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兮漫兮

第17章


但是你女儿小曦,说实话,你也知道,以后你跟可诺肯定是会要孩子的,现在这环境,养一个孩子已经很难了,更不要说两个。”
  “你现在在当兵,可诺刚工作,就算你明年退伍能拿一笔钱,也不过刚刚把房子首付给了,还有车呢?你们两口子不可能都指望我跟你李伯伯吧……”
  “我的意思呢,把小曦送到孤儿院,你们有空去看看就行了……以后你跟可诺要了孩子,我跟你李伯伯先带着……可诺面子薄,不愿说出口……”
  ……
  再之后的话云喆就有些模糊了,他一直沉默到李母把可诺跟小曦叫回来,再跟二老简单寒暄了几句,然后领着可诺和小曦径直离开。
  “谈的什么?”可诺忍不住问道。
  “哦,没什么。”云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有些僵硬,“送你们回去了吧,单位还有好多活儿,要是回去超了假影响不好……”
  可诺点了点头,其他的都没再问。
  君威行驶在白昼的水泥路上,一切却宛若末日一般遮掩了云喆的双眸。突然间一股倦意涌来,云喆左手使劲往大腿上一掐,钻心的痛,却跟蚂蚁挠过没什么两样。
  可诺,小曦……
  
  ☆、邂逅
  “喂,主任,今晚可能回来晚点儿,有个陆军那边的战友突然来昆明,要过去接待一下……”云喆将可诺跟小曦送回家后,一直把车开到了滇池边上,掏出手机给老尚打了个电话。
  “哦,好,注意安全……”
  电话那头的声音消失,云喆把手机揣进兜里,蹲下身子,朝碧波溢漾的滇池秋水望去。
  苇叶秋黄带白,逐风摇摆,沙鸥翔集,翩跹轻舞,午后半落光晕斜抛,流光如此,在这一方池水中漾动波澜……
  四周静谧,逐渐将云喆淹没,竟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又在做些什么?
  放弃?还是坚持?究竟如何选择?
  又或者,他终究该是孤独一人才是……
  云喆侧身坐在一处石墩上,幽静的地段少有行人往来。但若稍从侧面凝视,或许可以看见一种夹杂迭转沧桑的印记。
  滇池旁这样景色宁谧却安详的地段不少,因而总有人喜欢开车到这些地方停驻片刻,望一望海天一色的青碧霞光,又或是那些振翮飞舞的白羽海鸥,但若来时发现有人占据了这里的风景,却是不远停下与他人分享这样缱绻的安静。
  一辆白色轿车从这里缓缓驶过,看见了那个斜坐在石墩上的男子,简单留意一番,像是读出了一种味道,离开,不愿叨扰他的世界。
  云喆自然没有注意到那辆白色轿车折返后停靠在他的车后,一个女子从车中走出,长发随风,明黄色长裙摆动,脚上浅蓝色高跟鞋衬出脚踝处那种骨感妩媚,极尽妖娆。
  曾桢腕上的蓝色水晶吊坠在阳光下映掩光彩,她将墨镜取下,驻足原地再次将目光定在阳光下那个斜倚微风的男子身上。身形与七年前博雅塔下那个阳光笑颜略带淡然深沉的男子重叠,迷人依旧。
  这里是她常来的地方,曾桢喜欢顺着云喆如今的视角去看滇池碧水的景色,辽阔江天,让她的心随着微起的细浪一点点涌向远方。
  天辰的副总,曾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令旁人羡煞的白富美……
  多么华丽的伪装,乃至于对她来讲成了一种难以摆脱的枷锁。
  金丝雀一般被关在那个华丽殿堂的囚笼里已经二十多年了,唯唯诺诺是因为害怕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她远去,又或是在都在用伪善的嘴脸欺骗她,这个“纨绔”的富二代,活了二十几年唯一被认定的闺蜜就只有魏曼一人而已……
  举目繁化间,她早已身陷囹圄。
  真是没想到会有人如她一般喜欢这里的景色,一勺滇池水,几点沙鸥,便能够舒缓那些积郁心中的苦闷。
  而那人,她竟认识……
  云喆似乎注意到了身后向他投来目光的女子,恬淡静姝,有一种清新自然的魅力。
  他回过头,冲曾桢笑了笑,然后依旧坐在石墩上,对那一池滇水寥廓江天的景色痴迷如旧。
  曾桢轻微摇晃脑袋,左耳处蓝白相间的耳坠折回阳光碎碎落下的色彩,朝云喆走去。
  
  ☆、陪我喝一杯
  用手捋了捋耳鬓细发,曾桢破唇一笑,“嗨,云喆,不认识我了?”
  云喆侧过身子朝曾桢往来,半晌,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起身,眼眉紧蹙,指着曾桢,猛地拍了下脑袋,“你是……”然后又用一种带有迟疑的语气说道,“你是曾……曾桢?”
  “呵,李大才子还记得我这么个小人物啊?”曾桢突然冲着云喆调侃一番。
  云喆有些尴尬,挠了挠后脑勺,“呃……这不太久,有些记不住了……哦,你怎么在这儿?”
  曾桢的眼神有些黯然,或许在你记忆里,就只留了魏曼一个人的位置吧,她望着云喆,没来由一笑,“我就是昆明人,怎么不能在这儿啊?”
  “哦,忘了……”云喆尴尬更甚,一时间竟不知道找什么话来讲。
  当初因为跟魏曼在一起,对曾桢还算是了解,一起出去玩,嗨歌踏青,参加各种学社的活动,没想到七年之后,竟然已经记不得她的模样,若非轮廓依稀,云喆甚至无法认出眼前这人就是七年前那个性格安静,总是在嘴边挂着浅浅微笑的女生。
  就像那晚在昆都光明暗淡的霓虹下,他就没有认出曾桢一样,时间改变了这个女孩儿太多,已经麻木到她再也无法回到从前,当然,也包括他这个妄图评价所谓时间沧桑的诗人。
  “我现在跟魏曼住在一起……”曾桢突然开口,她已经可以断定云喆那晚在昆都没有将她认出,真是好笑,竟然会打算色诱云喆,这个少有的不知真伪的正人君子……
  “最近她一直提起你,”曾桢盯着云喆惊愕的眼神,淡淡说道,“你当兵了,是吗?”
  云喆点了点头,看见曾桢突然朝他走来,并着他的身子,坐在那处还算空余的石墩一旁,“怎么样,这几年?”
  “还不错……”云喆偏着头望了望曾桢清丽的侧脸,映着阳光,让人不禁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突然间又想起了可诺,云喆心里莫名一酸。
  还不错……自欺欺人而已。
  “打算干多久?不会一直想着建功立业吧?”曾桢没有察觉到云喆逐渐低落的眼神,自顾说道。
  “明年走吧……”
  曾桢感觉自己似乎有很多话都想要跟身旁这个男人说,但每一次话到嘴边总是无法开口。
  说些什么?说从上大学开始我就有点儿喜欢你?还是问他这几年当兵发生的事情?
  又或者说魏曼其实是一直爱你,即便她投到了别人的怀抱?
  那些细碎的言语在脑中划过,却没有留住一点从齿隙划过的文字。然后逐渐转为迷茫,又或者黯淡的感伤……
  就这样最好,在一个宁静的午后,不期而遇,短暂的邂逅中一起望着碧水蓝天,白鸥蓼苇,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淡淡地享受那份独属自己的安谧。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云喆以为七年的时光都已经磨平。他突然对曾桢说道,“陪我喝一杯怎样?”
  总是有酒才有话,有酒才能窥探你内心世界的一切。一醉过后,这世界喧嚣,与你全无干系。
  “好啊!”曾桢露出甜蜜的笑,阳光流溢在她的眼睑,长长的睫毛眨动,隙过那一份属于她的美丽。
  
  ☆、为谁哭泣
  曾桢跟魏曼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在下午太阳偏西将落时,她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跟云喆究竟聊了些什么,只是很清晰地记得自从进到这家旋绕着帕克贝尔《卡农》曲调的酒吧后,云喆喝酒的动作就一直没有停下。
  两个人喝了四打嘉士伯,云喆一个人又叫了五杯长岛冰茶,两杯血腥玛丽再加一杯天蝎宫,而曾桢那时,只喝了一杯长岛而已。
  那个男人无比急切地想要买醉,一杯杯酒下肚,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喝些什么,在说些什么。
  “曾桢,你知道吗,当时总觉得你会一直很文静地装着乖乖女,天天抱着英语单词在未名湖那里……觉得那个时候你穿那件浅蓝色的素裙很好看诶……没想到你这么能喝……好像有点儿醉了……”
  “哈哈,曾桢,你知道吗?为什么我退学了?魏曼,胡炜……我自己都不觉得我会愤怒……我该祝福他们,羡慕他们,我云喆有什么能力去爱魏曼?就我这样子……”
  “当时在汶川我以为我会死的,那时候有一个女记者在我身边采访,我唯一清醒的时候好像是告诉她要把我的军功章带给我妈……她后来说我意识模糊的时候一直叫着一个女人的名字……她肯定觉得我傻,真的……”
  “你现在怎么样?有男朋友了吗?还是结婚了?他怎么样……”
  “曾桢,要是要你在最亲密的人之间选择放弃一个,你会不会放手?”
  “我特么在部队干了七年了……结果呢?没钱没房没本事……你说我云喆这一辈子是不是一直就这么失败……去特么的奉献……我爸给这里奉献了一辈子,你知道吗?他死的时候我特恨他……特别恨他……”
  ……
  已经到了一种语无伦次的地步,只有曾桢还知道云喆究竟在说些什么?
  满桌的酒,他几乎是见杯就干……
  没有推杯换盏的刻意逢迎,也不用再生活在他人世界的阴影当中,云喆只是觉得此时此刻他才能算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肆意放纵,天昏地暗……
  然后他倒在横座上,意识里最后的一句话,似乎是叫着魏曼或者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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