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青梅并作郎

26 第二十六章


岑家的早饭一向是中西合璧,聂初晓的母亲以及岑豪的母亲偏爱西式口味,所以准备的东西也是种类繁杂。
    聂初晓没什么胃口,只端牛奶喝。岑豪也是带着几分疲惫的喝着粥,岑言一大早回来看见聂初晓和岑豪两人没精打采,没什么多余的心情来迎接她,有着几分不满,她新婚燕尔就算了,而面前两人也纷纷传出要结婚的消息,确实让人很生疑。
    岑豪的母亲一早就吩咐了司机去沈家接沈敏,聂初晓的爷爷虽觉得为时尚早,却也乐见其成,如今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只是养养鸟弄弄花草的糟老头子,其他的事一概不过问,任由发展。
    司机在回程途中打来电话,说是快回来了。众人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里,岑言不好发作什么,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岑言知道大概事情经过,暗暗的感叹岑豪的优柔寡断以及聂初晓的深明大义,所说帮忙之类的她实在是力不从心,方落沉和沈敏和她只有短暂的交情,她也不好插手岑豪和聂初晓的事情。
    聂初晓拉着她上楼,让她看到沈敏进来岑家估计她的心情这一天都不会好,索性带着想看看好戏的小姑离开。
    岑言果然上楼后冷冷瞧着她,一脸不爽。
    聂初晓脸上哀愁愈发明显,“小姑,我还不想嫁人。”
    岑言优雅的笑了笑,“阿晓,你说,方落沉有什么不好,要钱有钱,要颜值有颜值,又是你的初恋男友,你不去感恩戴德还在这儿抱怨?”
    聂初晓就知道她小姑说不出什么好话,可是还是满怀悲伤的开口,“可是我们之间没有爱啊,这样的婚姻有什么意义。”
    “NO,NO,NO”,岑言表情夸张的对着她说,“你们这顶多算交易,以前我给你的小说你都白看了么,出卖肉体挣钱的少女遇见某某总裁,还有商业上的联姻。爱情这东西可都是经历一系列狗血的故事才得来的,所以慢慢enjoy!”
    聂初晓看着她,有苦也说不出。
    岑言还是朝她笑,“你们之间,好戏都没开场,你在这垂头丧气个什么劲。”
    聂初晓皱了皱眉,实在是不知她卖的什么关子,岑言也不解释,“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去了,今天还得让阿母给我做玉锦莲酥给你姑父送去。”
    聂初晓看着她的背影,委实羡慕嫉妒恨。
    她还得去应付今天下午的试婚纱。
    聂初晓想到自己无数次想象过穿着婚纱站在方落沉的样子,而如今真正要实现的时候,她却有些胆怯。那个一心细数着日子要长大嫁给方落沉的小姑娘,她的梦想就要这样实现了,所以记得笑的漂亮一点。
    聂初晓没在岑家多做停留,她实在是不想再见沈敏。兜兜转转去了日沉国际附近,在那里找了露天咖啡馆坐着,刚好有免费取阅的杂志,她随手取了一本,打算消磨时间。
    直到快到十二点,方落沉给她打了电话,聂初晓不敢对着他撒谎,报了地名,方落沉默了默,让她等在那里,他过来接她。聂初晓咂咂嘴,天下又有了免费的午餐。
    不得不说,和方落沉一起吃饭,有时确实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而且方落沉对她的口味了如指掌,她几乎是静等开吃。方落沉胃口不怎么好,只看对面的聂初晓吃饭极其滋味的样子,聂初晓终于抬头注意到他,嘴角还蘸着酱汁,方落沉拿了方巾趁她不注意给她抹了。聂初晓有点不好意思,可还是一句话都不说,到最后吃甜点的时候,小心翼翼又淑女。方落沉看着她主动拉开彼此距离,非常不想和他有关联的样子,还是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她的一切态度他都全盘接受,所以自然而然他们之间彼此都在做着让步,实在是冷漠而疏离的熟人。
    等吃完饭时,聂初晓起身离桌时不小心磕着桌腿,当即她疼的眼泪一闪一闪都要冒出来,方落沉去前台结账,并不知发生了什么。聂初晓只好忍了忍,又不敢去揉伤患处,走到门口和方落沉汇合时,差点没一瘸一拐。方落沉见她走路姿势不太对,速度也比较慢,“你怎么了?”
    聂初晓犹豫着开口,“没事,吃撑了,然后走不动。”
    方落沉懒得拆穿她的谎言,聂初晓努力恢复着正常姿势,跟上方落沉的步子。
    等到了日沉门口,聂初晓看着方落沉并没有打算停的意思,她赶紧开口,“方落沉。”
    方落沉听闻,终于停下来看着她。
    “那个,我们要一起进去么?”然后,她慢慢的向后移动着,像是要拒绝进去的意思。
    方落沉直接拉着她的手,一点多余的解释都没有,大踏步的进了日沉,聂初晓顾不得她腿上的痛,被他拖动着向前走。
    方落沉带着她做他的私人电梯,还好中午大楼里没多少人,不然聂初晓觉得自己的脸都快丢尽了。
    他们并没去顶楼,而是直接去了另一层看聂初晓的婚纱。
    “方落沉,若是以后我们结婚,我要穿白色婚纱,你要穿白色礼服,记得还要给我绣球花,一定得是白色的。”
    ……
    “还有,我的婚纱,上面最好什么都不要点缀,珍珠和亮片还有钻石什么的我都不要,抹胸式的最好,因为我的锁骨很好看。必须要长到拖地,后面可以跟着几个小孩子拉着裙摆。”
    ……
    “我想带珍珠项链和珍珠耳环,高跟鞋可不可以不要太高,因为穿久了脚会痛。”
    ……
    “你的白色衬衣必须要有刺绣,这样才显得精致。”
    ……
    聂初晓说不出方落沉打开房间,她在那一刻看到她的婚纱的样子,如果用一首曲子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毫无疑问,一定是《梦中的婚礼》。工作间四周还留着残破的布和纱,桌上本插着一只玫瑰,养在清水中,只是花瓣微微有些枯萎,房间里微微有些乱,还有些设计师再赶着其他设计,而她的婚纱裙子就放在房间中间,一眼就可以看到,所有的设计都是她理想中的样子,方落沉看着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只是轻声说:“去试试。”
    聂初晓回望他,眸子里感动的情深一片完全来不及遮掩。方落沉喊来女设计师陪她去换裙子。聂初晓进试衣间仍是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等到那个一同进来的女设计师为她穿好后,女设计师打量着她,不由自主的感叹:“实在是太美了,方太太,方先生的设计果然很出彩。”
    聂初晓走出时,淡淡的笑了笑,世界仿佛黯然失色,女孩子果然这一刻最美。方落沉看着她的笑颜,有几分满足,他也提前换好了衣服,白色穿在他的身上圣洁而高贵,仿佛十几世纪走出的墨画。
    聂初晓被女设计师搀扶着来到他的身边,他从别人手中接过她,她挽过他的臂弯,两人最终并排着站在一起,前方是大面的复古花纹镜子。聂初晓看着镜子里的他们,房间里的人也纷纷停过手中的活,看着他们,叹出一声惊羡。
    的确是很般配,宛若一对璧人。聂初晓透过镜子看方落沉,不自觉咬了咬嘴唇,“好看么?”
    “嗯。”方落沉很快的回答她,聂初晓拜托女设计师帮她拍照,自然是拉着方落沉一起。两人照相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聂初晓感觉太过正式,最后几张于是做了丑丑的鬼脸,看上去灵气毕现。
    等到试的差不多,聂初晓准备去换衣服时,才发觉自己站了太久,她直接腿软,只好靠着方落沉,而且刚刚受伤的地方愈发疼痛起来。她不自觉瘪了瘪嘴,握着婚纱的手都紧了,她恨不得现在单脚支撑着地面,方落沉看出她的不正常,单手扶着她,蹲下身捞起一点点婚纱裙子,然后看着她的小腿出青紫处已有了一大片。
    聂初晓看着他当众做这种事,的确是不可思议,这样的表现确实不像他。
    方落沉起身时,眸光里实在是看不出来什么,聂初晓这时却已经在紧张了。
    “是刚刚不小心弄的,吃完饭的时候。”聂初晓知他生气的前奏,于是只好坦白从宽。
    方落沉半搂着她的腰搀着她去试衣间换衣服,全程看着她的腿,丝毫没看她的意思,聂初晓时不时的偷瞄他,生怕他会半途就抛下自己。
    聂初晓只好快速换衣服,脱下婚纱裙子时她有几分舍不得,简直是爱不释手。可又想起门外的方落沉,不由得提起了龟速。
    方落沉换衣速度也比她快,她出来时,他已经在门外等着。
    “上来。”方落沉背对着她,微微的弓起了身子。
    他这是要背她?
    聂初晓实在是觉得难为情,这么多人看着,方落沉却做什么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却不知道她万分纠结又无奈的心情。
    “快上来。”方落沉见她迟迟未动,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清冽不大,整个房间听的倒是清楚,聂初晓不情愿的过去,恨不得把脸埋在他的背里。
    方落沉背着聂初晓去了顶楼他的办公室,聂初晓被他安置坐在接待沙发上,她看着轻手轻脚的为她揭开裤脚的方落沉,聂初晓其实想告诉他也没有那么痛了,最疼的时候他却都没有在。方落沉在一旁为她做着处理,他用冷毛巾冰敷了一会儿,又用药酒给她揉伤患处,手法娴熟,药酒的气味一下子在房间里散开,聂初晓善解人意的提醒他,“方落沉,一会儿来人怎么办?”
    方落沉不答,他处理的差不多,收了东西置于原处。聂初晓只好知趣的闭了嘴,看着他去了洗手间,聂初晓无言轻笑,方落沉有轻微的洁癖,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她已经很感激,方落沉出来时又顺手去开了排气扇。聂初晓发觉方落沉总是做的多,说的少,天生的发号施令与领导者,年少时又总是他让她向东去她就不敢向西,她活脱脱就是一只听话的小绵羊。
    聂初晓猜想他下午肯定会有工作,又不敢打扰到他,她现在想回岑家无奈腿又不得动弹,只好拿出手机看刚刚拍的照片。
    “要不要拍婚纱照?”方落沉的声音从办公桌处传来,不甚清晰。
    聂初晓看着照片里的她有一张确实在那一刻笑的很漂亮,她觉得遗憾,现实总是在不动声色的提醒着她与方落沉之间的关系。
    “不要,好麻烦。”她尽量把表情做得到位一点,摆出一副真的觉得麻烦的样子。
    方落沉又沉寂下去。
    聂初晓也不再说话,方落沉办公室里暖气开得十足,她渐渐的在这无声的环境里有了睡意,也不管现在是在哪里,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
    四周除了机器运作并无其他声响,方落沉过了一会儿从文件里抬起头来,看了看沙发上的人,有些好笑,这种环境下居然也能睡着。
    方落沉去取了薄毯给她盖上,聂初晓蜷作一团,小小的睡在那里。明明刚刚说着被人看见不太好,此时却又在做着被人看见不太好的事,方落沉不知道她这是不是口是心非。其实他今天下午确实是空了出来没有事做,本想着和她选选婚纱照的景点,可是聂初晓的拒绝的确让他没能想到,她带给他的从来都是惊喜。
    方落沉在一旁的沙发闭着眼假寐,内心里也多了些许烦躁。像是初秋连绵不断的雨,淅淅沥沥,一阵一阵,下的人心烦。
    聂初晓醒来时天色已渐黑,办公室里也空无一人,方落沉不见踪影,她扯过身上的被子,微微迟疑,“方落沉。”聂初晓不敢喊太大声,可是没有人回应。
    聂初晓只好用手机打他的私人电话,这回倒是接通。
    “喂,方落沉,你在哪里。”办公室里只留了一盏小灯,聂初晓看四周都不太清楚。
    “外面,应酬。我让罗止来接你回岑家,他快到了。”方落沉已为她做好这一切,聂初晓没拒绝,只“嗯”表示答应。
    刚刚言语里焦灼之意一下子褪去,聂初晓自觉她不该打这通电话。
    方落沉丝毫不觉,“回家后再让你大伯母给你上药,少走动。”
    “嗯。”聂初晓回答的有气无力。
    “方总。”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明显娇滴滴的女声,聂初晓听了精神都为之一振。
    “一会儿打给你,别乱跑,老婆。”方落沉扩大了点声音,聂初晓估计刚刚那女声的主人把最后两个字听的清清楚楚。
    聂初晓不禁莞尔,方落沉居然有拿她做挡箭牌的时候,“再见。”聂初晓大方、软糯声音透过话筒传了过去。
    她挂了电话,无名手指上的冒出的戒指让聂初晓吓了一跳,造型古朴,式样大方,是她钟爱的一款,戒指上镂空了字符,聂初晓对着微弱的灯光看了看,是英文字母的“N&F”。她不知方落沉是否是趁她睡着时给她带上的,想来是早已准备好了东西,聂初晓把它取下来放在手袋里,她还不想早早尝尽身为人妇的滋味,所以能缓一会是一会。她的腿倒是没什么大碍,估计是方落沉的处理有了效果,勉强能走路。
    罗止打电话过来问她在哪儿,聂初晓一瘸一拐的下楼让他在停车场等她。
    停车场空旷无比,聂初晓一眼看见罗止新换的保时捷,还是明着骚的银色,她不禁摇摇头,恨不得上去踹两脚,罗止下车来接她。整个人都精神奕奕,显得容光焕发。且不说新弄得头发,一身手工定制的风衣也知道价格不菲。
    聂初晓指了指车,言语不明的说道,“阿罗,你这是又换了小情人,又换了发型,谈恋爱了?”
    罗止笑容止不住,“哪能啊,刚好手里有了闲钱,去置了身行头。”
    “罗爷爷和叔叔还不知道吧,什么时候我去家访一下。”聂初晓不顾伤腿,绕着保时捷走了一圈,感叹着漂亮的车型。
    罗止被她吓,虽知她不是真心,可还是做出害怕的神情。
    聂初晓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罗止邀她上车带着她溜了一圈,两人顺便去吃了个饭。聂初晓被罗止送回家时天色已晚,她贪杯喝了些酒,罗止晓得她有些心事,也并没有阻止,聂初晓有些晕,头脑还算清醒。
    “阿罗,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聂初晓朱唇轻启,眼神也微微迷蒙,确实像是喝醉了的样子。
    她全然不顾罗止在开着车,靠着车背抚了抚安全带。
    “算了。”聂初晓自嘲道,“既然是个秘密,就让它永远沉默下去。”
    聂初晓瞬间睁眼,眼神一片清明,像是一下子恢复清醒的样子。
    罗止觉得聂初晓话语及言行都太奇怪,和她平时判若两人。他停了车,泊在马路的一处,因为快要到月紫金湾,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和车辆。
    罗止开了前后灯,他们斜方一棵小型榕树正在风中摇曳生姿,另有一番姿态。
    “你要是不想嫁给他,我们就按原计划行事,直升机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逃婚还有我帮你。”罗止在一片静谧中开口。
    聂初晓看着他,嘴角浮出几乎不可察见的苦笑,“不用了,我走了,哥哥又怎么办。”
    罗止表情突然有些发狠,“他自己做的事你又为他承担什么,聂初晓,你可知道,方落沉是逼着你往坑里跳。”
    “阿罗。”聂初晓轻轻叫他,“我累了,送我回去。”
    罗止的手狠狠砸向方向盘,手背红色顿时出现,“你知道你走的那一年多我在想什么。”他握紧方向盘,丝毫不觉得痛,“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只能怪方落沉你招惹不起。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聂初晓从未听罗止对她说过狠话,他们在一起的相处从来都是罗止对她百般迁就,他对她一句重话都不肯的。而如今,聂初晓和罗止两人都直直看着车子前方,不再看对方。
    罗止重新发动了车子,一切走向正轨。
    聂初晓回到岑家时,只留了她母亲一人在那里,不知道是在等她回来还是别的。聂初晓想起从前读书时,母亲总是独自等到父亲和她回到家时才肯睡去,有时就拿着一摞作业在那里批改,有时拿着一本小说,那时侯少有的温柔,连聂初晓都十分迷恋。
    她脸色太差,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她母亲一下子就发觉。扶了她上楼,聂初晓实在不想让她担心,提了提精神把她哄回房间。
    漫漫长夜,在等到方落沉之前,她都是独自相对。
    聂初晓看了看患处,药酒的味道还若有若无。或许换种方式他们也能相敬如宾,何必苦苦守着对方做着困兽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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