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青梅并作郎

29 第二十九章


若是那么多的一开口就是打回原形,那他想她的时候就只能是无声的默剧。
    聂初晓醒的早了,神识还有些不清楚,她想起和方落沉疯狂的昨夜,又埋在被子里睡了。
    对了,方落沉。她的被子旁空无一人,方落沉该不会是把她吃干抹净撒腿跑了。她裹了被单出去,方落沉在饭厅忙碌的久了,才发觉聂初晓醒了跑出来。
    “穿鞋。”方落沉见她还光着脚,担心地凉。
    聂初晓紧了紧被单,脚趾头在床单下乱伸展,半晌才说,“方落沉,我没有衣服。”动作举止活脱脱像个小孩子,说话的腔调也像小孩子。
    “先穿我的,一会儿有人来送。”方落沉给喝粥的小碗里放了勺,见她一步一步退回的艰难,姿势仿佛企鹅走路,只是这只企鹅太瘦了,笔直的像根杆似的。
    聂初晓挑了他的紧身黑T,还是太大,打了蝴蝶结再一侧,露出截细腰,牛仔裤和小内索性还可以将就,聂初晓在方落沉的浴室里洗漱半天才磨蹭着出来,方落沉坐在那里已经安安静静的开始吃早餐,他穿着家居服,外搭一件灰色的开司米,不减平日里的帅气,多了些随性,果然是天生的衣架子。
    “你什么时候做的早餐?”聂初晓看着一桌丰盛的食物,隐约记得他的冰箱明明什么都没有。
    方落沉给她盛了红豆粥,“买的。不过,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在这里吃饭。”
    “为什么呀?”聂初晓听罗止说过这里楼盘开发已久。
    方落沉递给她粥,又给她剥起了鸡蛋。真是贤惠的美男子,聂初晓在这里由衷的赞美。
    “一般都是夜深过来休息,哪有精力做饭,况且一直都是我一个人。”方落沉最后一句说的轻声,好似毫不在意。
    聂初晓喝了口粥,咬着勺子望着他,思忖着问,“我们结婚以后住哪里?订婚呢?之后要一起住么?”
    “买一套怎么样?”方落沉撑着桌子望着她,“我们终归要有属于我们的房子。”
    聂初晓听着他说我们,喝着没加糖的红豆粥都感受到心里甜蜜,“好啊,装修什么的都交给你,我只要安心做女主人。”
    “要养狗么?我们弄个狗舍好不好?要开游泳池么?这样,夏天我们可以在家里开露天party。你不是喜欢酒么,买个带酒窖的怎么样?我小姑的房子就很好,你有见过么?而且她要生养两个小孩,空间都足够大。我喜欢带小阳台可以晒太阳的,这样夜晚我们还可以在外面乘凉吹风,你还可以抱着我在贵妃塌上数星星……”聂初晓说了一大串,还有些意兴阑珊,所有关乎未来的想象,无论做什么,她都希望可以有方落沉。
    哪怕公园的长椅,火车的候车厅,不是不能将就,因为那个人是他,所以,无论什么样的委屈困难她都甘之如饴,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他。
    “订婚之前还有什么要做的?”方落沉看着她陷入对未来的构想,不由得打断她的思考。
    “还有多久?”聂初晓其实都不知道具体日子,新娘能当到她这个份上,她自己问完都有些汗颜。
    “一周。”方落沉给了她泛着暖意的笑容,“我空了这周出来,从现在开始,都陪着你。”
    “真的?”聂初晓对他的表现简直惊喜过分,“大忙人居然翘班,那你一会儿陪我去请假好了,然后我们再规划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想想都开心,方落沉见她早餐都不吃了,也不多管,拿了刚送的衣服让她去换。
    “方落沉,不去日沉上班真的没事么?我可不想揽得一个红颜祸水的罪名。”聂初晓抱着衣服,看着他收拾桌子认真的模样,心里觉得方落沉挺适合做个煮夫。
    “没事。”方落沉端着碗立在那儿看着她,“就一周。”
    他言语里的深意聂初晓自然听不大出来,她的脸上还是无限幸福的神情,方落沉有些恍惚,差点手一滑摔了盘子。
    聂初晓跑着回房换衣服,注意不到他的动作,可方落沉眉目间渐渐流露出惶惑,缱绻的样子早已不复,多情自被无情恼。
    方落沉送她去到KG的楼下,还是第一次送她来上班。明明知道岑家什么都不需要她做,聂初晓却执意想用着工作来证明着自己,她的骨子里倒是多了韧性。
    聂初晓向Linda姐休了年假,她看着满面春风的聂初晓寻了寻理由。聂初晓脸薄儿,婚前蜜月这种话也不好轻易往外说,还有,她这个班本就上的随性,常常离岗不说,还偶尔迟到早退,没为公司带来半点公司效益。
    “算了,念你工作还算听话,去吧。”Linda姐见她嗫嚅着半天不知道怎么吭声,给她解了围。
    “谢谢Linda姐。”聂初晓感激之意十足,笑容也明丽脱俗。
    方落沉在楼下等得久,也不想露面,有时在T城,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里,自然要谨行。
    “走啦,方司机。”聂初晓坐进副驾驶的车位,大方的施给他笑容。
    “去哪儿?”方司机也不知道目的地,习惯性的征求她的意见。
    “A大,我们去吃小龙虾。我刚刚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到的,吃完小龙虾我们就去情人桥,晚上回岑家。”聂初晓显然预谋了很久,“方落沉,今天交给我,明天你负责去哪里,好吧?”
    “嗯。”他对她居然百般纵容,聂初晓像是被他解放天性,可是又有些不适应,“方落沉,你现在这么好说话,是不是我们订婚后我就被剥夺发言权了,我可不想几天过去就回到解放前。”
    “不会,”方落沉回答,“明天,我带你去看我爷爷奶奶。”
    “啊,他们的身体还好么?”聂初晓印象中只见过一次,还记得方落沉的爷爷是个精神矍铄不苟言笑的小老头,她在他面前不知出过多少糗。而他奶奶却是温柔素净的女人,一腔调子也带着暖意,让人忍不住喜欢。
    “还好。”方落沉不知想到什么,“订婚的时候没有邀请他们,以后结婚再叫好了。”
    聂初晓虽觉得奇怪,但对他的决定也不好反对,方落沉做事一般都有自己的考虑,她遵照就可以了。
    两人到了A大,聂初晓记忆的那条街上的餐馆却被翻修,如今早已不见踪影。她太久没到这里,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也浑然不觉。
    她有些扫兴。
    方落沉却像是早已料到,站在A大门口,看A大里面的景致,本就是百年名校,算是T城的一个旅游的景点,每年来的多数是看风景的外地人,拍照合影的不计其数,他见她过来,问她,“要进去么?”
    A大是她的母校,两年大学生活却教会了她太多,这里也是她决心埋葬两人过去记忆的地方,她对着这里有爱有恨,只好狠心拒绝道,“不要。”
    他没说话,望着她眼神深刻,“这是我唯一失陪你人生的地方。难道你不想?”
    “我不想。”聂初晓一下子变得理智,“方落沉,你不要只看到过去,我们都在过去太久了,不是么?”
    她率先回到车里,方落沉却有些难以言喻的站在原地,他一直想给他们的过去一个交代,或许,经历了有她没她的那一年,总算懂得“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爱过,其实也包括他们等过恨过忘过美好的那一年。
    “回家。我给你做吃的,怎么样?”方落沉进了车后询问她。
    聂初晓盯着路边专心致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店不在了?”
    “嗯。”方落沉没有否认。
    “方落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聂初晓心里憋闷的难受,她爱着的人非要她把自己血淋淋的伤口挖开展示给他看。
    “我只记得你有一段过去因为没有我的参与,导致我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方落沉难得向她提起过去。
    聂初晓想开口却是沉默,他们之间一直有段过往是禁忌,最近怎么过得太甜蜜,聂初晓差点忘了她深深埋在她内心的秘密。
    “你包容不了我的所有。”聂初晓却是笑着向他说着这句话,“不要试图提醒我的过去,方落沉,你真的是不够大方。”
    她的笑容有够苦涩,方落沉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两人从刚刚的剑拔弩张到现在对着空气安静,终于彼此冷静下来。
    “我知道,我一直欠你个解释,你在国外时我的怀孕,堕胎时是你签的字我很感激,他们说爱人才没有秘密,方落沉,我觉得我们做不到那一步了。”聂初晓不知为何,她和方落沉一谈起孩子时就判若两人,她怀揣着这个秘密太久,像是一个毒瘤生长在她的身上一直舍不得拔。
    她在过去受到的伤害都来源于此,可她对它保持缄默,从来守口如瓶。
    呵,他一直在失陪,而她一直在深渊里堕落,方落沉指的是这个。
    没他的日子,有时候焦虑和恐惧让她苦不堪言,有时候却又觉得熬过这一段也挺好。毕竟现在他不在她身边,毕竟他可能在未来遇到一个日益成熟完美蜕变的她。
    她的大学生活可以说是丰富多彩了,聂初晓顶着A大化学系系花的名头活的风光,主要是化学系男女比例不太平衡,7:3说出去她是系花她都不好意思,聂初晓报A大成绩本来有些危险,最后也是被调剂到化学系,她觉得还好,喜欢这些瓶瓶罐罐,做实验一般也相当顺手,深得老师喜爱。
    作为一个系花,聂初晓装得一番好高冷。大学本来就是一个开放的小型社会,要风气风气也不见得有多好,她被勾搭搭讪的频率从同级同学跨越到上级学长,从自家学院上升到其他院校,她怀揣着一个方落沉,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不怀好意或是怀着好意的好感,最忌讳的事就是狗血的三角恋,她还担着主角跑不掉。
    中文系出了名的美女多,聂初晓亲眼就见到好几个,那时候罗止偶尔在她身边聊骚,两人就中文系的女生从大一讨论到大四,公认了一个沈好和万佳。沈好是家世背景摆在那里,再加上一张明星脸,早早就出道,在A大上学的公开露面时间也没几次。万佳就气质清纯,过目不忘的典型美女,笑起来也美好,当时A大还评了两个笑容最佳奖。一个给了万佳,一个给了罗止。
    大一的时候,聂初晓和万佳没什么渊源,也没见过面,只是有一周里聂初晓不知怎么就犯了桃花,体院的一个同级新星在楼下给她表白,蜡烛和玫瑰看着都挺风月,聂初晓被人叫名字叫的心烦,在窗台露了个面,顺手拍了个图传给方落沉,“老公公,考验我毅力的时候又到了,求支招。”她对付表白者一向就只有一套,“我有喜欢的人,谢谢。”说白了就和没说一样,聂初晓在A大的绯闻男友除了罗止就是岑豪,这两个她又懒得向别人解释,何况,方落沉从未在她身边公然出现过,也有的以前高中的一个学校知道的,还给大家普及一下,可谁没事干这种八卦。
    事情坏就坏在这个新星是万佳惦记的人,据说上周万佳表白被拒,结果这周这颗新星就没脑子干这事来了,要不怎么都说体院的都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呢,而那新星拒绝万佳的理由都给的和聂初晓的一模一样。
    聂初晓想着表白这事过去就过去,结果没想到万佳过了两天上她宿舍来叫板了,聂初晓当时没在宿舍,可她后来去的时候才发现,万佳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她放在寝室里的热水壶和盆什么的被扔了一地,碎的是稀里哗啦。聂初晓看到这些的时候,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舍友看她的的眼神却是有同情也有悲悯她觉得新鲜,她默默地在万佳头上记了一笔。
    收拾东西时,聂初晓发现她的一个小相框破了,里面的照片没什么特殊意义,只是她拍的一张静物,可小相框来历不凡,是方落沉母亲送她的一个礼物,雕花、镂空都做的精美。
    于是乎,聂同学就怒了。
    等了几天,得了空,午饭的时候去了食堂堵了万佳的道。
    两个在A大都挺有名的姑娘要撕逼,这简直就是百年难得一见,万佳身边都站着几个人,估计是平日里玩儿的来的,聂初晓唯一胜过她们的就是身高和气势,她提着个手工纸质的袋子,往万佳面前一丢,里面一纸条露出一角,万佳对着她也是笑容绝佳,演技一流,“这是什么?”
    万佳先是看了看纸条,又打开袋子看了看,脸色都变了。
    “你也知道有些东西回不来,我好端端的从未招你惹你,在未认识你之前有关你的传言我是听的多。可是有关我的不知你有没有听过,睚眦必报是我的本性。”聂初晓看着对面万佳的脸一下子凝结在那里,表情维持的一动不动,显然是吓傻。
    纸条是相框的价格票据,聂初晓几天前专门找方落沉的母亲拿的,纸袋子里是坏的相框。她提前看了看价格,方落沉的母亲出手向来阔气,这一个相框非常的不便宜,聂初晓看到后头挂的$,觉得很解气,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万佳家境如何她不知道,可这个相框势必会给她带来冲击。
    “你……你想怎样?”万佳抓紧纸袋,其实当时闹了那一场她后来有些后悔,如今在食堂这么个地,流言蜚语必定传的很快,她只想息事宁人。
    聂初晓冷笑,“赔给我。”
    “好,我赔。”万佳周围的人拉了拉她,“你疯了。”的声音一下子此起彼伏。
    聂初晓实在不想看到她这幅嘴脸,平静的说,“你知道我的寝室在哪儿。”她看了四周聚集在她们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话也懒得和她说,出了食堂。
    这次事件让她一战成名,聂初晓的天价相框还被好多人猜测她是不是什么富家女,其实平素聂初晓什么都挺低调,不显山露水,吃饭都一般跑食堂,一次吃午饭时遇见罗止,罗止扒拉扒拉她碗里的西红柿炒鸡蛋,默默夹了块自己的排骨给她。
    聂初晓挑了一筷子西红柿喂进嘴里,嚼了后咽了说,“食堂还挺得我意,我就爱吃个西红柿炒蛋里鸡蛋不怎么明显的。”
    罗止笑着拿筷子敲她,“你就贫吧你。”
    万佳后来真赔了她的相框,聂初晓又挑了张照片搁里头,这次是她拍的Jack,寝室里的人看到,还故作惊奇的拿起她的相框看,聂初晓看到她们假惺惺的奉承,也笑笑不说话,她的大学原来是这个样子,她还真有些后悔没有去美国。
    大二下学期的时候,聂初晓觉得自己有段时间一直精神不太好,无论做什么总是郁郁寡欢。她比较懒,没课的时候喜欢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电影,饿了就叫个外卖,颓废又享受。就近些日子,红烧肉吃的油腻了,闻到那味儿就想吐,那时寝室一共住了四个人,聂初晓常常回家,不住寝室,于是和寝室人也不怎么熟,只叫的上名字,也在一起吃过几次饭,话都说不到一起。
    聂初晓一直觉得她从不轻易招惹一些人,可偏偏那些人却要在冥冥之中犯她的忌讳。
    吐的多了,大家看她的眼神变得奇怪,有一天,寝室一姑娘趁着只有她们两个在宿舍时偷偷问她,“你这是不是怀孕?我妈最近怀了小弟弟,我瞧你这反应和她挺像的。”
    聂初晓性格在寒假后变得阴郁,连回国的岑言都带动不起来她,那时她看一个电影,女主角隐在黑暗里吸烟异常的有魅力,她觉得自己的叛逆期到了,买了烟躲在房间里抽。
    牌子也是各式各样的,爱喜,三五,520。抽的最多的是白万,后来也定了,只抽这一种,岑言和岑豪一贯宠着她,偶尔还替她找个借口。
    聂初晓永远记得那个寒冷的午后,MK的热牛奶也暖不了她,她去了药店买了验孕棒。她有些彷徨,提着验孕棒在T城最繁华的街道游荡,街上一对对热恋的情侣看的她热泪盈眶,头顶上的冷太阳只有光芒,没有热度,她告诉自己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一定要记得今生今日的孤独。聂初晓去了商场里的洗手间,选择这里她自己都觉得好笑,验孕棒上的两条杠却告诉她事实,她怀孕了,在和方落沉分离的一个半月后。她坐在马桶盖上,抽掉了半包白万,呛得自己都流出了眼泪。
    罗止曾说过,“聂初晓,方落沉有什么好,教不会你成长,教不会你坚强,就连你追他时都没有过越挫越勇。”
    她想她还是有些难过,得到过他后又要失去,这不是每个人能在青春里承载得住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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