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鬼脸

第54章


他咬牙切齿不甘心地说,“如果你们也是因为留恋而留在阳世,应该懂得我的遗憾。你们是嫉妒我已经报仇雪恨,所以才出手阻拦吗?”
  玄之介一只手贴在脸颊上,感叹道:“看来这小子还是一样偏执。”
  “真是个窝囊的男人。”阿蜜乌黑的长发随风飘动,“世人都说羡慕嫉妒是女人的本性,其实男人的嫉妒才更可怕。”
  “咯,咯。”银次在阿蜜招来的强风中挣扎着离开格子窗板。阿蜜又甩了甩长发,刮起一阵更强烈的龙卷风,再度把他吹飞到格子窗板上。
  阿铃觉得很不可思议。她和搂着阿高的多惠、七兵卫和阿先、瘫坐在两人身后的辰太郎头子、张大嘴巴的阿由,所有人都感觉得到这阵风。这阵风拂过众人脸颊,吹乱了大家的头发,不过他们的身体却可以自由动作,对他们而言,这阵风就像初春第一阵南风那般舒服。
  “喂,那个女的!阿由!”银次面目狰狞地叫唤着,“帮我个忙!你的身体借我用一下!等我解决问题后,再来帮你!我帮你解决白子屋,一定帮你报仇!这样你就不会被砍头了。看,头子迷迷糊糊的,根本派不上用场了。”
  辰太郎头子确实像具蜡像一样呆呆坐着,听不见这些失礼的话。头子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被阿蜜的香味给迷住了?
  “我……”
  阿由的嘴巴一张一合,环视四周。不仅是头子,七兵卫和阿先也一动也不动。
  阿铃大叫:“阿由,不要听这个阴魂的话!”
  玄之介看似有点累,阿蜜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阿由。
  “到我这边来!”银次喊道,“到我身边来碰我,我就能和你合为一体,就能帮助彼此,打倒这些家伙!你不想报仇吗?”
  阿由求救似的望着阿铃,阿铃反复地说“不可以”、“不可以”。
  “拜托你,千万不能听他的!”
  这时,阿由身边突然出现一个黑影,有个东西闪了一下。
  是蓬发。他驼着背蜷曲着高大的身子,长满胡子的长下巴悲伤地低垂着。
  闪光的,则是他右手提着的白晃晃刀子的刀尖。
  “你……”阿由喘着气说,“你是谁?你也是阴魂?”
  蓬发眨了眨眼睛,微微歪着头。
  “你,真可悲。”他对阿由说。阿由全身僵硬,只能仰望着他。
  “你,不能听,这男人说的。”蓬发温柔地对阿由说,“不能,变成,男人那样。”
  蓬发用力甩头,好甩开垂落眼前的头发。
  他直直盯着银次。
  “你,跟我,一样。”
  “你是谁?这次又是什么?”银次怒不可遏,“你也是阴魂?”
  蓬发没有回答,却转头望向玄之介。
  “长坂玄之介俊光,”他缓缓说着,“这是,你的,名字。”
  “哦。”玄之介回应。他微微蹙眉,看起来很困惑。
  “你,”蓬发微笑,“忘,了。忘了,很久。忘了,砍我,那事。”
  第24章
  有着阿蜜发香的风温柔地拂过脸颊,阿铃感觉得到那风的温暖。
  不过也仅仅如此,一切似乎都静止了,阿铃觉得自己也静止了,只能呆呆地仰望蓬发。
  玄之介大人——砍了蓬发?他刚刚这样说?真的这么说?玄之介困惑不已的脸上闪电般地闪过其他表情。因为速度太快,阿铃看不清那是惊讶或是愤怒。
  “你,砍了,我。”蓬发似乎觉得羞耻,脸上挂着浅笑继续说,“那事,很正确。是,正确的。”
  他慢条斯理地转过头,轻飘飘地迈开脚步挨近阿由,俯视着她。右手依旧提着长刀,刀尖笔直向下,刀背面向阿由。
  “你,回去。”
  跟阿铃一样愣着的阿由,张着嘴发出类似“啊?”的声音。
  “你,回去。”蓬发重复说道,“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你,应该,更早,到其他地方。”
  “到哪里?”
  阿由含糊不清、梦呓般不经心地说。阿铃第一次听到阿由这么说话。
  “到,你自己,的地方。”蓬发笑着说,龟裂的薄唇间露出肮脏的牙齿,“你,跟阴魂一样,留下,因为憎恨,留下。你,到其他,地方去。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份。很早以前,就没有,你的份。”
  这时阿铃总算明白蓬发笨拙话语中的真意。蓬发说的“这里”,指的不是船屋。而是白子屋,是遗弃阿由的父亲长兵卫的地方。昔日让她痛苦的地方。他是这个意思。
  “现在,的话,还来得及。”蓬发继续说,“你的,父亲,妹妹,不是,你的东西。父亲和妹妹,不是你,的份。是外人。争,没有用。当你,想争时,跟人争时,你想要的东西,你想要的份,那些东西,就已经消失了。全部,消失了,全部,没有了。所以,你,应该早点,到其他地方。”
  这时,楼下正好传来白子屋和浅田屋众人不知在为什么争吵的声音。也许他们刚才就在大声嚷嚷了,只是房里的人无暇他顾,现在才传进耳里。
  “够了!往后我再也不踏进这间铺子!”
  “阿母,我怕。”
  “说起来都是白子屋老板你,提议办什么无聊的驱灵比赛……”
  “咦,浅田屋老板,你怎么这样说?先提议的不是你吗!”
  “这有什么好争的?总之先逃命要紧。我受不了!”
  “可是头子他们……”
  “别管他们了,又和我们无关。啊呀,真是失礼,那个被捕的女孩是白子屋老板的女儿。可是对我们而言,她只是外人啊。所幸浅田屋没有一看到女人就失去理智想要染指的色情狂,也没有跟男人串通恐吓亲生父亲的不孝女。”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咦,你没听到我丈夫刚才说的吗?要说几次都可以。下流女儿跟下流父亲真是绝配!”
  “那种女人才不是白子屋的女儿!”
  “是啊,那种女人才不是我姐姐!”
  两家人顾着消遣对方,吵闹不已,间或传来不知道是阿静还是阿陆的哭声。又不知道是不是大门倒塌了,咕咚哗啦的声响好不热闹。
  睁大双眼跪坐着的阿由,突然止不住地簌簌掉泪。
  没人出声,也没有人动。手脚张开贴在格子门板上的银次,不知何时翻起白眼,嘴唇微微抽搐,像濒死的鱼的鱼鳍一样。除此之外,房内还在动的只剩下不断簌簌落下的阿由的泪珠。
  滴答,滴答。
  “我,我,”跟眼泪一样,阿由的嘴巴也掉出话语,“我……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从来没……思念过阿爸的。”
  “如果是这样,”玄之介徐徐开口,“你是被并非出自真心的感情蒙蔽了,而且还为此沦为杀人凶手,真是不幸。”
  阿由发出呜咽。
  “我是杀人凶手……”
  “是的。可是,你还来得及在沦为比杀人凶手更可耻的东西前止步。”
  玄之介微笑着,用下巴示意像十字架般贴在格子窗板的银次。
  “在成为阴魂之前。”
  银次突然哇哇大叫,从张大的嘴里露出细长的牙齿,阿铃瞬间看成獠牙。银次发髻蓬乱,垂落的头发随着阿蜜操纵的风摆动。他的白眼滴溜溜地转,好像快要迸出眼窝。银次大喊:“怎、怎么可以让她逃走——”
  阿蜜尖叫一声,仿佛被隐形的手推开晃了一下。银次用愤怒战胜风的束缚,像只可怕的大蜘蛛伸展手足,凌空扑过来。
  玄之介伸手探向腰上的佩刀,他还没来得及握住刀柄,蓬发已经举起右手,动作看似随意,却毫不迟疑,刀刃自下而上,像要掬起落下的东西般划了道弧线,斜斜砍向凌空扑过来的银次,自他的侧腹一直斩至肩膀。
  银次发出野兽般的号叫,蓬发没有停手,掬起的刀没有犹豫,他大大地挥动手臂,在空中画出圆形,又自上往下挥砍,刀刃画出的轨迹横切过银次的脖颈。
  银次张开手臂,在空中定住不动。阿蜜的风已经停止,她大把拢起长发,悄然退到阿铃身后守护着她。玄之介仍把手搁在刀柄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银次。蓬发挥下的刀尖对着自己的脚,盯着自己脚边。
  银次的白眼像是蛋白,微微抽搐着,闭上——
  刹那间银次失去头颅的躯体无力地滑落在地,宛如湿浴衣从竹竿上滑落。
  只有头颅留在半空中。
  然后,头颅瞪大了眼睛。
  阿铃看到。那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故事中妖魔的眼睛,像是撒了金粉发出精光,瞳眸像是一根黑针。转眼间银次的发髻松脱,头发像无数的蛇蠕动起来。
  他张开大嘴,再度露出牙齿,这次真的是獠牙。从两排尖牙间,伸出一条血红色的粗大蛇信。
  是舌头。那条舌头像是拥有生命,蜿蜒蛇行,在半空宛如抬起蛇首,环视一圈,最后停在阿由面前。
  阿由像是被噩梦迷惑,直直地盯着银次的舌头。
  “这是阴魂的真面目。”玄之介说,“是银次灵魂的最终下场。阿由,你恨过人,憎恶过人,羡妒过人,受这些感情驱使一再犯下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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