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宫廷档案

第69章


过了小年儿,宫中就到处张灯,二月二“龙抬头”,二月初三才撤灯。光是乾清宫这一片,就布置四百多盏花灯。到了元宵之夜,皇上一声令下,宫女、太监举着各式各样的灯笼,“舞凤”、“转龙”,各显风流;数千名禁卫军官兵,执灯列队,组字,倏忽“万岁”,俄顷“太平”,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清末,为了迎合慈禧太后的业余爱好,花灯变成了牌灯,“麻雀”、“天九”轮番亮相。一个灯一张牌,“中发白”、“天地人”,一样不缺。随着锣鼓点儿,一会儿是“一条龙”、“清一色”,一会儿又是“天顺”、“合巧”、“三锥六套”。
  正月十五前后三天,皇帝连轴转,天天请客吃饭。一拨是太后那一辈往上的女眷,一拨是自己的一大帮老婆,一拨是皇子、皇孙、曾孙,以及近支儿的王公和孙男弟女,还有一拨是蒙古王公;大臣、元老,要么专请,要么作陪。康熙四十九年,在请老一辈女眷吃饭时,五十有七的玄烨聊发少年狂,翩翩起舞,为古稀之年的皇太后祝福。
  慈禧太后越是逢年过节越欢实,像穆桂英一样,“阵阵”落不下,听戏,观灯,猜谜语,欣赏焰火,吃团圆饭,忙得团团转。
  杨泉写的《物理论》说:“北极,天之中,极南为太阳,为昏明寒暑之限极也。”二月初一的中和节,是祭拜太阳的日子,清代直呼“太阳节”。皇宫中举行拜太阳仪式,吃圆形的糕饼。明宫吃油炸粘糕、煎饼。清宫吃的“太阳糕”,是一种“金鸡独立”造型的糯米饼。
  二月初二,学堂开学;禁动针线,“免伤龙眼”;吃“龙须面”、“龙鳞饼”。民间早起第一件事,是把灶灰从厨房到户外撒出一条线,有的甚至一直撒到河边、井畔,“引龙”入户。
  二月十五给花神过生日,后宫佳丽兴致最高,个个以花神的娘家人自居,到花神庙去烧香,上供。她们指挥太监、宫女,用纸花、绢花、彩绸,把各自的寝宫装点成花的世界。
  二月十九,给观音菩萨过生日。
  “客思似杨柳,春风万千条;更倾寒食泪,欲涨冶城潮。”寒食、清明、三月三,三个节日前后脚,而且都具有缅怀先人、消灾祈福的意义。传说,郑成功主张“反清复明”,闽南(包括移居台湾的闽南)人,不在“清”明节,而在三月三祭祖上坟。
  春秋时期,晋国大夫介子推随公子重耳逃难。途中断炊,介子推割自己大腿上的肉,喂饱了重耳。秦国帮助重耳登上晋国王位,介子推携母跑到晋南绵山隐居,拒不为官。重耳放火烧荒,迫使他“出山”;结果,介子推在山里彻底“休”了。从此,山下的村庄,更名为“介休”;清明前两日,为“寒食节”,不生火,吃“冷餐”,纪念介子推。现在,介休市是汾西矿务局的所在地,盛产煤和焦炭。绵山成为风光秀丽、名胜古迹庙观云集的旅游佳处。
  《端阳故事图悬艾人》清明时节,人们既祭祖,又“踏青”;三月三,借“修禊”之名,行春游之实,到郊外水边饮酒戏耍:“问西楼禁烟何处好?绿野晴天道。马穿杨柳嘶,人倚秋千笑,探莺花总叫春醉倒。”有些地区或民族,青年男女在这期间可以自由交往;因此有人把“三月三”称为古人的情人节。
  在赏花、尝新果的欢乐气氛中,皇家迎来了四月八日佛祖诞辰。佛本人是吃素的。给佛祖过生日的人,也不能沾荤腥,没啥好嚼谷。三月三,人们普遍洗过冷水澡了;四月初八,帮佛搞个人卫生,把宫中的佛像,一一放到黄瓷浴盆中,用蜜水冲洗一遍,更换新衣、新坐垫儿。民间在路边“施茶”,煮加盐的豆子给过路人吃,“普结善缘”。
  四月十八,碧霞圣君过生日,希望生小孩的后宫佳丽,绝不会错过这个向送子娘娘献殷勤的机会。皇家、宗室、大臣中,还有人不辞辛苦地到京西妙峰山去,朝圣许愿。
  皇上家的端午节,前前后后过好几天,从五月初一就开始吃粽子、加大蒜的过水面,赛龙舟,喝雄黄酒、菖蒲酒、朱砂酒。
  朱砂是一种矿物,朱红色晶体,半透明。古时候,中药用以镇静、安神。湖南辰州(沅陵)的质量最好;因此,朱砂又名“辰砂”。传说,饮了朱砂酒可以羽化成仙。清初,贵州的开阳盛产朱砂,皇上横征暴敛,当地百姓苦不堪言:“官府学神仙,取砂何太急!囊有砂,瓶无粟。奈何地不爱宝,产此荼毒!”“皂衣夜捉人,如牵鸡狗。”
  过端午节,人人头戴菖蒲、艾蒿,以及小苕帚、小葫芦等饰物,驱毒避邪。家家户户门框上插菖蒲、艾蒿,门板上贴“鬼画胡”。明宫太监、宫女,穿“艾虎五毒补子”。太监表演走马射箭,百官聚会赛马;“弼马温”们左牵黄,右擎苍,表演狩猎。
  前些年,每逢年节,各单位都给职工发放好多节日食品。这种做法,大概就源自清宫。过端午节时,皇上掏腰包,在前门外、东华门外和东四牌楼等处的“著名”饽饽铺子,订做大量的粽子、五毒饼,赏给王公大臣、皇室成员,每人八盒。
  后妃、女官,头上戴一串儿约三寸长的“老虎耷拉儿”,上有小老虎、小扫帚、小剪子等。她们穿的“五毒鞋”上,绣着蛇、蝎、蜈蚣、壁虎和蟾蜍。俗话说: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恶心人。她们也许觉得“五毒鞋”太让人恶心,一般只穿半天儿,应应景就得了。
  慈禧太后收获最大。皇室成员、王公大臣、女官,每人回敬她八盒粽子和五毒饼,足够老太太吃好几年的。
  六月初六,皇家按照规矩,把所有藏书统统搬到太阳地儿晾晒,并彻底打扫书库、书屋、书房、书橱。这一天,宫中饲养的动物,都洗一次澡。“象来街”象苑里的大象,被就近牵到宣武门西的护城河里沐浴。
  “夏至”,宫中举行大典,民间吃“过水面”。六月二十三“祭马王”,给“御马”过节。民间也祭马神,京城前门外、阜城门外都有马神庙。不知何故,“飘行”(剃头的)敬马神。
  《史记》称:“织女,天女孙也。”河南《宜阳县志》上说:“七月七夕为女节,陈瓜果,祀天孙以乞巧。”陕西薄城人却在七月初七这一天“迎新嫁女避节”——把刚嫁出去的闺女接回娘家,躲避“夫妻两地分居之灾”。传说,每年的七月初七,牛郎有一次探亲假,挑着两个箩筐,装着“非婚”生的一儿一女,到天河去会见织女。有人说,这实际上就是中国的“情人节”。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黄梅戏影片《天仙配》在全国上演,“歌”唱得好,故事隽永,又一次引起轰动,“夫妻双双把家还”成为“流行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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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天天过节夜夜笙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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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而今,男女恋爱已经非常的自由,因而对牛郎织女两地分居的遭遇也就不大同情了。古代,女人们特别羡慕织女私奔,寻求“真爱”的大无畏行动,每到七月初七,就显得格外的兴奋、躁动。“是夕,人家妇女结彩楼,穿七孔针”,“陈瓜果于庭院中”,向织女乞求智巧。良家妇女如此这般,后妃们不能眼瞧着“头彩”让人抢走,“阑珊星斗缀珠光,七夕宫嫔乞巧忙。”但不知,她们打扮得珠光宝气的,是为了乞“女红”之巧呢,还是想讨结交情郎之妙?
  《七夕图》皇上对节日活动高度重视,当作一件大事来抓,责成军方的“总装备部”(兵部兵械局),提供“军工产品”七孔针。后妃们用七孔针,明目张胆地“斗巧”——烈日下放一盆清水,分头将自己的那枚七孔针放在水面上;盆底呈“云龙花草”影像,便是“弄巧”了,否则就“成拙”了。入夜,宫中供奉牛郎织女神位。后妃们以牛郎织女的名义,享用丰盛大餐。慈禧太后住颐和园时,在万寿山上的景福阁祭祀牛郎织女。这个老太太很少向人坦露心曲。每当这个时候,不知道她是想着奕,还是想着荣禄。
  当晚,皇家和民间,同看《天河配》这么一台戏。都市和乡村,无论是何剧种,都要争取真牛上台;找不到水牛的北方地区,牛郎也得牵条黄牛,在戏台上绕一圈。
  “乞巧”笙歌未尽,目莲便登台救母,“中元节”序幕自此拉开。皇宫中紧锣密鼓地筹办“盂兰盆会”。
  “盂兰盆”是梵文的译音,本意是“救倒悬”。《盂兰盆经》说,目莲的母亲在另一个世界里备受煎熬,日子过得很不开心。目莲请求佛祖,救母亲于倒悬。佛祖给他指出一条道儿,在七月十五,僧众“苦夏”结束的时候,备办百味食品,招待十方僧众;他们自然会救助他的母亲。
  “盂兰盆会”始于一千五百年前的梁代。人们在七月十五设斋供僧,拜佛悼亡,放河灯,燃焰口;相沿成习,逐渐成为追悼先人、超度亡灵的活动。大多数人习惯称之为“鬼节”。
  古代,一过了“七夕”,“便般《目莲救母》杂剧,直到十五日止,观者倍增。”明清时期,有关目莲救母的传奇、戏剧、话本,有增无减,五花八门。放河灯、燃焰口,演鬼戏,倒也热热闹闹;只是节日气氛显得比“乞巧”凝重、肃穆。明代皇宫连续几天举办法会,由数百名僧道念经作法。老朱家的亡灵都超度不过来,哪还顾得着安慰那些死了的太监、宫女!天启六年,熹宗朱由校在西苑翻船,淹死俩太监,其中有他的小哥们儿高永寿,就是鼓动皇上修球馆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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