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后

50 为园丁解除困扰


一个星期三的下午,刚刚上完英语课的周岂手背着书包直奔天外天工作站,半小时前他收到了该社团即将召开本学期第一次例会的通知。眼下天空里的燥热已经消褪殆尽,太阳像一位迟暮的老人挂在天上毫无脾气可发,徒然有心却也无力。
    岂手上课的地方是一间顶大的阶梯教室,那间教室被布置的简洁而优雅,这让他想起了中学时代在厦门的那座小礼堂,每年只有学期末家长会时他和小伙伴们才有幸能进入到那座漂亮的礼堂里。在岂手的印象中,礼堂的窗户上挂着厚厚的红色帷幔,水泥地面湿漉漉的,这是被从海面上不断吹来的东南季风造成的。礼堂里的桌椅很老,但看上去很亲切。有一次他甚至站在了那礼堂最前面的讲台上,那种叫人欣羡的目光多少会让他有些难以承受。如今,大学里的这种大阶梯教室随处可见,窗户开的很大,窗帘很少用,阳光能够自由地闯进来。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在任意一张椅子上坐上一整天,即使有别的学生上课也没有关系。
    那少年边走边想,心思在某个线条上打了结又会慢慢解开。当他走到工作站时,吕笑非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两个高年级的学长搬来几把椅子,几个人围坐在一张小桌子旁就开起了例会。
    在隔壁的一间屋子是天外天工作站的设备间,整个学校的校园广播都是经过这里发出去的,除此之外,它还是视频传媒和网络印象的宣传平台。主持例会的那个学长讲起话来官腔味十足,周岂手听了一会儿便心不在焉起来。他的注意力穿透玻璃门,逐渐转移到那些复杂的电子元器件上。年轻人的目光在设备间里游走了一会儿,直到最终定位到对面墙上几件钉起来的相片框上,在它们之中的一张上,岂手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像是一次例行采访,画面定格的背景正好就是在这间屋子的某个方位。拍摄的场景很简单,窗户只切进来一点儿,由它透射进来的光柔和了整个视野。相片里的主角是一个青年,他穿了一身灰白色的运动队服,优雅地坐在一张木制圈椅里,镜头捕捉到他腰部以上的部位。年轻人神色安详,嘴角带着一点上扬的微笑,眼睛里释放出一种坚毅的可以鼓舞人力量的光芒。而这个人,相片被放在十几张形形□□大合影正中的,是李壬辰。在这张相片的下方,有一行紫色的字这样写着,“人生而与众不同。”
    那个讲话的学长忽然把一沓纸往桌子上一扣,“好了,话就这么多,我看学弟学妹们笔记做的也很全,各位好好干吧。”
    周岂手最后在那张相片看了一眼,退了出来。
    “这话真有意思。”回鹏翔的路上,吕笑非的话语中夹带着一点儿不屑。
    从工作站出来之后,周岂手就一直处于一种冥想的状态。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听起来简单但却不一定好做,不如我们先到那儿看看。这可是我们入团以来接手的第一个任务,也是新学期的第一个活动,咱们最好别弄出岔子。”
    吕笑非对这个提议表示赞同,两个人于是立即绕道图书馆走到沛延广场这边来。他们一直走到一座小拱桥旁边的草地上。
    吕笑非站在拱桥上向四下里观望了一会儿,他的周围是一片面积很大的草坪,校园里的绿化大概就属这里做的最好。悠悠的绿草,在远一点的地方还生长着一片杨树林。一条笔直的约摸一米半宽的由光滑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将草地分成大小不等的两块,大一点的有小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小一点的也超过了三百平米。两块草地的四周围绕了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河,小河里的水只要不是在冬天冰冻的时候都会经常流淌,许多青年学生在这里驻足和休憩。草地的一角还生长着几棵会开紫色花朵的小树。
    吕笑非摆出一副军方首长前来视察的架势满意地停留了一会儿,最后皱着眉把目光停留在十多米外一块不大的地方。在靠近敬业道旁,人工河的旁边,有一块草坪被踩的光秃秃的已形成了一条小土道,虽然不怎么长,但硬邦邦的寸草不生,非常难看,与整片绿化带格格不入。原来,这片硕大的草地把七里台宿舍区与学生们上课的二十四教分隔开了。从宿舍区出来的沛延道到敬业道,这段距离的前半部分都有便捷的道路想通(也包括那条鹅卵石路),但是到了后半段就出现了问题。按照正常的步行路线,学生们从鹅卵石路到敬业道需要先向西走二十步到人工河的台阶上再右拐进入敬业道,不过一些偷懒的学生并不愿意那么做。他们径直穿过草坪,久而久之绿草被踩没了,一条两尺长十米宽的小土路出现了。
    “那么就是那里喽?”吕笑非指着那条土路说道。周岂手点了点头。
    “可是我们需要怎么办呢?”笑非撇了撇嘴说,他的搭档耸耸肩,好像是在说,“不要问我。”
    天外天工作站给他们两个人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提醒人们多走几步路,不要再践踏草坪了。再过几天,园丁师傅会把土路掘开,重新在那里铺上草皮。
    吕笑非坏笑着说,“我有个好方法,就是你每天都站在这里做义务疏导,谁再踩新草皮你就瞪他一眼,如果不管用你就再跟他们干一架。”
    “哼,我应该在脖子里系一条红领巾,头上戴一顶小红帽,嘴里叼一个口哨,这才是疏导员的标配呀。”周岂手颇具自嘲地说。
    “诶,这主意超级好,那么你一、三、五,我二、四、六,咱们分工明确,星期天偶尔再来这边散散步,我敢保证这块草坪绝不会再被踩坏了。”
    “这么好的差事我怎么能跟你抢呢,”周岂手说道,“周一到周天都给你来做吧,我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
    吕笑非从桥上跳下来。“不这么干也行,我突然想到了村子里的果农经常用到的方法,他们为了防止飞鸟来吃树上结的果实,就用带颜色的破烂床单和旧衣服做成一个人偶,傻笨的鸟儿看到了以为真的有人于是就不来偷吃了。怎么样,这个方法不错吧?”
    “你说的不对,他们一般不那么麻烦,其实只需要在树枝上绑一些五颜六色的布条就好了。北方种谷子的农民才会用到人偶,坐火车的时候我见过。”
    “道理都是一样的。其实说白了,不还是要做几块提示板吗,写点什么‘青青小草,何忍践踏’之类的,还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可是哪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总不能真让我们天天站在这儿吧。”
    “不过我倒是觉得在这里留着这条小土路挺有意思的,我自己打这儿过也会不自觉地很想去踩。不走寻常路可是我们这代人的本色,倒不是真的有那么懒。”
    “你就不要为你那糟糕的品行找借口了,见鬼!我怎么会和阁下这种人称兄道弟。”
    周岂手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不如我们就先回去,今天晚上碰面之前各自构思出一些好用的宣传标语,汇总起来之后谁的创意好就用谁的。”
    “成交!”吕笑非斩截地回答道。
    晚饭时间,周岂手和他的三个寝室友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大口地吃面,那三个人一直在讲开学以来他们遇到的各种各样的奇葩事,只有岂手缄默不语。晚上九点钟,周岂手把构思好的方案写在纸上给吕笑非看,后者哈哈大笑了一会儿,他拍着岂手的肩膀说,“就按你的办。”
    星期六的早上,早课还没开始,从七里台去二十四教上课的人们惊奇地发现,往日被他们踩出的一条闪着黄光的小径不见了,它已在一夜之间被一片儿绿油油的草皮填平。令他们更加惊讶的是,在那条已经不存在了的小径上竟然由远及近地插着四块小牌子,每一块小牌子只有十几公分高,牌子上依次写着:踩一棵挂高数、踩两棵挂大物、踩三棵挂马哲、踩四棵挂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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