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棠

第43章


  素一望着季小北混沌失去光彩的眸,张了张唇,一下子就哽咽了,“姑娘,沈府被封了。”
  季小北并不觉得这个足以大惊小怪,通敌叛国是多大的罪名呢,足以满门抄斩,沈府被封,不过最为平常。
  她听见素一继续说,断断续续的,“公子,公子被押入了天牢,所有人都见不了,旭叔托了关系,也没有用。”
  到了不过一个时辰,徐旭打听到了多少,又做了多少,可无论多与少,徐旭都一直在争取着见沈遇棠一面,那么她呢,作为沈遇棠的妻,还有什么资格坐在马车里静候消息?
  季小北一下子冷静得几乎有些疯狂,在这样的事情发生后,她没有被逼疯已实属万幸。
  “素一,你替我办一件事。”
  所有人都见不了,那么天子呢?只要严至阳一句话就够了,只要他的一句话。
  将近二月,冰雪初融,季小北挑开一角车帘,铺面的冷风将她吹的越发清醒,素一远去的身影在街头转角处消失,又轻轻放下车帘,身子无力的往后靠去。
  如果为了沈遇棠,那么有一些事避免不了的话,她也不会退缩,即使他知道了会怨她,但只要能够见到他,所有的要遭遇的事也就不算什么了。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她别无选择。
  晚上的时候,徐旭终于回来了,一脸的疲惫,外带着一股子绝望,季小北想,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只要沈遇棠一天没死,他们总有机会可以见到他的。
  “旭叔,歇一歇吧。”季小北往身旁挪了个位子,浅浅笑了笑。
  徐旭被她的笑容给吓了一跳,抹了一下染了灰的脸,道,“小北,我知道公子的事给你打击很大,你要想开些,毕竟你。”
  “公子还没有事,一切都没有定论,旭叔,我明白你的意思。”季小北打断徐旭的话,声音淡淡,在这个时候竟然有些平时沈遇棠说话的味道,难道真的相处久了连性子都可以被影响吗?
  就算沈遇棠身上的毒没有办法解,就算他现在身陷天牢,但只要他还活着,就要存留着希望。
  季小北一直以来都秉承着这样的想法,他可是沈遇棠,无所不能的沈遇棠,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
  现在她也这样告诉自己,或许是安慰,亦或许是自欺欺人,但总归有了希望,也不会那么绝望。
  况且她现在肚子里还有沈遇棠的骨肉,她更加不能倒下了,如果倒不下,那么,就强撑着一步步往前走,路总会有个尽头的。
  徐旭没有应话,叹了一口气,极轻,然后坐到了季小北的身旁,目光幽暗,许久,他说,“季丫头,你说公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季小北的眸子也一下子暗下来,是啊,为什么沈遇棠的命要这么苦呢?
  他看着自己的家族被灭门,身负血海深仇,披荆斩棘满身鲜血,终于以为可以苦尽甘来的时候,却又要赴黄泉路,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独自一人承受,他却从来不表现自己的苦,永远都是淡漠一切的样子,可是那双淡漠的眸,又隐藏了多少的苦与恨。
  季小北以为自己从小不被人承认身份是苦,以为亲眼看着自己父亲死去是苦,以为在面对沈遇棠时徘徊不定是苦,可对比沈遇棠来说,她的苦根本就不足挂齿。
  马车里一下子被名为感伤的气氛蒙起,或许是感伤,再或许是无奈,又或许是不甘,太多太多,谁都无法解读。
  终于有了骚动打乱了这让人几欲大喊大哭气息,纷纷乱,在肃杀的夜里凛冽得要将人的心割开一道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来了,季小北听见自己的心敲出这两个字来,空灵而如潮水一般向她打来。
  希望,来了。
  绝望,也来了。
  ?
☆、一场赌注
?  这样的决定到底对不对,去见严至阳?
  季小北想起她被宫里人带走的时候,徐旭那一脸的不赞同与痛心,一下一下凿在她的心口,让她的心多出一个又一个的血柱。
  “公子不会原谅你的。”
  徐旭的话更是如魔咒一般在季小北脑海回荡,颠簸的马车,她将自己缩在最角落,瑟瑟发抖。
  她怎么会不知道一旦她去见严至阳,沈遇棠就不会原谅她,沈遇棠要的,是她这辈子都远离严至阳,甚至不惜骗她去往潮州。
  可是季小北已经别无他法,如果不见严至阳,她这一辈子都见不到沈遇棠了,她只是想见一见他而已。
  能见严至阳,还是严苒帮的忙,沈府被封,严苒却没有再住回皇宫,而是落住宫外的庵庙,几日来念经拜佛,似乎已看破红尘,可季小北知道,严苒对沈遇棠的心,绝对不会亚于自己。
  素一找到严苒,果不其然,她晚上就见到了宫里来的人,季小北伸出手挑帘看车外的景象,原来已经入了宫么?
  即使是夜里,宫中也是亮如白昼,处处点着琉璃灯,将青石子路照得通亮,将巍峨的宫楼衬得更加辉煌,马车缓缓停下来,季小北听见一道尖细的嗓子,迎她下去,“姑娘,陛下有请。”
  终于到了,季小北紧紧将手握起,指甲一点点陷入掌心,微痛却足以让她清醒。
  下了马车,季小北面无表情,带路的是一个太监,不说话,只是领着她左转右拐,每走一步,季小北的心就剧烈的跳动一下,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于是只能一遍一遍的用指甲掐自己的掌心,抑制住这种铺天盖地的惧意。
  在一处宫殿面前停住,朱红的镂空大门,威严得似乎只有帝王才能够与之呼应,给人一种厚重的压迫感。
  太监禀告了一声,不多时,季小北就听见那算不上熟悉,有些低沉的声音,“进来。”
  季小北看向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发抖,她想,现在自己的脸也该是惨白着的,但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了退路,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也是唯一一条她可以选的路了。
  严至阳会见她,说到底,是因为自己与他心中逝去的苏杪杪有一张相似的容颜,他心生怜悯,但季小北却痛恨自己起来,竟然也无耻到利用一个死去的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朱门开了,季小北深吸了一口气,踱步进入,刚刚站稳于宫殿,就见殿中前方负手而立的紫袍男子,身材颀长,身姿灼灼,在灯火之中甚至还能感受到他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让人几乎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朱门被轻轻带上,阻隔了外头洒落一地的月光,殿中寂静的没有一丝声响,烛光摇曳,将季小北的面容渡上一层柔和的黄晕,掩盖了几分苍白。
  “不打算和朕说点什么吗?”严至阳声音轻轻的,只是一句问,慢悠悠的转过身,将目光锁在季小北脸上,微笑,“有什么话说吧,朕听着。”
  严至阳该知道她是为什么进宫,干脆也打开天窗说亮话,这让季小北没来由松了一口气。
  烛光明灭里,季小北直直对着严至阳跪下去,毕恭毕敬一个扣首,声音不卑不亢,“民妇叩见陛下。”
  一声民妇,让还是挂笑的严至阳微微敛了神色,看着跪在地上未起身季小北,冷哼一声,轻蔑一笑,“朕没有记错的话,你似乎还云英未嫁。”
  季小北感到自己的身子都要抑制不住抖动起来,她没有见过真正的大风大浪,现在面对一个掌握天下人生杀大权的帝王,怎么能不怕,但怕又怎么样,她只能回答。
  “民妇于去年已经下嫁沈遇棠,是为沈氏。”话落,季小北迎上严至阳的目光,阴冷而竟有几分了然。
  对了,严至阳在沈府向来都有眼线,她和沈遇棠的事,他必定知晓了,严至阳又是一笑,笑意不达眼底,拂手让季小北起身,自己则缓步向季小北走去。
  季小北这几日身心俱疲,能不跪着也不扭捏,严至阳发话,她自然是站起身,刚刚站稳身子,严至阳已经离她不过两步之遥,她下意识想要往后退,终究是忍住了。
  “诚如陛下所说,民妇此次求见,确是有事相求。”季小北实在没有时间再与严至阳耗下去,她现在只想快一些,再快一些见到沈遇棠,其他的,她一点都不在乎了,“还望陛下成全。”
  严至阳好整以暇,依旧笑,音色冷冽,“说吧。”
  一阵的沉寂,季小北只能听见自己如鼓鸣的心跳声,仿佛要破腔而出,若再不说,她恐怕也要支撑不住了。
  “民妇想和陛下打一个赌。”季小北迎上严至阳探究的目光,见他嘴角的笑容浅浅,有些玩味,她继续将话说下去,“赌陛下的一颗心,一颗对已逝苏姑娘念念不忘的心。”
  一句话,让原本还是温和的帝王瞬间变了面色,目光阴寒化作一把把冰刃朝季小北打去,他突然上前一步扣住季小北的手腕,用了许大的力气,季小北感觉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听他如夜危险的声音,“季小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季小北怕,很怕,怕到想要立刻甩开严至阳的手落荒而逃,可她却还是佯装无惧的应下严至阳的话,“民妇知道,陛下对苏姑娘用情至深,也思念至深,民妇也知道,陛下第一次见到民妇的时候有多。”
  “闭嘴。”严至阳红着眼低吼了一声,拉着季小北直接往后退去,将季小北抵在门上,力度之大让季小北觉得自己的背似乎就要裂开,疼得她眼泪快被逼出来。
  “民妇也知道,陛下第一次见到民妇的时候有多欣喜若狂,所以民妇在赌,赌陛下明白民妇现在入骨思念却不可见的痛苦。”季小北无惧的看着严至阳,他的面前阴冷得可怖,尽管季小北声音颤抖,还是继续说下去,“就当是陛下对民妇与苏姑娘有相似容貌的几分怜悯也好,民妇只求陛下让民妇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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