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可曾似我心

赵辰初瞬间惊醒了。
    一片白光闪烁在眼前，犹如隔世。
    眼前仍是一片洁白，但这次不是在医院里，而是在自己的家里。
    早上。
    穿着粉红色小外套的孟子燕手拿着一只很漂亮的娃娃，坐在床边的矮凳子上打着瞌睡。
    赵辰初摇晃了摇晃了她的胳膊。
    “可算是醒了。”她嘟嘟囔囔说了一句。
    然后紧接着轻松地说道：“喂，你看，这是我最新进货的一批BJD娃娃。我给他们做好了衣服，好看吗”好像两夫妻晨间醒来，早起的妻子随意对丈夫说的几句话。
    她的包里随时带着这些样品。
    “哦，我从来没见过。”赵辰初喜欢这种轻松的感觉，她并没有问自己昏睡中感受到什么，看到些什么情景。
    “别说你，很多经常给小孩子买玩具的家长都没见过呢，COSPLAY圈很流行的。”
    “我发现你对娃娃特别感兴趣。”
    “是么？”孟子燕苦笑道。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先听听好么。”
    这个故事的开头平淡无奇，可是，平淡幸福的日子总不能长久。
    从前有一个女人，她生活得很幸福。
    直到有一天，一个很吵闹的夏日午后，树上鸣蝉的叫声呼喊着燥热。这个女人带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站在一间冰凉的商场里，看着女儿玩夹娃娃的游戏。
    无意间，这个女人无意间扭头，一眼撇到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儿。
    你可以说小女孩儿漂亮，但是很少有人说小男孩儿漂亮。
    是的，一个肤色似豆腐的小男孩儿，他的嘴角，流着红红的，鲜红的血。
    这一眼，从此以后，她的生活就变了。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改变，就是一次无意间的邂逅，或者，无意的一眼。
    “偶然一次机会，我看到了这种BJD娃娃，按照尺寸，有3分、4分、6分的，大小在25到60公分之间，娃娃的质地良好，服装华丽，配饰精美，他们就像是上天赐予的天使与精灵，我被深深吸引了。”
    这个女人，不消说，就是孟子燕。
    心念改变的一瞬间，赵辰初感受到了。
    “后来呢？你说的那个小男孩儿呢？”
    “我心里曾暗暗称呼这个小男孩儿为怪男孩儿，呵呵，后来，在一个时间之后，他忽然就消失了。”
    孟子燕继续说道：“我遇到的这些事，简直可以写一本小说了。”
    “一个特定的时间？”
    孟子燕像是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事情之后，自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男孩儿呢？
    是的，她的回忆慢慢浮出海面。
    是在自己辞职，到耀辰集团求职之后。自从到了这里之后，自己就再也见过男孩儿。不但自己，就连姐姐，她又苦笑心道，还有武佳成，也再也没有讲过他了。
    “辰初，你猜，他是谁？”
    赵辰初自然知道这句话里的“他”指的是谁，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话头一转，说自己口渴了。
    孟子燕忙不迭地将煮好的雪耳燕窝端给赵辰初。
    已经快中午了，赵辰初只进嘴了一碗雪耳燕窝。
    她静静地看着赵辰初将一小碗燕窝都喝完，才缓缓说道：“是你和我曾经的儿子。”
    赵辰初端着瓷碗的手一抖，孟子燕赶紧接过来，怕他虚弱，把碗摔了。
    他们的儿子？他前世的儿子？
    赵辰初心里禁不住一股酸，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心口这种一阵痛似一阵的疼法，就是人们所说的心口疼，哎。
    孟子燕将自己心底守了两年多的秘密说出口来，反而觉得卸了包袱，一阵松快。
    自己将这个事情掩埋了两年多，白天晚上时常会想起初见时的恐惧，后来的崩溃，到麻木，直到，今天的平静。
    赵辰初和孟子燕缓缓将手握到一起，四目相对，平静地相对着。
    是了，是这个男孩子将陈尔凡从遥远的阴间呼唤出来，呼唤到阳间。
    孟子燕忽然领悟到这一点，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断了线的珠子纷纷落在苹果绿的裙子上，那雪纺的苹果绿裙摆像雨后落满了花瓣的草地。
    赵辰初见她这个样子，心里难过，又不知该接什么话，只好紧紧握着子燕的手，捏得越来越紧。
    孟子燕忽然破涕为笑，小翘鼻子头粉红粉红，说道：“你快把我这把老骨头捏碎了。”
    赵辰初羞赧地一笑，很久没有见孟子燕这样情绪波动过，以前每次相见，两个人之间都像是隔了一层纱，谁都想捅破，却都不动，都不采取最后一步行动。
    这才是两个最亲近的人相处最自然的样子嘛。
    他丝毫不敢把昨晚做的梦告诉孟子燕，只能偷偷在心里想，今后如何对她和童儿更好一点。
    孟子燕见赵辰初完全清醒过来，下午忙着收拾屋子，煮了一顿简便的晚餐。
    乘着时光的马儿飞奔，时钟已指向晚上十点，一板一眼地敲了十下。
    现在的赵辰初，很喜欢时钟，各式各样的时钟，喜欢看着指针滴滴答答地走着。
    冰冷的唱机上，一张有年头的英文黑胶唱片在唱针下缓缓旋转着，一对落地木制音箱发出柔和的女声。
    隔着半开半掩的门，听不清楚那唱片里的句句歌词，只是觉得委婉动人。
    此刻，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被音乐包围着，像是漂浮在一片虚空的海上。
    半晌，赵辰初情不自禁，将唇覆在孟子燕柔软如海绵馨香似玫瑰的唇瓣上，长长久久，完全不顾呼吸之声的阻隔，似乎要将十几年的思念倾注在这深情一吻中。
    孟子燕只觉得气息阻滞，喘不上气，却如同溺水的人狠狠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陷溺在这深吻的致命吸引中。
    “陈尔凡。”冰凉的眼泪像蚂蚁爬过脸蛋一样，痒痒地挠着孟子燕的心。
    赵辰初的眼泪瞬间而出，“孟子燕。”
    “赵辰初。”
    恍惚十多年前，两个人第一次在深夜孤寂的天桥上深吻。
    同样的一对灵魂，不同的两个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