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的中国女孩儿

25 面试


圣诞后,余同拿到了offer,办公室在市中心的金融中心。因为我们都没考bar,还没有做律师的资格,都只能从律师助手做起。
    但余同至少是我们中第一个找到正式工作的,我们还是聚在一起为她庆祝一番。
    王燕说她和男朋友分手了。她刚刚在一个青年环境保护团体找了份兼职,和法律无关,但能让她忙起来忘了失恋的痛苦。苏立正忙着找物流公司把她这大半年买的东西运回家。
    我也是忙活了几个月,把网上到报纸上的律所我都投了一遍。想想自己工作经历少,非名校毕业,确实对这些律所没有吸引力。
    如果我能带二十个客户,也许还能闯出去。可我要有这资源,也不至于来到美国从头开始。
    总之我要快些把工作事情定下来。
    我又投了14间律所,这次包括六间和移民相关的律所。
    如果这次再不成,我考完bar后,也像王燕那样先找个非营利组织工作,一是养活自己;二是做的事情也还算有些意义。
    简历投出的第三天,我的邮箱里收到一封来自安德鲁律所的面试通知!
    我一阵惊喜,连忙搜索该律所信息。
    他家的网站做的不错,有律师详细的背景介绍和照片。我觉得律所老板安德鲁.戈博尔眼熟。
    想起来有次我们法硕同学在一起吃饭,他们聊到有间罗马尼亚人开的律所做移民签证方面的业务。
    律所的老板还亲自出马做广告,但笑容特别像《沉默的羔羊》中的吃人医生。此人正是安德鲁.戈博尔。
    有个男生在手机上找到广告视频,给大家看看,引来一片哄堂大笑。
    屏幕上,安德鲁先是慷慨陈词要保护客户的权利,然后微翘嘴角。估计摄像师引导他露出“笑”容,但他脸部肌肉的紧张走势是在律所工作一辈子的后遗症,一时半会儿划解不开,笑得十分瘆人。
    我看了他的背景。他耶鲁法学院毕业后,在纽约的艾恩斯律所做过10年。那家律所有三百多人,律师每天平均工作12个小时,活下来的真的都是铁人。
    安德鲁现在经营的是间中小型律所。但他是第一代移民,如果不是有雄厚的家庭背景,能努力到这一步,一定是日日夜夜苦熬出来的,所以我能理解他那一脸愁苦。
    但要在他手下工作提心吊胆是免不了的。可我还有更好的选择么?
    我赶快准备面试,
    要知道人家为什么看上我的简历。我把他们的业务范围看了一遍,经营的大事小情,当中的移民一项提到现在中国客户的增加。这一定是他们考虑我的原因!
    我把在志恒工作的经历整理出一个文件夹,把我做的每一项工作一一总结下来。
    准备好了是不是该有些自信?没有,我还是紧张,担心英文口音,担心工作经历太少,担心我没有绿卡,担心我法硕的文凭弱势……
    ———————————————————————
    面试是星期三下午,天气阴冷。我早晨出去时冻的发抖。要是影响了面试发挥可不行,所以我在Uber上叫了出租车去面试。
    我哆哆嗦嗦的上了车,渐渐的暖和过来。
    司机扫了我一眼,问我是不是要面试。我点点头。
    我一身西装加大衣,恨不得就要在脑门上写着“我要面试”。
    “你是什么专业?”他问。
    “法硕。”
    他大笑了起来,笑中有自嘲的意味。
    “你有朋友是法律专业的么?”我问。
    “我自己就是律师。”他怂怂眉毛。
    我提醒自己不要大惊小怪,但还挺好奇他是怎么从律师过渡到Uber司机的。
    他告诉我他叫理查德,以前在波士顿一所不错的法学院读书,三年的JD(法博)。
    去年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也无法降低身价给别的律师做助手,所以自己开了间小律所。
    现在他没什么生意,一边找客户,一边留意好的工作机会,也开Uber自给自足。
    “我的另一个同学现在兼职地产经纪,在买房子。”他说。
    “你们都很灵活。”我想鼓励他,可心里很不是滋味。
    眼前的男士谈吐大方伶俐,JD学历,最重要的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却来开Uber。
    而坐在他车上的我,法硕毕业,对美国的风土人情一知半解,去面试法律助手。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难免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受。
    我到了安德鲁律所外,付了车费。理查德亲自下车为我开了车门,握着我的手说:“好运。”
    “谢谢。”我说。
    这面试前的一幕也让我对此时的用人市场有了更清醒的认识。因为安德鲁律所需要懂中文的人,才考虑到我。
    但我没有幻想自己是一个十分抢手的宝贝。安德鲁律所一定想以最低成本雇我。而且老板付出一份银子,希望你能赚十倍回来。
    我走进律所,迎接我的是一位热情奔放的拉美女人叫丹尼斯。
    她带我到了一间小会议室,给我一杯水,说约翰一会儿就来。不出意外,约翰将是我主要帮助的律师。
    我拿出简历,看着每一条介绍,一遍遍在脑中回想要说出的要点。
    约翰走了进来,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他的姓很长很拗口,是东欧的姓。我当时没能记住。从他的英语判断,是在美国长大。
    约翰问了我很多投资移民的事情。果然是我简历上的这部分内容吸引了他。我说了在志恒期间,和组里同事一起办理了45件投资移民,业务熟练。
    这倒不是吹牛。当时我和黎夏从早到晚整理客户的资金资料,到后来对别人的经济账比对自己银行帐户上的几两银子都熟。
    约翰先生听了很为止一动,45件投资移民至少有一百多万美元的净利润,无论在美国还是中国,对中小型律所都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我们谈了20分钟左右.他起身说让我等一下见见安德鲁。我应该是过了约翰这一关。
    见到安德鲁真人,我还是被“震撼”了!
    原来广告中的他已经展示了“慈祥”的一面,现实中的他眉宇间一片愁云惨淡,见到我时好像是我欠了他巨款!
    对于他带来的强大的压迫感,我稳定情绪,想起了一首罗马尼亚的曲子,名叫“沸腾的生活”。是从我爸妈那里听说的。曲子虽古老,但当中的美丽是岁月无法磨灭的。
    眼前的安德鲁和那首浪漫的音乐没有半点关系,但我心中把他叫“沸腾长官”。想他也有家人,亲朋好友,也曾有热情,只不过在一日日的生存竞争中渐渐消磨掉了。这样能让我不太惧怕他。
    他看看我的简历,只问了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做过别的移民,像是亲属移民,技术移民。”
    “没有。”我说:“但这些和我之前做的工作是相通的,接手起来没太大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到他的嘴角露出笑容。
    “你什么时候能来上班?”他问?
    听他说这话,我心里有个快乐的小蝴蝶在飞,这是我得到这份工作的意思么?
    我赶快“抓住”小蝴蝶,静静的呼吸一口气,“现在我在准备bar,半个月后考试。”
    沸腾说:“这样吧。一个月后来上班。”
    就这样,我得到了这份工作。
    我甚至都没有交涉薪水。现在我还没有筹码来讨价还价。
    安德鲁律所也知道我的处境,就趁机利用了这一点,以雇初级律师助手的最低薪水来雇佣了我。
    这份薪水除了付我的房租和衣食住行外,所剩不多。但我毕竟赢得了一个在波士顿立足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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