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漩涡中的周恩来与蒋介石

第41章


  “他有他的难处。”南汉宸把杨虎城的话学了一遍:“他说共 产党主张和平,可以同国民党、蒋介石分庭抗礼,你们是平等 的。我是蒋的部下,蒋的为人是睚眦必报的。和平解决以后,叫 我怎么对付蒋?所以和平的前途就是牺牲我……我现在不能看着 自己就这样完了。”
  周恩来已经强烈地感到张走后的严重局势,杨虎城哀怨的声 调不能不刺痛他,对方的担心已经不是对准某一个人,而是对包 括他周恩来在内的整个共产党人的抱怨了。他立刻对南汉宸说: “请你回去告诉杨先生,就说我今天去三原红军司令部驻地开会, 今天晚上一定赶回来,请杨先生放心。我们一定对得起朋友,我 们绝不做对不起朋友的事。”
  30日,周恩来、博古、叶剑英坐汽车赶到三原开会。张闻天、彭德怀、任弼时、杨尚昆、左权参加了会议。没有别的办法,不答应帮他们打仗,就可能导致敌对情势,红军暂时保留自 己的意见,跟他们一起打一仗。当晚周恩来赶回西安,将这个决定告诉杨虎城和少壮派,又一遍遍地劝他们团结一致。
  少壮派愈加激烈。
  31日晚,在王以哲家中开最高级会议,参加的有杨虎城、于学忠、王以哲、何柱国、周恩来五人。少壮 派在室外旁听。
  会议一开始,何柱国先说:“我今天是徐庶进曹 营,一言不发,你们说吧。”接着就是长时间的沉默,只听见呼 吸和咳嗽声。
  杨虎城拿眼挑了挑周恩来,请他先讲。
  周恩来从膝 上抬起手来,说:“我们今天是以你们的意见为意见,还是请你 们先讲。”他忐忑不安地期待着。其余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你 推我,我又推你,足足拖延了 30分钟无人发言。
  会议是由杨虎 城召集的,但事态表明是以东北军为主,在此僵持情况下,杨虎 城只好又请于学忠讲:“副司令临行前留有手谕,东北军由孝侯兄负责,请你代表东北军发表意见,不要再推辞了。”
  于学忠这 才表示:“刚由兰州来,不了解整个局势,到西安后,才知道东 北军内部有的主张一定要求副司令回来,张不回来坚持不撤退; 有的主张按照顾祝同的条件服从中央的命令撤退,撤退后再要求 副司令回来。东北军内部意见极不一致,我的军队又在兰州,我 看还是请鼎芳(王以哲号)兄谈谈吧。”
  王以哲说:“和也好,打也好,要快决定。和平撤退条件已谈好,不要再这样犹豫不决了……僵持是有危险的。”
  于学忠接着说:“我看根据鼎芳的意见,和就和了吧!要打, 我的队伍在兰州也来不及。”
  杨虎城又要王以哲作最后决定,王说:“我同意孝侯兄的意见,和就和吧。”
  杨虎城又问何柱国,何也说:“我同意孝侯和鼎芳的意见。”
  杨虎城说:“我们十七路军是主张坚持不撤退而要求副司令回来 的,因为张副司令不在西安,我是无办法的,你们东北军也不好办。现在你们说僵持有危险,怕打起来。十七路军力量小,都听 东北军的,你们坚持,我们跟着,你们既然愿意撤退,我们也跟 着走。”
  杨虎城又问周恩来的意见。
  周恩来说:“我们原来是坚决主张和平解决的,以后你们两 方有许多人坚决主战,我们为了团结,只要你们两方一致主战, 我们也可以保留我们原来的主张。现在你们两方一致主和,我们 当然是赞同的。”他有些担心地最后说了几句:“不过,请你们注意内部的团结,设法说服你们的部下,否则恐怕还会出问题。”
  门外的少壮派一听这个结果,一个个青筋突露,看得出里边的血在流动。他们只听任发热的头脑支配了。
  一天,东北军的少壮派鼓噪起来,50几个少壮军官持着武器,在一个会场中向周恩来威逼过来,质问道:“我们的少帅哪里去了?”
  周恩来心里也似滚水沸着怒意。他并不欣赏这种挑斗性的、 嘲弄的眼光,尽管人群里也不乏闪着盈盈泪光的同情者。他的许 多委屈到了嘴边话就软多了: “张少帅随蒋赴京,实出意外,我不赞成,但来不及阻止。”
  “少帅是不是你们出卖的?”有人狂叫。
  周恩来一下火了:“我们共产党和蒋介石有10年的血债,仇 恨难道不比你们深!”周恩来呼喘着,坐下,静一静:“不是因为 国家民族的危机,我们怎会主张释放蒋介石?希望大家理智考虑 这个问题。如果我们内讧,张少帅的性命难保,如果我们团结镇 静,蒋对我们的力量是有所畏惧的,不敢难为你们的少帅,三角联盟也将存在,发挥作用。”
  周恩来的话起了作用,一些军人想告退。但另有几个不依不饶,非要周恩来对救少帅说出具体方案。
  这期间,周恩来已给蒋介石写了两次信,敦促他实现诺言,可是蒋一字不回。
  周恩来目光森严:“我们共产党有严密的组织和严格的纪律, 我来这里,党中央没给我这样大的代表权,如果你们一定要我表 态,那我只有回去向中央请示后再来答复你们。”
  发难者疑惑地 看着周恩来,找不出更多的辩词,憋闷地怏快走了。
  狂躁却并未因此而中止,反而变本加厉地发展下去。2月2 日上午,孙铭九、应德田、苗剑秋铤而走险,杀害了力主和平解决“救张”的东北军将领王以哲,东北军内部矛盾顿时呈对抗性,在前线的师长刘多荃派兵向西安进发。西安谣传共产党是二 二事件的指使者,甚至有人扬言要对共产党实行兵谏。
  周恩来赶到王以哲家时,王已倒在血泊中,家里乱作一团。
  周恩来率李克农、刘鼎等人料理后事,设灵堂,祭奠死者,安慰亲属。随后,又赶到新城大楼和杨虎城商议善后。
  这几天,是周 恩来在西安事变期间最紧张、最困难、最危险的日子。他的眼睛 熬红了,鼻子常出血。十分疲劳时,就和衣在床上躺一会儿,连 皮鞋也不脱。中央一来电报或来客人,就要叫他起来,不准不 叫。好在他当时只有39岁,正当壮年,不论遭遇何种磨难,当 他出现在各方人士面前时。依然神采奕奕,谈笑风生。
  西安形势的急剧变化,使得孙铭九也发毛了。以前他都听应 德田的,此时应德田也手足无措。苗剑秋跑来告诉孙铭九:“周先生对这件事很生气。”
  孙铭九一听更着急:“这怎么办?只有请周先生想辙了!”
  “周先生已经来了,在副司令公馆。”苗剑秋说。 孙铭九和苗剑秋一头扑向张公馆,在楼上找到周恩来。周恩 来圆眼怒睁,斥声道:“你们这是办的什么!”
  如闪电灼于头顶,孙铭九扑通一声跪下,叩头请罪:“请周 先生宽恕,我做错了!请周先生为和平继续谈判……”
  周恩来赶紧招呼他起来,问:“谁的主意?”
  “我和应德田,还有何镜华,开会时还有刘启文师长……”
  周恩来凝眉想着对策。
  孙铭九、应德田、苗剑秋三人也慌了,经过彻夜商量,提出 三个方案:第一,三人引咎自戕;第二,自首投案,听凭处理; 第三,将他们送到红军中去。
  2月3日清晨,周恩来、杨虎城和南汉宸等商议,考虑到少壮派在发动西安事变中的功绩,为了保持西安不再发生混乱,避 免东北军再发生火并,自相残杀,把和平谈判继续下去,决定不避袒护少壮派的嫌疑,把孙铭九、应德田、苗剑秋送到云阳红军驻地,再转往平津。
  张学良得知此事,摇头慨叹:王军长死的冤枉。这三个人,苗是疯子,应像头牛不听话,孙像个小孩子,他们怎能办好事情!
  ●7.蒋介石将愤慨泄进回忆录
  送蒋走的那天下午,蒋介石变得温和有礼,他寒暄着,请张学良留下。
  “不。”少帅英雄气十足,“人家会说我犯上,但我是清白的。我要跟您同机回去,宁愿接受军事法庭的裁决。我可以证明我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国家着想。”
  不到片刻功夫,他们起飞了。驾驶这架有历史意义的飞机回南京的是罗亚尔.伦纳德,他描绘了这批乘客的种种神态。少帅拉长了脸,不大自然;蒋介石形容憔悴,在飞机的单人起居室熟睡;蒋夫人望着窗外,嘴边露出幸福的微笑;端纳窃窃自喜;宋子文偶而翻看一些报纸……
  他们在洛阳降落,受到地方军政长官的欢迎。他们在这里过夜,次日飞赴南京。当飞机朝机场下滑时,机场周围已经挤满人群。记者们蜂拥而上,追着这一行疲惫不堪的人们采访。到场的人形形色色,连事变后主张炸毁西安的何应钦也来了,他表情复杂地向蒋介石伸出表示庆贺的手,蒋介石也是一脸平和,把对他的忌恨掩饰得严严实实……
  到机场迎驾的还有陈布雷。他随蒋介石回到官邸,蒋介石在沙发上躺了一会,立即布置陈布雷:“我这里有夫人速记的一张草稿。你拿去参考,另外你再和夫人谈一谈,整理一个我在离陕前对张杨的训词,时间嘛,蒋介石看了一下表,还有三个小时,5点钟之前交给我行不行?”
  陈布雷嘴唇蠕动了一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拱着背走了。
  两个小时之后,陈布雷又拱着背来了,唯一不同的是手里多了几页纸。蒋介石腰痛得起不来了,半躺在沙发上,让陈布雷读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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