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关系

11 第 11 章


一觉睡醒,秦渊才想起今天在散伙饭桌发生的事。
    按说他能说的都说了,再去想也没什么意思,秦渊跟秦朔北不一样,很多事儿不肯也不想往心里去,所以在一些决策上显得雷厉风行,说好听了是成熟稳重,充满气概,说不好听了,是心眼儿太粗,不解风情。
    而这种不解风情一旦牵扯到感情就会尤为凸显。
    高二上半学期,班里转来个插班生,是个留着俏丽短发的姑娘,眼睛大大的,说一口很好听的普通话,座位安排在了秦渊的前面。
    姑娘性格大大咧咧的,跟谁都合得来,没过多久和同学们打成了一片,又出于一些小的接触和巧合,总被人拿来和秦渊捆绑销售,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照这种发展,又是在两人彼此不讨厌的前提下,事情到最后总会变成大家喜闻乐见的假戏真做。
    在秦渊眼里,姑娘是好姑娘,事儿也是好事儿,可它就是没成。为什么?
    问题就出在他自己身上。
    秦渊不了解,或者在成长过程中没有遭遇过质疑和否定的声音,所以在这方面完全没有自觉,他为什么不喜欢一个女孩儿。原因并非“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而是“没有产生过丝毫倾向于爱慕的念头”,他就像一棵笔直的树,任尔东西南北风,结果就在气氛热烈而温情的饭桌上,那姑娘隔着好几个人要敬他一杯酒。
    “我有话想对你说。”
    多少人都觉得,就差捅破那一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了,可是秦渊没有丝毫察觉的迹象,他笑得大方又有风度,酒杯跟姑娘轻盈的一碰。
    “都在酒里。”
    坐在中间的王一泓一口菜堵在嗓子眼儿里,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秦渊同志,拜特殊的成长背景和家庭关系所赐,这些年来可怜可贵的情商都被残酷的生活消磨殆尽了,亲情融于血脉难以辨识,友情朝夕相处淡淡如水,唯独爱情,他对爱情的触觉远远弱于常人,不然也不至于连那么直白的语言都体味不出来。
    连谁喜欢他都看不出来。
    “我睡了多久?”
    他抱着杯子坐在旁边,手指□□零碎的短发里胡乱揉搓着,说话声中混杂了细软的鼻音,勾下头时,后颈到背部隆起一条清晰的弧线,让秦朔北有点不自在地移开眼,头也不抬的回答,“不到三个小时。”
    秦渊则是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表情,他的五感好像都出了故障似的延迟,还停留着刚刚秦朔北身上的气味,以及用手轻拍他手背的动作,这是一种久违的、象征着某种亲密关系的触碰,给人纯天然的安全感。平心而论,他并没有觉得多么排斥。
    而“不排斥”这个事实本身就让他觉得很离奇,简直不敢往深处想,最后干巴巴的站起身来:“……出去买个菜。”
    他原来是想随便找个借口让自己脱身,没想到话一说完,秦朔北就从善如流的误解了他的意思,放下书打算跟他走了。
    “哦,”他问,“晚饭吃什么?”
    我在干嘛啊?秦渊在心里问,他又想干嘛啊?
    秦渊到底也没问他这个说是省心又不太省心的弟弟想干嘛,鉴于晚上两个人都有晚自习,他这一个午觉睡醒就跟回到解放前了似的,整个人貌合神离颠三倒四,在外面凑合了一顿作罢。各自拎着书包坐在人声喧沸的饭店里翻看菜单的时候,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和秦朔北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了。
    他们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分明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以兄弟相称的两人,表面下的亲情其实极度欠缺实质性的内容。秦渊点完吃的之后把菜单递给秦朔北,一时间无话可说,面对面气氛略显尴尬,直到饭端上来了,秦渊低头看着汤面上洒了一把翠绿的香菜,眉头皱了皱。
    那个味道对他来说有点难以接受,而他刚想拿筷子把它们拨出自己的视线范围,秦朔北的筷子就从正前方伸了过来,夹走了最上面的那一撮,放进自己碗里,就着热腾腾的汤喝了一口。
    秦渊半天才想起张嘴,“……你爱吃吗?”
    这话真蠢。他想,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连他弟弟爱吃什么都不知道。
    “不算喜欢。”秦朔北的声线在周围的杂音中显得格外轻柔,他问服务生要了纸巾,“但是因为你不吃。”
    所以?
    秦渊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因为经由今天那个身体接触的提醒,他没来由的开始留心秦朔北的一些言行举止,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变得比以前在意了。
    他隔着饭店反光的桌子看秦朔北,浓黑的额发遮住大半额头,眉眼平滑俊秀,寡言而内敛,没有多余的小动作,气质无可挑剔,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他身上环绕着一种东西,极易掩盖年龄的缺陷。
    秦渊喝着这碗没有香菜的汤,忽然觉得,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不堪的过往,秦朔北会不会是一个让他骄傲,甚至是喜爱的弟弟?
    做事有条不紊,认真谨慎,不曾让母亲失望过。
    脾气还特别好。
    他有点儿懵了。不知道今天吃错了什么药。以至于俩人吃完饭顺理成章的一块儿去上学,他都觉得哪里别扭,反正就是不怎么舒坦,让他想起那只消失的蜘蛛。
    走到学校门口赶巧遇见王一泓,他登时放松了不少,看秦朔北不卑不亢的打招呼,“学长好。”
    “哎好。”王一泓走上前一把搂住秦渊的肩膀,一只手不拾闲的拨拉他的头发,“酒醒了没。”
    “早醒了。”
    秦渊晃晃脑袋躲开他的手,见秦朔北要往教学楼的另一个入口走去,动作有点生硬的朝对方挥了挥手。
    秦朔北边走边扭过头来,竟对他露出个鲜见的笑容。
    “……”
    秦渊好不容易收回视线,瞧着若有所思的王一泓,“你弟感觉挺乖的啊,你哪儿来那么多怨气看不惯人家,嫉妒弟弟比你帅吧。”
    “叫声学长给你美的,就剩在学校里的这点儿青春无处安放了是吧。”秦渊不客气的回敬,“你是没见他犯浑的时候,少来。”
    “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不了解独生子女的孤独。”
    孤独么?
    他是因为过早的失去了一些、却又得到了一些,所以才不觉得孤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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