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天欲雪

  叩叩叩
  “天天，我是师父。”没有回音，唐浅又叫了一遍，“给你端了点粥过来。”
  好一半天，当她准备再叫一遍的时候，里面传来虚弱的声音，“师父，进来吧。”
  说话的人好像隐忍着什么巨大的痛苦，好不容易蹦出几个字，气若游丝。
  唐浅内心不安被扩大，推门进去，眼前的情况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只见赖小天额头冒着冷汗，脸色青白，双手捂着胸口难掩痛苦之色。
  唐浅连忙放下粥疾奔到她床前，拉过她的手为她把脉，脸色难看，“才一年时间，为何现在就疼到了胸口？”
  赖小天的紧闭的眼睁了睁，“我也不清楚。”现在的她根本连思考的心神都没有，却忽然想起一事，“刚才是不是它们出现……又吓到人了？”
  “没事了，你顾好自己，其他莫要管”见她虚弱如此，又道，“是不是上次受伤的缘故？”
  “也许吧。”
  唐浅见此，道：“你先起来吃点粥，我去找些上好的蜂蜜。”
  喝了蜂蜜水后的赖小天，疼痛缓解了许多，却仍然隐隐作痛。
  唐浅准备离去，不料赖小天拉住她的袖子，那双盈盈的眼眸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天天？”
  她内心紧张，很艰难的问出，“师父，你告诉我，杀害双姨的人除了会用暗器，有没有中箭？”
  唐浅不明白她问这要干嘛，但是当天的情况那些人是否有人中箭她的确不清楚，“你双姨的确是被暗器所害，那暗器是五棱星状，但那些人是否有人中箭，我的确不知。”未了，“你问这为何？”
  从小天那天知道念双的死后，神色就很不对劲，她的眼神里悲痛中有一种惧怕，或是担忧，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是否有人受伤，难道？
  唐浅双眼轻眯，盯紧她看，“你是否遇见有人受了箭伤。”
  赖小天很惧怕她这样的眼神，让她无所遁形，她低下眼，艰难的点点头，“嗯。”想了想，“还是一个杀手。”
  “楚夕夜？”
  “啊？”赖小天一惊，抬头瞪圆了眼看着她，“师父你怎么知道？”
  唐浅对于她这样的表情见怪不怪，没好气道：“我还知道你喜欢他了。”
  “啊？”赖小天又是一惊，双颊微赧，有些支支吾吾，“我我我……哪有……”
  “我早就知道了。”唐浅轻微叹气，“小天，他的身份很特殊，出现的时间又那么巧合。”她淡淡的眸光渐渐变冷，“如果真的是他，你该如何。如果不是他，你又该如何。天天，你自己要想清楚，你们的路，该怎么走？”
  唐浅有些不忍心告诉她，却又明白，有些事她始终会知道，“或许有一天，你们会对立。天天，我不想你伤心难过，更不想你后悔。”
  赖小天似懂非懂，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唐浅揉了揉她的头发，“今天是你的生辰，我没有告诉大家，中午我再过来为你化解寒气，让你不那么辛苦；晚上给你煮碗面条。”
  恍惚间想起她小时候圆嘟嘟的摸样，如今已是明朗的少女，不免有些感慨，“我们天天长大了，我们天天是一位好姑娘。”
  “师父，我本来就是好姑娘。”
  见她不满的摸样，唐浅漾出淡淡的笑意，“嗯，好姑娘会一生平安的。”
  不知为何，眼角有些湿/润，声音变得哽咽，她站起身，背向赖小天，一言不发的慢慢走出房间。
  赖小天的情绪也变得很压抑，总觉得很难过，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的心脏，无法呼吸。
  师父待她如此，不由得让她想到双姨，如果，如果真是楚夕夜。那她会杀了他为双姨报仇吗？或者，她会看着自己最亲的人杀了他为双姨报仇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她很混乱，也很难受，身心都难受。
  如果再见到楚夕夜，她该怎么办？
  “小黄衣，我该怎么办、？我开始疑问，我该不该想他，或者，该不该见她。”
  粉色纱帐旁，一直笑蜜蜂嗡嗡嗡的飞着，却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看来，还是最好不见吧。
  然而，你不想的事，总是在你手足无措的时候来临。
  夜晚，又是安静得压抑，每年的今天，总是这样安静得让人心惶惶，胸口的寒气冰痛被师父运功治疗已经好了许多，不似早上那么剧烈。
  她仅着单衣，走到窗户前想打开窗户透透气，一打开，却看见一个黑黑的人影立在窗前。
  “啊。”
  “小天。”他的手一动，手上的铃铛发出好听的银铃声。
  赖小天眼里露出惊喜，却又一刹那寂灭，下意识头偏了偏，躲过楚夕夜想要抚摸她秀发的手。
  借着不太明亮得月色，他还说可以看清，那是一种恐惧的眼神，让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手指动了动，缩了回来。
  他的心里蓦地落了霜，深深的失落，眼神却依然那样深邃无波，赖小天忽然有些心疼，道：“你怎么来了？不是一声不响地走了吗？现在怎么又一声不响地出现。”
  “你，不希望我来吗？”楚夕夜的声音有些冷，喉咙发/痒，强忍着想要咳嗽难耐。
  赖小天想到师父的话，横下心，冷着脸道：“是的，既然要一声不响离开，就不要出现。”
  未了，又加了一句，“再也不要出现。”
  “咳……”
  忍不住咳了一声，赖小天心一动，想要倾身关心，又见他没了动静，一窗之隔，各自无言。
  楚夕夜楞在那里了，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过了半响，他才说话，气息有些奇怪，好像隐忍着什么，“今天是你的生辰，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
  “想不想吃肉。”
  “不想。”
  “身体好吗？”
  “很好。”
  越到后面，她越是觉得鼻头发酸，可是现在的她，让他远离，拒绝靠近，是她唯一能够想出的办法。
  “见到你师父了。”
  “嗯。”
  一提到师父，她就想到双姨的死，她心里就悲愤不已，想要脱口问清楚，却又不敢问。
  楚夕夜还要说什么，被她一口打断，“心情很好，身体很好，吃的好睡的好，总之一切都过得很好。”
  “为什么？”楚夕夜的声音，有些颤抖。
  “总之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万籁俱寂，风也无声，楚夕夜的一双眼，在黑夜中怔怔的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情绪。
  他以为，他的回来，一切会变得很好。
  他想，以后都陪在她身边，不让她身体再受到伤害，不让她再受委屈。
  可是如今，一切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变了模样。他找不到原因，也束手无策。小天，永远是让他束手无策的存在。
  赖小天也看着他，清晰的轮廓，眉若刀裁，眸如点漆。她还看见他那眼里的一汪深潭，水面结冰，破裂，在迅速起了一层厚厚的冰块阻隔。她再也不敢看他的眼，背转身去，“你走吧。”
  “好。”
  他转身，晚风撩起衣袍，他忍不住按住胸口，声音艰涩，“没有我，你也可以过得很好，原来，我那么不重要。”
  声音被风吹散，如梦破碎，融入浓黑的夜里，深沉的悲伤。
  窗外，树木一片萧索，杳无人影。那扇窗，吱咯一声响，显示着背后的寂寥。
  知道他已走，泪落唇畔，轻启，“没有你，我也可以过得很好，但不代表，你不重要。”
  声音很轻，轻到听不见，只以为是谁在梦中呓语。
  行去的人，在无人处，扶着墙角，咳嗽不止，声音撕裂，好似要把心肺咳出来才罢休，如果可以，倒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也许是写哭了吧。没有你，我也可以过得更好，但不代表，你不重要。
  ☆、第七十二章^战胜
  第七十二章
  【战胜】
  玄凌把药送去药梅谷再回到暗夜阁的时候，织锦奇怪的看着他，“玄凌你怎么在阁主后面回来，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阁主已经回来了？”
  见他一副不知道的样子，织锦更奇怪了，“对啊，都回来一天了。”
  “怎么会……”阁主不是去见赖姑娘吗？阁主还说是赖姑娘生辰，要把已经找到药可以治好她的消息告诉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玄凌这样想着，正想问，赖姑娘有没有一起来……
  就见一片紫色衣角出现在转角，然后看见楚夕夜走了过来，他看了看玄凌，“玄凌你回来了，正好，和织锦一起到疾风殿，有要事。”
  见他一脸平静，和往常并无两样，玄凌张着嘴想问的话吞回了肚中。
  疾风殿中，气氛凝重，楚夕夜坐在座位上，问，“东边是否准备妥当！”
  暗夜上前答道，“一切准备好，只是织锦昨日传来的消息，让之后的计划会有变动。”
  楚夕夜把视线投向织锦，“织锦，什么消息？”
  织锦正色向前，“相信阁主已知,当今皇帝已准许太子亲征，此事明中有国师在旁，暗自有我们，本是一件好事。”织锦向上看了楚夕夜一眼，见他面上没什么表示，继续道，“只是阁主可知，当今太子是何人？”
  楚夕夜沉吟道：“当今太子白雨迟，二十有一，九龄入西凉为质子，六年归来，病弱，常年养病在外，外传病秧子。”略作停顿，“莫非，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不错。”织锦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座上的楚夕夜，“所谓的雪国太子，就是江湖中的第一公子南风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