他听到楼上重重的脚步声,像穿着靴子的蜈蚣,走在木板地上。在他穿过人行道时,头顶上的一扇窗子打开了。
    杰克逊拉开灵车的门,把衣服扔到位子上,自己再跳进车内,从口袋里摸索出钥匙,点火迅速启动。
    “快点儿,你个狗娘养的。上帝请原谅我。”他对发动不了的引擎咆哮着,“快,该死的、狗娘养的破车……耶稣基督,我不是那个意思。”
    杰克逊看见约迪,正从昏暗的走廊里出来,在他的视野里,约迪的身影越来越大。
    “上帝,可怜可怜我吧!……”杰克逊祈祷着。
    约迪从门口一跃而出,刀刃在黑暗中闪烁着。老旧的凯迪拉克的发动机咆哮着、运转着,约迪已经冲到了人行道上,他在路边刹住脚步,身体向前屈,两手呈拍打状,以保持身体的平衡,就像是站在悬崖边的人。
    杰克逊换挡变速,加大油门,旧灵车带着沉重的轰鸣声发动了。在杰克逊能够控制方向之前,灵车的前保险杠右端,飞快地擦上了货车后挡泥板的左侧。
    当灵车呼啸着开过时,侧身又被货车的挡泥板划出了一条口子,如同一个鳍状物,划过河流一样。灵车向西转进入第一百三十街,杰克逊几乎未觉察到,头顶上的高架桥铁柱。
    “又一次死里逃生,上帝,我可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杰克逊咕哝着,他短胖的手臂握在方向盘上,眼睛看向街道。
    
    第19章
    
    伊玛贝拉跑下了楼,留下正在帮她搬金矿石箱子的戈尔迪和她的杰克逊,匆匆瞄了一眼停在路边的灵车,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她沿着公园大道,向第一百二十五街上的车站跑去。
    伊玛贝拉不清楚火车的运行时刻表,但是,这里必定有开往芝加哥的班次。
    “这个漂亮的女子,必须赶上火车。”她对自己说。
    第一百二十五街车站,就坐落在高架桥下,像一座人造小岛一样面朝着大街。自从有了这个站台,这里的两车道便被增宽至四车道。每当有火车驶过去的时候,站台便会犹如中风似的颤动着,松散的木板,发出干尸骨一样的嘎嘎声。
    站台上可以看见第一百二十五街的灯光带——从连接着布朗克斯和布鲁克林的纽约三区大桥,经过小岛到达第一百二十五街的渡口,然后穿过哈得逊河,进入新泽西州境内。
    街道上特别闷热,灯火通明的候车室里,挤满了木制长凳、报摊、午餐长桌、投币贩卖机、售票机,以及漫无目的的人们。候车室后部的双向楼梯,可以通至站台,楼梯下面是洗手间。藏在后面、既无法找到,也更难进入的地方,就是行李房,几乎没有人能够看到它。
    周围到处都是酒吧、跳蚤横行的廉价旅馆、通宵营业的咖啡店、短期出租房、妓院和赌场,它们能够满足人们的全部生理本能。
    黑人和白人在这里,随时都可能突然相遇——在酒吧吧台上或车来车往的街道上。他们吵着闹着,争红了眼睛,甚至挥拳相向。傍晚的时候,又并肩坐在霓虹灯下的食品加工厂边,吃着桌上不像食物的东西。
    妓女们唧唧喳喳的,像盘旋在猪大肠上面的绿头苍蝇。蓝调歌手幽怨的歌声,每个夜晚都从自动唱机里传出来,像听不懂的梦话,回荡在恶臭的空气中。
    当我还是一个小孩时,我的妈妈就告诉我,那些男人们和威士忌酒一样,能够杀死我。
    刀疤脸的强盗审视着孤独的行人,像鬣狗在看狮子的宴会。抢劫犯抢了一个钱包,逃向高架桥下面的暗处,竭力躲开警察打向支柱的子弹。他们有时候成功,有时候就会失败。
    四、五个白人强盗,一起坐在豪华的防弹小客车里,在大街上的财团总部间兜来转去,寻找着下手的目标,有时候还会经过巡逻车,望向坐在车里、穿着制服的警察。
    车站里,二十四小时都有便衣警察在巡逻,外面大街上也总看得见警车。
    但是相比起警察,伊玛贝拉更害怕汉克和约迪。她从来没有被抢劫过,指纹也没有在警察局备案,所有警察都不会把她当回事儿的。这个女孩相信,这是一笔公平的交易,不会变成骇人的抢劫。
    她扣紧了黑色的紧身外套,跑起来的时候,裙子呈喇叭状辐射展开,露出了里面的红带子,颇具挑逗意味。
    一个经常去教堂的中年男人,正走在上班的路上,他是一个模范丈夫,外加三个还在读书的女儿的父亲。他穿着一件干净的浆洗衬衫和工作短褂。当他从公寓底层走出来时,听到了伊玛贝拉的脚后跟,轻轻踏过路面时发出的声音。
    “一个脚步轻佻的妓女。”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但是,当他走上人行道,在路灯下看到她闪光的深黄色脸蛋,和艳俗的红色裙带时,他简直像触了电一样,无法控制自己了。他的妻子生病了,上帝知道,他每天是怎么熬到天亮的。他看着那个漂亮的小妞,轻快地走在路上,黑脸上的牙齿,像大海上的灯塔一样发着光。
    “你是在等我吗,宝贝儿?……”那个男人用一种低沉的声音问道,然后,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臂,表示他愿意出五美元。
    伊玛贝拉可没有被吓到,她用黑色的手提包,狠狠地掴向了那个蠢货的脸。这一击让他感到的吃惊,更甚于自己身体上的疼痛。
    他并没有打算想伤害伊玛贝拉,只想和这个女孩儿玩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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