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鬼脸

第64章


别看他长得那副德行,人很不错的。”
  玄之介扬声呼唤长坂主水助:“喂,小太郎!”
  眨眼间,主水助的脸皱成一团,像小孩一样快哭出来。
  “叔、叔父大人……”
  “让你苦恼这么久,真抱歉啊。你那个没用的叔父临死前其实干得还不错哟。”
  “叔父大人,我……”
  主水助摇摇晃晃地往前跨一步,玄之介笑道:“不过,你还真是讨了个上等货色的老婆,真是羡慕你啊。长坂家会没落是我的责任,我对不起你们。只是,小太郎,身边有温柔的老婆陪着你,就算过着穷日子,也很轻松愉快吧。”
  主水助垮着双肩,脸上挂着笑容说:“叔父大人……您就跟我记忆中一模一样。”
  “嗯,也只有你愿意想念我这个麻烦的叔父,让你知道临死前我还做了一番好事也不错。”
  玄之介笑道:“剩下的事你问阿铃吧。”
  “我必须走了,我耽搁得太久了。”
  玄之介像顺带一提似的,在阿铃耳边很快地说:“再见,阿铃。”
  阿铃暗吃一惊,回头望向井边。玄之介的背影正好消失在井内。笑和尚接着说:“你是托我的福才捡回一条命的,不好好照顾身体,我绝对不原谅你。”
  “笑和尚,笑和尚爷爷……”
  阿铃情不自禁地伸出手问:“这样好吗?您真的要走吗?您不是说过不想升天吗?”
  笑和尚的眼珠子在紧闭的眼皮底下骨碌碌地转动着。
  “我说过那种话吗?嗯,对了,的确说过。”
  “是啊,您是这么说的……”
  笑和尚没有受阿铃的哭声影响,一如往常口气冷淡地说:“我啊,曾经治好兴愿寺住持的病。用我这双自傲的手,用我的按摩技术治好他。”
  “啊?”
  “我隐约猜到他是个杀人魔,还是帮他治病,因此才经常上兴愿寺。”
  所以在此地被杀?
  “我啊,以为也能治好他的脑筋。”笑和尚低语,“真是太自命不凡了。结果弄巧成拙,害我丢了一条命。对自己的医术有自信的人,有时会被自己的自负扯后腿。”他感慨万千地说:“我一直受困在阳世,都是因为那男人的执念。总算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笑和尚默默地往旁边走一步,挨近井边:“能治好你实在太好了。”
  说完便跳进井里。阿铃感觉一阵冷气,是阿蜜穿过身旁。
  “再见了,阿铃。”
  虽然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但眼前那张笑脸还是美得令人屏息。
  “要当个乖孩子,当个好女孩。”
  阿铃没时间阻止。三人消失在井口后,阿铃大叫着想追赶,却被草丛绊了一跤。她哭着起身,好不容易抬起脸时,眼前已经不见那口井,消失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水助奔过来,脸色苍白地环视众人:多惠在哭泣,乖僻胜打着哆嗦,七兵卫和阿先搂在一起瘫坐在地。
  “船屋呢……”
  船屋一如往常地矗立在原地,屋顶映在河道的水面上。
  阿铃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乖僻胜也跟着哭了出来。
  草丛发出沙沙声摇晃着,传来青草香。头上晴空万里,小白汪汪叫着追赶小鸟。
  终于空无一人的船屋,正耐心地等待擦干眼泪的阿铃一家人回来。
  第28章
  阿藤于翌晨离开船屋。
  前一晚阿铃睡着时,断断续续地做着梦,醒来却记不起梦境的内容,起床后精神恍惚。结果,她刚好目睹阿藤背着行李,在后门向阿先和七兵卫告辞的场面。
  阿先和七兵卫昨晚在船屋过夜,两人看起来也没睡好,脸有些浮肿。
  阿藤大姨在一夜之间变得很憔悴,身体看上去变小许多。阿铃不忍看这样的大姨——当下觉得大姨也许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就躲在柱子后。
  “大老板娘说得很对。”阿藤声音嘶哑地说,“昨天……当大家到外面时,我看到了,我看到阴魂。”
  昨天大家手牵手追赶阿梅和兴愿寺住持,跑到外面时,阿藤待在走廊上。
  “那真的……是很骇人的阴魂。”
  骇人的阴魂?可是阿藤大姨看到的应该是阿蜜才对。阿铃记得蓬发击退银次那时,阿蜜曾在阿藤大姨面前现身,教训她一顿。说她们两人怀着同样的心结——喜欢某人,想把那人占为已有——即使是横刀夺爱……
  “上次也是,仔细想想那大概也是阴魂。我看到一个女人。奇怪的是那女阴魂知道我暗恋太一郎老板。”
  阿先无言地点着头。是的是的,那是阿蜜。阿铃也在心里点头。可是这样的话,阿藤大姨昨天看到的阴魂是谁?
  “昨天我看到的阴魂,跟那个外表和活人无异的女阴魂不一样,很像妖鬼……瘦得很,手臂都是骨头,龇牙咧嘴,两脚都是泥巴,双手沾满鲜血。”
  阿藤说到这里全身打了个寒战。
  “更骇人的是,他身上穿着高僧才能穿的豪华袈裟,袈裟虽然破烂,但绣着金银丝线,看起来很重,从肩头这样披着……”
  阿铃几乎“啊”的叫出声来,赶忙用手按住嘴巴。
  昨天阿藤大姨看到的,难不成是兴愿寺住持的真面目?
  “那阴魂往哪里去了?”阿先平静地问。
  “过了马路到对面空地去。”
  是的,是阿梅带他过去的。
  “很恐怖,真的很恐怖。”
  阿藤大姨发出哭声。阿铃听了也很难受。
  “大老板娘,那个妖鬼的脸跟我一模一样啊。”
  “阿藤……”
  “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可是,那妖鬼的脸确实就是我的脸。那时我明白了,那就是我的末路。要是继续待在船屋任由自己的欲望放肆,我一定会变成那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当时就像眼前有浓雾散去一般,突然间我全明白了。明白以后,觉得害怕得不得了才瘫在地上。”
  阿藤大姨到底在说什么?大姨喜欢阿爸,觉得阿母是绊脚石。但是她内心扭曲的感情,应该无法让她看到兴愿寺住持才对,因为住持是骇人的杀人凶手——
  “药都丢进厕所里了,实在对不起。”
  阿藤深深鞠躬,阿铃看到七兵卫把手贴在额头上。
  “给多惠老板娘喝下的……只有一点点而已。我不是在辩解,但是应该不至于伤到身体。我也很怕,不敢给她喝太多,可是又不死心,认为只要多惠老板娘不在……这阵子正是好时机。要是昨天没发生那种事,我……大概会做出不可原谅的事。”
  阿铃总算理解阿藤大姨在说什么,无力地跌坐在地。
  原来阿藤大姨在对阿母下毒,打算毒死阿母,她趁着阿母生病喝汤药这段时间,在汤药里掺入毒药。
  阿藤大姨可能会成为杀人凶手,所以昨天她才能看见杀人住持的阴魂。
  这就是阿蜜一直担心的事吗?
  “你一直都很勤快。”阿先毫无责备意味,温柔地说,“希望你能解开心结,重新开始。”
  阿藤什么都没说,行了个礼,缓缓背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船屋。
  孙兵卫大杂院众人因为失去了像是拐杖和梁柱的靠山房东,不知该如何是好,善后问题费了一番工夫。
  大杂院居民都对真相毫不知情。孙兵卫房东花了三十年击退了在这一带作恶的兴愿寺住持,阿铃认为让大家知道这件事比较好。
  主水助却反对这么做:“就连亲眼目睹的我,过了一夜以后,都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如果光是嘴巴说说,大杂院的居民们恐怕也很难信服吧。再说孙兵卫大概也不想张扬自己的功劳吧。”
  主水助又悠哉地说:“这种事交给町干部包办最好,他们能处理得很好。”明明才那么说,他来船屋时竟然又说,“孙兵卫过世了,胜次郎孤零零一个人。所以我想,”主水助搔着下巴说,“我跟内人没有孩子,收养那孩子让他继承长坂家也不错。”
  阿铃吓了一跳,和阿爸阿母面面相觑。
  “可是长坂家终究只是穷旗本,”主水助害臊地笑着说,“或许乖僻胜不想当那种人家的养子。再说那小子相当勤快,听说之前在孙兵卫家里,三餐和家事都是他一个人包办。大杂院的人都这么说。”
  “他也很会做菜。”阿铃紧接着说,“他很会做鱼酱,我看过。”
  “所以,船屋老板,”主水助对太一郎说,“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你能不能收留胜次郎,让他在船屋受训,虽然他可能要花上很多年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厨师,不过你这边人手不够,我想那小子应该帮得上忙。”
  太一郎脸颊放松,多惠也笑着。
  “就像老板对我做的事一样吗?”太一郎问。
  “嗯,是的。再说,开料理铺不是七兵卫长久以来的梦想吗?如果让七兵卫栽培出来的太一郎和太一郎栽培出来的胜次郎来实现这梦想的话……”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报恩方式了。”多惠也点头赞成,“而且要是胜次郎先生到我家来,阿铃也会很高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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