旃罗含

第31章


  
  金金“呵呵”笑着不说话。  
  段哥在床上轻声喊了一句:“水。”  
  小可忙赶过去用玻璃杯盛水。金金说:“那你忙吧,我先走了。”  
  走出医院的大门金金叫了一辆出租车,急匆匆地开门上车。  
  窗外的景色由缓到急,渐次倒退,最后变成不假思索地飞奔。车辆一路急驰,上了高架桥,过了黄浦江。光阴飞度,过完这个暑假,金金就要念大学四年级了。学校安排暑期实习工作,他在浦东一家日资企业学习人事管理。  
  请了半天的假,金金抽空去医院看望段哥,时间紧张,所以略微交谈了几句,他便又匆忙赶回公司。  
  在公司的部门里面,差不多一半是日方的工作人员,一半是中国的员工。  
  以金金胡侃百搭的性格,不到两个星期就已经和公司上下多数员工打成了一片。其中有两个日本人跟金金的关系更是不同一般。  
  金金第一天进公司就看出这两人举止眼神有问题,进出谈笑的时候总是神情暧昧,于是私下里金金便用日文和他们聊天。果不其然,他们是一对半公开的同性情侣,这一次凑巧被公司同时派驻在中国工作。  
  金金有事没事便与他们坐在一起攀谈,听他们讲日本的Gay文化,讲二丁目大街上的异闻趣事。  
  后来这两个日本人还送了许多Gay片给金金作为礼物,全都是国内没法搞到的纯正无码日片。  
  金金仿佛得了什么秘籍宝典似地兴奋异常,回去以后便拖着Mark一起观看。  
  Mark看这些片子的时候不太用心,目光浅浅地扫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金金倒是十分专注,边看边感叹:“这日本人真是厉害,难度这么高的动作都做得出来,别人看着想学都学不会,亏他们怎么想出来的。”  
  有一天周末下班的时候,这两个日本人使眼神把金金约到厕所。金金不知有什么事,只当又有新片子,于是便跟了进去。  
  那对日本人站定了便问金金下班以后有没有空。  
  金金不明就里,问有什么事。  
  日本人探头打量四周无人,便悄悄地说一起去做爱。  
  金金瞪大了眼睛,眨了两下,用日文很夸张地反问:“三个人一起?”  
  “对啊,”日本人用轻松愉悦的口气说,“很有趣的,试试吧。”  
  金金觉得不能接受这种事情,于是勉强一笑,推托要和自己的男朋友过周末。  
  日本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一下头,其中一个便建议说那就4P好了,反正他们住的地方也很宽敞,完事了以后金金和他男朋友可以留下来住一个晚上。  
  金金愣住,结巴了半天不晓得说什么好。两个日本人笑盈盈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复。金金咽下唾沫,憋足一口气,脸胀得通红,一松口便淅沥哗啦地胡乱搪塞起来,东一句理由,西一个借口,足足讲了五分钟,把他会讲的日语全都用上,极尽委婉之能事,滴水不漏。说完之后一句“多佐”。一句“撒由那拉”。提起拎包,马不停蹄回身走人。  
  金金把这事告诉Mark,Mark哈哈大笑说:“你怎么没去试试,说不定还挺好玩的呢。”  
  “好玩个鬼。”金金一脸正色,“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别说是现在这会儿了,就是不认识你之前,一个人单身的时候我也从没乱搞过这玩意儿。不管你今天喜欢张三也好明天喜欢李四也罢,至少同一个时间你只和一个人好。几个人一起上床,这成了什么了?和畜生有什么两样?跟他们俩关系不错归关系不错,但是有些事情不能接受就打死了也不会去做。就算是不按那些大道理上讲也不该。你倒想想看,一来他们是日本人,难保干净;二来虽然新鲜刺激,回过头来也不过就是那样,这两年在圈子里摸打滚爬到现在,有什么事情还没看透?说到底了有什么意思呢;三来还要在一起工作一段时间,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还怎么做事?那些日本人脑壳里面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Mark觉得好笑刚想发话,金金嗑动虎牙,补了一句:“还有,你的脑壳里面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刚才说的那是人话吗?”    
  旃罗含 第十二章(4)    
  Mark一笑收住,不跟金金争辩下去。  
  他们两人在一起若是为了什么事情有了纷争,一般总是交战不到两三句话,Mark就鸣金收兵。他受不住金金一篇一篇地跟他侃同他论,宁可自己把话收回肚子里,息事宁人。  
  因此每回短促的交错,往往总是剑走偏锋,到最后不了了之。  
  暑期结束,金金从日本公司回到学校。又是一季银杏飞黄的日子。金金骑着摩托车在校园里转圈。树长一年几乎看不出有什么两样,人过一岁就很明显露出不同的光景。时间像是个得手的小偷一去不返。一道深深的年轮不动声色地刻下印迹。然后就看见纷纷碧树凋零。狂风吹过,一叶知秋。  
  阳光洒落一地金黄,金金独立一隅,仿佛与世隔绝。左右转动目光,视野所到之处尽是一张张青春满足的笑靥。景还是旧的景,人却是新的人,总是这样。阳光灿烂的日子也有阴郁难言的惆怅。  
  黄昏时分,金金在大街上蹭着鞋底。宽敞的马路被纵向截成两半,一半供行人车辆正常通过,另一半则由一架高大庞然的碾路机霸占着,铺撒沥青,修补通途。  
  金金百无聊赖地踢着一块从马路中央滚过来的沥青石头。石子被他用力踢动,一路上受惊跳跃不已。金金走上前两步,跟着石头,看它缓缓停歇下来,便又补上一脚。  
  人走到哪里,会遇见谁,全是未知数。就像这石头,被一只不懂得疲惫的脚板来回拨弄,分不清究竟哪里才是自己想去的地方。  
  在圈子里呆的时间久了以后渐渐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人注定是要在某个地方相遇的,而另一些人也注定会在某个时候分开。  
  宋晓君有的时候会突然萌发出一些异想天开的念头。走在马路上,遇见绿灯就直行,碰到红灯就右转,一路下去最后会走到哪里?在网络聊天室里,向每一个聊天超过十分钟以上还没有结果的人要推荐ID,让他介绍有趣的陌生人,一个接一个地聊下去,最后会不会转回到自己身上?  
  宋晓君常常深更半夜仍在网络上聊天。但是他从不约人出来见面。仅仅是觉得无聊,有的时候甚至不说话,只是看着屏幕上一大群陌生人热烈欢畅地聊着互不相干的话题。  
  有的人在网上讥讽谩骂;有的人在网上嬉笑调情;还会有人郑重其事地发布通告:找房子的,找工作的,宠物领养的,什么样的话题都有。公共聊天区就像是个不歇业的大剧场,即使午夜凌晨依然熙熙攘攘。  
  宋晓君在聊天室的网名区域晃来晃去,搜寻可爱有趣的代号。  
  忽然有一个名字映入眼帘:“人生若只如初见。”  
  宋晓君心头一热,急忙按键与他私下里聊天。  
  “你好。聊天?”  
  对方很快传来一串数字:“168、74、45。”  
  聊天久了的人明白这数字分别的含义。身高、体重、年龄。一目了然,最直接,也是最快速能够了解一个人基本情况的一组数据。  
  宋晓君歪了歪脑袋,飞快地击打键盘:“不好意思。可能不太合适。”对方说:“OK,祝好运。”  
  很有点“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意思。  
  宋晓君经常彻夜不归。姐姐在这事上也不怎么约束他。  
  宋婷婷辞掉教书的工作以后,姐弟两人的生活经济来源基本上全靠压在箱底奶奶和爸爸留下的存款。  
  平时宋婷婷还会不时地到四处张贴简易的小广告,招一些附近的学生到她家里来补习功课,赚一些柴米油盐的花费来补贴家用。  
  宋婷婷总是把补课的量安排得很少,因为老是觉得体力跟不上。讲解题目一旦超过一个小时以上就会觉得头晕目眩。她知道这样的情形和流产伤了元气不无关系。于是天暖补食,天寒加衣,半点也不敢马虎。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自从那个成了形的男婴被活生生地弄掉以后,宋婷婷已经好几月没有行经了。每天坐卧躺歇都像是身在船上似的,头重脚轻,浑身乏力。过完一个秋季,天气开始逐渐转凉。调养回复一段时间之后,宋婷婷的月经虽然有了,可是跟着又出了落红的症状,每回例假的日子算不清几时是个头,何时是个尾,底下老是淅淅沥沥不见停歇。  
  阴湿潮冷的房间里总有散之不尽的腥涩气味。  
  宋婷婷几次想要上门去找秦伟的爸爸,可是每次几乎连大门都没迈出就已经打了退堂鼓。  
  她对着镜子里自己的样貌一遍又一遍地打量,身上少了一块肉之后,整个人就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脸上的皮肤黄蜡蜡地贴在骨头上,头发干燥易断,眼睛里没有半点神采。看着看着就想要哭出声来,可是干等了半天,用手指一抹眼角,却连半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风和日丽的日子,身体的状况相对好些。宋婷婷在脸上抹了一层又一层粉底,从橱柜里拣出一件以前穿过的颜色衣裳穿上身。  
  她毅然决然要到秦伟的家里去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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