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流大记录 玮娓道来

第36章


这大概就是中国优秀知识分子一脉相承的传统操守和天然品格吧! 
  说明来意后,宗璞老师表示,夏天屋内燥热憋闷,又抬头指了指那三棵松树,微笑地说:“你看,这几株松长得正好,咱们就在松树底下慢慢聊吧,环境很不错的。”保姆搬来两张凳子。 
  起初,她坚决不同意出镜,称自己只是个作家,观众通过文字了解她就够了,一个老太婆何必呈现在公众视野?还说自己不善言辞,不会说话,不习惯屏幕,肯定会叫大家失望的。那一刻,她拒绝邀请的语流疾速,口气偏硬,态度肯定。 
  我告诉她自己不仅是主持人,还是一名在校大学生,读过她很多作品。宗璞老师的脸上泛起了微微光泽,表情有点惊喜地问我,为什么年轻人也会喜欢她的作品。我说因为您文章纯真,本色,用情,不虚华却很生动。文字有节奏感、音乐感、韵律感,读来婉转流畅,而且贯注着知识分子举重若轻的思想境界和精致优雅的行为方式,还有一种幽深似海却张力十足的自由诉求,让我们这些内心浮躁的年轻人非常向往。   
  她不在乎“茅盾文学奖”(2)   
  我告诉她自己学航空,她眼角又闪着一缕光芒,多了几份神。她说她的亲弟弟也是航空专业出身,飞机强度专家,但由于长期奋战在航空事业一线,积劳成疾,英年早逝,她伤感之余,写了篇怀念弟弟的长文叫《哭小弟》,推荐我有空看看,我点头接受。 
  聊天继续着,我发现宗璞老师确实不怎么健谈,说话轻声小调、和风细雨,但每句话都很得体、自然,显得很文雅,还有丝丝腼腆。我突然想起王蒙先生曾经说过宗璞不善交际,不会花心思经营文学之外的俗务,此桃李无言之谓也,是真名士自风流。我理解了这腼腆恰恰是一种修养。 
  我们谈得越来越开心,她认为我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不但学着理工科专业,还酷爱文学。我告诉她现在的大学生都十分优秀,不同凡响。 
  话题又拐到采访上,我流露出希望她上节目的强烈渴望,准备最后努力一把,争取说服她。我说演播室就设在北大对面,只隔一条马路;我说很多年轻朋友都希望同她直接交流;我说您如果身体不便,节目组可派车接送,并把访谈时间压缩到半小时;我说……最后,她竟被我打动,点头答应了。看得出那不是勉强、不是违心,却分明是由衷的同意! 
  回来后,通知大家准备开工,却遭上层否定。其一,我先斩后奏。其二,这位嘉宾不是明星,影响力不够大。 
  当然不愿让自己的辛苦白费,更不愿在宗璞那边陷自己于“出尔反尔”的尴尬境地,于是我们产生了小小争执。我说,本人在紧急情况下做出决定,还没有来得及通知您,宁可少汇报一次,不可错过一位好嘉宾。还有,认为她影响力不大,找找自己的原因,谁叫你看书少,她刚刚获“茅盾文学奖”,这影响力大不大?你不会连“茅盾文学奖”都不知道吧?这时,上层人士出现短暂的语塞。我乘胜追击道,你不是追求影响力,收视率吗?OK!我到时会把王蒙、王安忆、张抗抗、梁晓声都请来助阵,那场面大不大?上层人士已然面露惨色,呆立不动了!我一个华丽转身,潇洒地离开。此刻,我清醒地知道,这次节目百分之百通过了。 
  终于迎来了宗璞那期节目的录制。当日,云南、吉林两家电视台联合采访她,所以一路跟拍。大队人马簇拥着宗璞来到演播室,眼前的摄像机比平时多了一倍,简直天助我也,瞧这庞大阵式,给那些说她影响力不大的言论一记重重耳光。我底气倍增,用宽厚嘹亮的胸腔发音开场。 
  一切都顺利地进行着,考虑到宗璞老师年事已高,身体欠佳,访谈很快便结束了。那天正好是2005年高考日,而我邂逅宗璞这个名字,也是自己高考前的模拟做题,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联系、一次巧合、一种缘分。真的特别有意思。 
  节目还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花絮,让我当场猛然警醒,下场陷入沉思。我问她:“您刚获第六届‘茅盾文学奖’,这个奖可非同寻常,它之于中国就好比‘诺贝尔文学奖’之于世界,当你站在领奖台上是怎样一种心情?激动吗?兴奋吗?”在我看来,这个问题再普通不过,很多主持人在嘉宾获某项殊荣后都会这么问。 
  她回答得干净利落,没有丝毫迟疑,平静地看着我,不紧不慢地说:“没有什么可激动的。”这个意料之外的甚至带着点冷调的声音,顿时呛得我哑口无言,因为她没有按照我预期的语境,没有因循大多数人的思维惯性说话,甚至连日常礼节性的附和都没有。场面迅速降温,冷了几秒钟,她接着又补充到:“得不得奖无所谓,当然得奖是好事,那是对过去工作的一种评价,也是一种鼓励。过去的已经过去,前面还有许许多多没有做的事,那才是更重要的。” 
  “前面还有许许多多没有做的事,那才是最重要的。”这句话意味深长…… 
  宗璞获“茅盾文学奖”的小说《东藏记》,是她长篇巨著《野葫芦引》全四卷本的第二卷。抗日战争爆发后,9岁的宗璞随父亲冯友兰自北京南渡昆明,在西南联大度过了八年时光。这段铭心刻骨的亲身体验成为她创作《野葫芦引》的丰富素材。长篇从1937年“七七事变”写起,刻画了西南联大师生们身受亡国之痛、流离之苦,却依然以国家命运为己任的民族气节和精神品格。   
  她不在乎“茅盾文学奖”(3)   
  1988年第一卷《南渡记》出版,由于丧父之痛和疾病催折,十余年后的2001年,才终于等到第二卷《东藏记》出版。第三卷《西征记》缓慢启动又停止,还有第四卷《北归记》。宗璞为种种家务,为自己的身体,为丈夫蔡仲德先生的去世,饱经家事变故三松兴替,一再停笔,一停几个月,甚至经年。 
  “人道是锦心绣口,怎知我从来病骨难承受。兵戈沸处同国忧。覆雨翻云,不甘低首,托破钵随缘走。悠悠!造几座海市蜃楼,饮几杯糊涂酒。痴心肠要在葫芦里装宇宙,只且将一支秃笔长相守。”这首自述生平的散曲,唱出了她一生的执着、顽强和艰辛。 
  一个经历过大是大非,体验着沉浮起落,参透了人生境遇的古稀老人,怎么会随随便便被区区“茅盾文学奖”一叶障目呢? 
  她以童年就注入的精神血脉,以家族遗传给她的温婉沉静,以与父亲酷似的目光和神态,迎接着生命长河中的一波又一波,慢慢地接受,慢慢地习惯,完成着未完成的事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没有抱怨,没有急躁,永远是那样的精致、优雅、气定神闲。 
  那期节目已经整整过了一年。今天,又是新的高考日,我再一次想起了宗璞老师!   
  单纯的失误(1)   
  在新一届的“中国电影百花奖”颁奖典礼上,我再一次看到了宋佳老师。 
  宋佳长发飘逸,穿着一件灰蓝色的晚礼服,风姿丝毫不减当年。曾经蝉联两届“百花奖”影后的她,今天是作为颁奖嘉宾来到杭州的。 
  这还是半年以来,我第一次在电视机前面对她,心情不自然地有些复杂。半年前的一件事情像溪水一样顺着时间流到了我眼前。 
  那天晚上十一点多,手机响了,是宋佳老师打来的。我还没来得及说老师您好,对方就抢先开了腔: 
  “小玮,你怎么把我准备去美国的消息泄露出去啊?”宋佳首先甩给我一个疑问句,语气非常急促。 
  “没,没,没有啊,我没有泄露呀。”我当时有点慌张,不是因为宋老师正在责问我,而是担心自己确实在以前某个时刻不经意多了嘴,把事情抖给别人了,所以拼命在脑海中搜罗蛛丝马迹,嘴里却本能地否定。 
  “你是不是把我到美国去的消息发到网上了?” 
  网上?我愣了不到一秒钟,立即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一个星期前跟宋佳见了一面,商量了点事情,谈得挺愉快,就以《与宋佳老师合作》为题写了一篇日记,无意识地放到了我的博客里。宋佳说得一点没错,日记里头确实提到了她将要去美国。 
  《与宋佳老师合作》 
  上周四在北大百年讲堂看昆曲青春版《牡丹亭》,去的比较早,便在校园里幽游。 
  忽然接到宋佳老师电话,自从去年11月份做完一期她的节目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这个电话让我好意外,她说春节给我打过好多电话,但当时我寒假在家,就错过了。 
  宋佳老师刚在上海拍完一部大戏,周六到北京,次日就要回美国,她约我周六中午一起吃午饭聊点合作项目。 
  我们相聚在位于后海附近的“孔乙己”饭店,景色怡人,很有气氛,还能吹吹海风。我们边吃边聊,初步谈谈相互合作的一些事情。我很好奇她为什么选择我这个大学生作为合作对象,她说通过前一次的接触,感觉我年轻、踏实、能干、有活力。我心里乐坏了,又不能表现出来,人总是要谦虚一下嘛。 
  以前都跟各种媒体打交道,还从来没有同某位明星单独合作过,况且宋佳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位演员。看样子又是一次新的尝试了,挺有挑战性的,我还略微担心自己不能胜任反叫人家失望呢! 
  至于什么项目,先保密。如果事先把家底全掏光,日后一旦不成,必将限自己于尴尬境地,惹大家耻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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