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大神

淅淅沥沥的春雨下了足足一个月，在雨蝶的记忆中，这是雨水最充沛的一个春天了。
    虽然名字里有个“雨”字，但雨蝶打小就不喜欢雨天。天一下雨，到处都湿漉漉的，她家那简陋的屋顶四处漏水，而爹爹是不着家的男人，她没人可以依靠。雨天里邻居婆婆不出门，她接的针线活计也就断了，她只能坐在门口盯着屋檐发呆，看看从天而降的雨线，听听噼哩啪啦的声音，心里无限惆怅。现在回想，雨蝶都不知道从童年到少年那些个雨天自己都是怎么捱过来的，在那样的环境里，她居然还能活到十五岁，真是个奇迹。
    这个春天算是被雨给毁了。阳春三月，多么美好的季节啊，却整个世界泡在雨水里，发潮，发霉，最后连人都发馊了！
    这天早晨，雨蝶一觉醒来就感觉世界跟往常有些不一样。
    她听了半天，以前那熟悉的滴答声，今天竟然听不见了！
    在她耳边，是鸟儿悠闲的啁啾声，还有小孩欢快的叫喊声。空气中不再是霉霉的、酸酸的、闷闷的味道，相反，一股清新的，带着鲜花、春风甚至还有阳光的气味进入她的肺腑，使她整个人都兴奋快乐起来。
    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赵悝那意味深长的笑脸，好像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她一样。
    “是不是天晴了？”她压抑着内心的喜悦轻声问道。
    赵悝终于忍耐不住，嘻笑连声地道：“可不是吗，盼星星盼月亮，今天终于盼来了太阳！”
    他扶雨蝶下了床，笑逐颜开地问道：“待会儿用过早膳，你想不想出去逛逛？”
    雨蝶当然想，她从刚开始下雨就等着这一天了。
    赵悝带雨蝶来到赵府的后花园，只见园中满眼都是五颜六色的花，这么多花他居然连一种都不认识。
    “这朵白中透红的是什么花？”
    “这是牡丹花。”
    “那朵像球菜一样的是什么花？”
    “那是月季花。”
    “只有几片花蕊的这种黄色的呢？”
    “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含笑。”
    “还有那一大片紫色的小花呢？”
    “那是风信子。”
    赵悝像个好奇的孩子，问东问西，而雨蝶则像个耐心的母亲，一一为他解答。
    虽然久雨初晴，花香不浓，但眼中全是这么鲜艳的色彩，空气中还有青草和春风的气息，足够心旷神怡了。
    两人来到柳河边。这条河穿赵府而过，在外另有名称，赵府中人却都叫它柳河，河以柳名，就是因为两岸种满了柳树。这个季节，一株株青翠的杨柳伸出柔软的枝条，垂挂在河边，让人心底涌起别样的情思。
    柳河畔有一座垂钓台，是龙舞闲来无事钓鱼的地方。雨蝶站在台上，轻抚着低垂在身边的柳条，非常惬意。她看着清澈的河水，真想掬一捧在手中，可是身材太臃肿，蹲不下去，赵悝便帮她捧了一手窝水，让她闻一闻水的味道，雨蝶觉得连河水都充满了诱人的味道。
    就在赵悝伸开双掌，想把水洒回河里去的时候，怪事发生了！
    他手中的水居然汇成一团，像一条银白的小鱼，腾空“嗖”地一下钻进雨蝶的鼻孔里去了。
    雨蝶感觉一股清凉的水流从咽喉直入腹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但接着就直直倒了下去。赵悝急忙扶住她，看雨蝶脸色苍白，已经不省人事，晕过去了。
    雨蝶被送回房中，赵悝一刻不停守着她，见她呼吸平稳，除了昏迷不醒外，没有其它症状。
    龙舞也被惊动，迅速派人到医馆请来最好的医士，那些医士诊断之后，均点头表示孕妇安然无恙，腹中胎儿也未被惊动。
    而木道人和无相寺医术最好的药师堂护法苦灵大师也没看出雨蝶有什么问题，龙舞和赵悝的心才安了下来。
    雨蝶足足昏迷了两天，到第三天的傍晚，她才悠悠地醒了过来。她睁开双眼，惊奇地“咦”了一声，道：“我怎么在这里？”
    一直守在她身边的赵悝见她醒来，高兴地问道：“这是你的家呀，你以为自己在哪儿？”
    雨蝶愣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
    这两天，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变成了以前那个少女雨蝶，肚子平平整整，走起路来身子说不出的轻盈。
    她来到一个草木苍翠鸟语花香的地方，一边是古木参天的森林，另一边是绿草茵茵的草原，森林里和草原上奔跑着各种动物，飞翔着各种鸟雀，但就是见不到人类居住的房屋，更看不见人类留下的痕迹。
    她走啊走，到了一块平地，在一条溪流边，她见到了一个人！
    一个美丽的女子，穿着薄薄的霓裳，正坐在溪边玩泥土。她的面前，有一个很大的玩具，一个圆圆的薄薄的穹顶，下面盖着一块方方正正的土地，就像她自己头顶的天和脚下的地一样。
    雨蝶走到她的身边，见她抟了一块小黄泥，捏成一个人的样子，跟她自己的长相一模一样。她把泥人放在玩具里方形的地面上，吹了一口气，那泥人就活了起来。她个子虽然只有四五岁小孩那么大，但活蹦乱跳，非常可爱。
    雨蝶好奇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那女子莞尔一笑：“我在造人呀？”
    雨蝶不解地道：“造人？”
    女子道：“是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如今青草绿树长出来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有了，就缺万物主宰，我便造一个人，让她来维持世间的生物平衡。”
    雨蝶道：“你只造出一个人，就希望她来主宰万物，这不太难为她了吗？”
    女子道：“她是万代之母，有了她，代代繁衍生息，人类将绵延不绝。”
    雨蝶道：“怎么繁衍生息呢？”
    女子手里拿着一粒泥丸，笑道：“看到这颗种子了吗？她长到十五岁吃下去以后，再过十个月左右，就能生出新的人来，一胎一个或多个，都是她自己的孩子。”
    说话间，那个泥做成的人已经长到十四五岁的样子，女子便把那颗泥丸塞在她嘴里让她服下。
    雨蝶道：“你说她一个人就可以生出小孩来？”
    女子道：“是的，她自己可以活一百年，到四十岁大概能生育十胎，她的孩子也像她一样，每人都能生十胎，这样人类是不是很快就繁衍起来了？”
    雨蝶道：“那她们的种子从哪里来？”
    女子道：“等她们长到十五岁，自然就懂得从自己身上找到种子，我给每个人都带了很多颗种子。”
    雨蝶道：“她们生的全都是女孩吗？”
    女子道：“当然是女孩，我以自己为样本造人，造出来的当然都是女人。”
    雨蝶道：“永远不会有男人？”
    女子道：“永远不会有。女人自己就能生育存活，还要男人做什么？而且世间根本就没有男人这个概念。”
    雨蝶有点迷惑不解，她的身边明明就有男人呀，而且男人自古以来就存在，男女结合才能生下孩子，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她为何这样讲呢？
    她们说了这么些话，那个泥做的女人已经生育了两胎，一胎两个孩子，一胎三个孩子，果然都是女孩。
    雨蝶站在旁边看着她们出生，长大，然后生育。地上的人越来越多，她们盖起房子，建了村落，刚开始还把野兽打死充饥，后来学会了开垦荒地种植庄稼，生活越来越安宁了。
    女子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称赞她们很聪明。
    突然，圆形的穹顶在一场大雨之后塌掉了一角，女子看在眼里，从溪滩找了一堆五颜六色的石子，生起一堆火，把它们炼成软软的石面，然后捏成一层薄薄的片，粘在塌陷的穹顶上。她很快就把穹顶补好了，那锅石面还剩下一小块，她抟成一个心形的石头，看了雨蝶一眼，说道：“送给你吧！”便把那块石头放在雨蝶的手心。
    女子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来，捶捶自己的背，说道：“天不早了，我该回宫了，你在这里玩，注意那里面的洪水，”她指了指那个玩具，“如果水太大，可能会溢出来，小心别被溅湿了。”
    说完她沿着溪流往上走，一会儿就不见了。
    雨蝶手里拽着那颗石头，还站在原地，好奇地看着玩具里那些人生老病死，代代相承。
    不知过了多久，那穹顶又开始下雨，一直下了很长时间的雨，那地面上果然满起了水，淹过了庄稼，淹没村庄，淹死了许多动物和人。
    雨蝶看得着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那里面的水漫了出来，把雨蝶的脚浸没了。雨蝶感觉自己被卷到一大片洪水里，水漫过她的身体直到头顶，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了。她惊惶失措，拼命挣扎，感觉自己要被淹死了。
    可过了一会儿，雨蝶觉得自己还站着那里好好的。她并没有被洪水冲走，身边的水在缓缓流动，而她还能睁开眼睛，像刚才那样自由地呼吸，好像在陆地中一样。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