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天鹅

第40章


  “是的。”
  “你为什么要搭这么早的车呢?比如说,一个小时后就有一班313次列车,搭这班车的话就不用这么早起了不是吗?”
  “这样就赶不上饭店的餐会了。当天傍晚六点半就要全员到齐举行联谊餐会,搭313次列车的话会迟到的。”
  听她这样一说,课长重新审视时刻表。的确,这班车离开上野的时间与311次列车只差了将近一个小时,但它行进途中耗费了比较多的时间,到长冈站时与311次列车的时间差距,变成两个小时,要到二十点零五分才到站,这样不可能赶得上六点半的餐会。
  众人陷入一片沉默。
  “你们还有其他问题吗?”这次换律师发言了。
  “如果没有的话,请容我问一个问题。”
  “请说。”
  “你们认为是菱沼夫人杀死了社长与知多半平,这样就等于是在说,楢山源吉也是夫人杀的对吧?”律师的声音中有挑战的意味。
  “我不否认这个说法。”课长回答。
  他也同意须藤部长刑警的假设——杀死社长的凶手,与以楢山源吉做替身,把他送到“兰兰”的幕后黑手是同一个人。只要以逻辑方式推断,就可以证明那个人不是知多半平,也不是工会的正副委员长。凶手犯案时尸体刚好掉在列车上,造成犯案时间曝光这个最糟糕的结果,也使得替身的出现变得毫无意义。凶手害怕楢山无法保守秘密,要堵住他的嘴只有杀人灭口了。课长只用一瞬间,就在脑中复习了这段逻辑过程。
  课长说明完后,律师大大地点了头,表示理解。
  “好,那我反问你一句,夫人在十一点半离开药局,回到家里后就直接入睡了。也就是说,没有人可以证明夫人在十一点半之后的行踪,这你也赞成吧。”
  在老律师茶色的脸上,一双洋洋得意的眼眸正看着课长。
  “因此,派遣社长的替身前往中餐馆吃饭,也就是伪装社长在十一点四十分以前还活着,对夫人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我再说一次,没有人可以证明这位夫人十一点半以后的行踪。所以伪装社长是在十一点四十分被杀,不只没有用,反而还会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处境。”
  课长也是个脑筋转得很快的人,还没听完律师的说明,他就已经明白他要说些什么了。听对方用胜利者的态度一直念着这件事,令课长觉得既难受又生气,他用苦涩的表情望向窗户。
  “所以夫人根本不需要安排替身,更没有理由杀死楢山源吉。”
  “我明白。”他看着旁边回答。
  的确,律师说的那些非常合于逻辑。杀害社长的凶手,与操纵替身的是同一个人,这个想法放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的谬误。但是,只有假定凶手是菱沼文江的情况下,这个假设才无法成立,他竟然粗心到没有发现这件事。正因为他是众人公认的优秀理论家,在律师指正之前都没有发现这个矛盾一事,令他感到非常懊恼。
  三
  本部在接到警视厅的电话后,马上就派遣须藤与关前往大宫。
  “这件案子让我学到了不少东西。”关愉悦地说着。
  他们现在正在上野车站的月台上,等着京滨东北线的电车。之前关都是负责搜证或逼供这些无趣且是后援的工作,跟老手部长刑警搭档后,才第一次有机会执行多彩多姿的访查。
  须藤回答时,露出了他的牙齿,从他淡淡的笑容看得出,他的话没有教训意味,但因为四周的噪音,使关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关觉得这时候回答一些蠢话,是种不上道的行为,所以就什么也不说了。很不巧的现在是尖峰时间,月台上挤满了通勤的人。
  从上野到大宫大概花了四十分钟。塞满人的电车过了浦和后,乘客慢慢变少,等到了与野,两人总算找到位子坐了。关发现自己的鞋尖旁有只扇子,那是一只可爱的女用小扇子,扇骨上还有雕刻,应该是在人群推挤时掉落的吧。他反射性地摸了摸皮带,确认自己的扇子还安在。要是掉了的话,少不了一阵河东狮吼,他最害怕发生这种事。
  通过了剪票口后,眼前是平凡无奇的站前广场风景。小吃店与计程车招呼站交互排列,有个戴着角帽的大学生在广场边用沙哑的声音嘶吼,进行抨击政府的演说。尖峰时段人山人海,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倾听他的说法,令人不禁对他感到同情。
  街道的对面有一间大型啤酒屋。部长刑警像是要让人知道自己在吞口水似地,发出了很响的“咕噜”声。
  “耶,反正专务夫人说的一定是她狗急跳墙编造出的谎言。如果工作顺利完成,回程时我们去喝一杯、吃顿晚餐吧,由我请客。”
  须藤一边走,一边依依不舍地望着啤酒屋。
  帆足药局离车站约十分钟路程,大概的町名两人都靠地图记起来了。在记忆力的帮助下,他们没有迷路,直接就走到了大门町。这附近老旧的商家栉比鳞次,其中只有帆足药局最新颖,因此也给人比较干净的印象。在店内排列着的陈列柜后方,有一间用玻璃隔出的房间,玻璃上用烫金文字写着调剂室,里面可以看到排在架子上的药瓶、秤与研钵。两人一进店内,穿着白衣的药剂师老板起身,做出随时听候吩咐的样子。他是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肌肤苍白,头发与眼睛都是褐色的。
  上级命令他们调查时务必谨慎,换句话说,就是不要让人觉得警方把菱沼夫人当作嫌疑犯。
  “请问你认识菱沼夫人吗?”部长刑警用平常的口吻开口说道。他那毫不造作的庶民风范,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够马上让对方照自己的说话步调走,关至今已不只一次,目睹他施展这个能力。
  “我知道她的长相。”
  “她是你们的客户吗?”
  “不是,她并没有常常来光顾我们。”
  “你的意思是,平常都是由她的佣人来买药的吗?”
  “不,我的意思是说,她不是我们的常客。但因为她长得很美,所以我对她的长相有印象。”
  “原来如此。其实啊,最近菱沼家遭小偷了。”
  “喔,我不知道这件事。”药剂师的脸色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因为不能确定歹徒犯案时间,我们的搜查遇到了瓶颈。夫人曾有一次在夜间没有锁门就外出,她说歹徒可能是在那段时间来的,当时她是来你们这里买药。”
  “是、是。”老板的表情像是想起了什么。
  “如果能知道日期与时间的话,对我们会有莫大的帮助。你能不能回想看看呢?”
  “这个吗,夜间的话,会不会是指我帮她调配止痛剂的时候?”
  “没错,她好像说她当时头痛。”
  “不是头痛,是胃痉挛。我调配了东莨菪碱、樟脑、非那西丁等药给她。后来夫人还很高兴地说,我配的药很有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说了句“请等等”后,药剂师走进调剂室,很快地,他拿着用药记录卡走了出来。
  “是在六月一号的晚上。大概十一点半左右。那时我才刚关门,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这个情报对我们帮助很大,你确定时间没错吗?”
  须藤看着老板的白脸问道。绕了一大圈才好不容易问到这个问题。
  “我非常确定。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关门之后没过多久她就来了,所以我的印象很深刻。而且,我有把我开的药记在用药记录卡上。有良心的药剂师要替自己开的药负起责任,所以,一定会把这些资料记起来。”
  药局老板出示的用药记录卡上,除了他调配的药品名称与份量外,还用G笔①写了菱沼文江的名字、日期等等。最下面印了“时刻”两字的地方,一样用G笔清楚写下了PM:11:30。看到这个,须藤与关都相信了药剂师的证词。
  ①一种沾水笔,常用于绘制人物图。
  四
  从药局前的道路往东走,就可以到达中仙道。穿越这条马路,沿着冰川神社的参拜道向左转,经过一条战后建成、像是临时凑合着用的商店街后,到神社境内前再往右转,那里就是高鼻町了。过去老宿场町①的那种粗鄙气氛已经消失,现在这里是白领阶级的新兴住宅区。
  ①古代日本为传递讯息而设立的驿站。
  围篱围起来的庭院中,有些刚下班的一家之主正穿着短裤、拿着水管帮草皮浇水,还有人早就洗好澡,随意披上浴衣,欣赏瓠瓜的淡白色花朵。每个家庭都充满了静谧与和平。对从事刑警这种忙碌工作的两人来说,这样的景象与他们毫无缘分。
  菱沼家的位置,是通过这中产阶级住宅区后还要更前面的地方。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第一个映入他们眼帘的是高耸的柏木,然后他们看到了陡峭的红色屋顶。那是一座看起来房间不少、有点年代的都铎风建筑,那涂上白色灰泥的墙以及纵横交错地组装在一起的黑色木材,穿透了低垂的暮色表现出调和的美感。庭院里铺满了草皮,内侧则建了一座似乎是车库的小屋。厨房窗户透着亮光,里面似乎正在准备晚餐,一个有点胖的女人一次一次地藉由那敞开的门出入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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