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棠

第44章


  季小北想,她真的成为一个可悲之人了,竟真的利用死去之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若是苏杪杪泉下有知,会不会怪罪自己?
  季小北顾不得了,只要能让严至阳动容,哪怕是这样卑劣的行为,她也抛弃所谓的羞耻之心去做了。
  严至阳眼里一片猩红,突然之间又轻轻笑起来,凑近季小北不知道是因为疲惫或者是害怕而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吐气的气息凉凉的飘过季小北的面颊,“天底下从来没有不失去就得到的事情,朕让你见他,那你呢,拿什么来报答朕?”
  季小北微微偏了头,严至阳却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她不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拿什么报答严至阳,报答,是了,严至阳用了这样的字眼,而季小北还必须承认,现在是她有求于他,若他办到了她心中所想,她确实该报答,而现实是,沈遇棠会入了天牢,严至阳实在“功不可没。”
  “沈遇棠告诉朕,他的死是对朕恩情的报答,可朕却很生气,你知道为什么吗?”严至阳凑近季小北耳边,吐气温柔竟然是最亲密的恩人,季小北的胃就在一瞬间翻滚起来,红着一双眼看着严至阳,实则严至阳也不需要季小北的回答,他自顾自说下去。
  “朕与他斗了这么些时日,占上风的时候少之又少,纵然朕不想承认,但铁铮铮的事实放在朕面前,如果沈遇棠不是自愿赴死,这一生,或许朕都只能与他斗下去了,只是,他还是选择了这样让朕失望的方式。”
  季小北睁大眼睛瞪着近在咫尺的严至阳,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把他推开,严至阳却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往她背后扣住,然后轻笑,“你知道,沈遇棠锒铛入狱时,与朕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季小北一双被泪水浸红了的眼睁大,一动不动的看着严至阳,看着他嘴边的笑意带着胜利者特有的孤傲,一字一句所说皆化为滚烫的星火灼伤季小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朕问他,你在哪里,他回朕这一辈子朕都不可能找到你,而现在呢?”他问了之后又是一声压在喉咙里的笑,残忍的继续用言语为季小北加伤,“他身陷天牢等待处死,而你季小北,在朕的怀里。”
  季小北这一次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看着严至阳的脸眼泪崩溃而出,身子都没有了力气,胃里翻滚得五脏六腑都揪起来了,严至阳一皱眉,微微松开她,季小北立刻就瘫倒下去,捂着嘴流着泪呕了个撕心裂肺。
  沈遇棠要的是她永远都离开严至阳安安乐乐的生活,可她明明知道他的心思,还是忤逆的来到严至阳身边,沈遇棠不会原谅她的,决定不会。
  可是如果没有了沈遇棠,她的日子怎么谈得上安乐二字?
  “季小北,朕可以让你见他,甚至让你陪他走完最后的日子。”严至阳缓缓在季小北面前蹲下来,季小北模糊着一双眼看不真切严至阳的表情,眸里终于有了一丝光彩,只是严至阳下一句话也将她心里升腾起的缕缕希望又打得魂飞魄散。
  “以后,就留在朕的身边吧。”
  话落,严至阳慢慢的靠近季小北,轻轻将哭成泪人的她楼入自己的怀抱,掌心一下一下为她顺着哭得一起一伏的背,季小北避无可避,往后缩去,严至阳的怀抱太过于陌生,陌生到她想要逃离,陌生得她想起那个无数个微凉的怀抱。
  以后,以后有多远?季小北当然知道严至阳所谓的以后,陪送的就是她的一生,可季小北的一生以后答应给了沈遇棠,除了沈遇棠,谁都不可以。
  “这就是你的报答,此外的我都不要了。”
  严至阳紧了紧这个拥抱,季小北身子瞬间就僵硬了起来,所有逃离的动作在一瞬间停止,只余至口腔里传出来的呜咽声。
  这场赌里,季小北赌赢了,可却再也不敢推开严至阳的怀抱,严至阳赌输了,可往后的日子就只能面对着一个季小北自欺欺人。
  可怜又可悲,他们都是一样的。
  原来,只要是一个赌,无论是赢家还是输家,付出的代价都会是同等,谁都免不了失去的命运。
  ?
☆、恩仇交织
?  如果一切牺牲只是为了见沈遇棠一面,季小北认为,这些牺牲是值得的。
  严至阳带着她下了马车,很难想象,一个帝王竟陪同她来天牢看望一个所谓犯了滔天大罪的乱臣,他的掌心比沈遇棠要温暖许多,可季小北却想甩开,然而,现在的她已经无力这么做了。
  望着头顶的木牌上刻着的天牢二字,季小北心底便是一颤,木牌上不知道多少年头了,破旧而染了许多污物,一个天字隐隐泛黑,季小北不再去看。
  进了这里的人,都是死罪,一旦时候到了,就都躲不过命赴黄泉,这里不是天牢,或许,该称之为地狱,而沈遇棠,现在就身处这血秽铸就的地狱里。
  有严至阳在,季小北显然是不会受亏待的,望着不知道严至阳会突然驾到而诚惶诚恐跪在地上的见过守门侍卫,季小北想,这就是权力,你不得不俯首不得不屈从的权力。
  天牢外已经隐隐有血腥之味,而一入天牢,血腥味,腐烂味,潮湿味,以及各种各样不知名的不知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味道夹杂在空气中,季小北一进入,脸色瞬间煞白,胃里翻滚的不适感让她很想将腹脏都一并吐个精光。
  严至阳发现她的异常,微微挑了眉,道,“你若是不能忍受...”
  “陛下,我无妨。”季小北打断严至阳的话,音色是颤抖的,语气却是执着得有些固执的,“还劳烦狱卒继续带路。”
  她不再自称民妇,严至阳不会喜欢听,而她也做不到用其他人对严至阳谄媚至极的自称来称呼自己,她能称的,便只有一个我字了。
  严至阳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让人继续带路,事出突然,严至阳也没有事先告知天牢的人他要过来,现在带头的狱卒兢兢战战,时不时瞄着眼睛看着季小北。
  一路走来,没有人叫喊,没有人求饶,或许每个人在面对既定的事实时,就没有了反抗,而最多的声音,是从远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嚎叫声,其中夹杂着鞭子挥动发出的声音,凄厉而可怖,让季小北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沈遇棠就在这样的地方,他就在这样的地方,单单是这个念头,就让季小北恨不得立刻扑到他身边去。
  突然飘来一声声的笑,带着肆无忌惮的放纵,在天牢里回荡,久久不去。
  狱卒微微变了脸色,严至阳皱眉问,“怎么回事?”
  “回陛下,或许是在处罚不听话的罪人,有时候,会采取一些特殊的方法。”狱卒往远处看了看,吞吞吐吐,带着严至阳和季小北继续往前走去,越近笑声越清晰,季小北每走一步,心中就颤抖一次,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一小会,就一小会的时间,狱卒终于停下脚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望向不远处牢门大开的一间牢房,突然扑通一下跪在了严至阳面前,身子剧烈的发抖。
  季小北心中一窒,缓缓的抬头看去,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场面。
  牢房里,两个狱卒模样的人放荡的笑着,笑声中是毫不掩饰的□□,带着一种掠夺的快感。
  二人之间,缩着一个男子,白衣被污浊已经染黑,衣衫不整,而他们尽情的笑着,不时伸出手往白衣男子身上探去,继而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白衣男子似乎已经无力抵抗他们的欺侮,只在他们的手伸过来的那一瞬间偏着身子挣扎。
  哪怕已经是这个模样,季小北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白衣男子。
  她的公子,她心心念念的公子,她清高孤傲的公子,她温润如玉的公子,那个永远挂着淡漠一切浅笑的,白衣翩翩不染一丝纤尘的沈遇棠,此时,他在受欺侮,而她,目睹着。
  季小北凄厉一叫,发了疯一般的冲向牢房,严至阳来不及抓住她,她已经冲入了牢房里,扑到了沈遇棠身上,目光恨毒了瞪着两个狱卒,泪喷薄而出,大吼,带着无尽的恨意,“你们两个畜生。”
  两个狱卒显然没有想到半路会有人打扰他们的好事,往牢房外看去,一个紫袍男子阴沉着脸缓步行来,带着势不可挡的魄力,而他们的狱卒头子连滚带爬的跟上,喊着,“陛下,陛下。”
  陛下,单单只要听到这个称呼,就足以让两个泯灭人性的狱卒腿一软,就直直跪了下去,汗如雨下。
  严至阳已经到了牢房里,望了一眼紧紧抱住沈遇棠哭的季小北,脸色越发阴沉,隐含了杀意,上前一脚将其他一个狱卒踢出,瞬间狱卒的嘴就有鲜血涌出来,严至阳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谁给你们胆子这样对他的?”
  沈遇棠于严至阳来说,是不死不休的对手,但从某一方面来说,亦是难以遇见的知心者,他想他死,却没有想过让他死前受这样的欺侮,现在的怒意该是积郁心中,无处可发。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奴才是色胆包天,这才做出了糊涂事。”狱卒杀猪一般的求饶声交叠起来,一个劲的在严至阳下首将头扣得响亮,“奴才也是初犯,陛下饶命。”
  初犯,季小北更加紧紧的搂住意识已经涣散的沈遇棠,将头贴在他的头上,泪如雨下,好在,她还赶得及,她的公子,她的公子,怎么是这些人敢玷污的?
  若再晚一步,只要一步,季小北哭得越凶,却没有声音,只是给沈遇棠更用力的拥抱,试图将自己的温度让他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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