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腹心事

家里冰箱除了上次三妹从超市提回来的水果外，只剩下一打啤酒、一排牛奶和几个鸡蛋，大哥站在冰箱前看了片刻，终于只是拿了一瓶啤酒就回到客厅，看着一本旅游杂志。
    旅游杂志是前几日回家路中在杂志亭里买的，内容不多，但是图片都拍得十分吸引人。
    大哥一边翻着一边沉思，突然从桌子下一层抽出便条本和笔，做一些记录。
    三妹没有回家，跟着柯艺直接上了16层了，柯艺相当欢迎三妹到自己家里参观，三妹因为惦记着小伊拜托的事情，毫不留恋地抛弃了自己家大哥，跟着一个男人跑了。
    大哥对三妹这种没心没肺的选择还是很支持的，独活一辈子什么的决定，总会扭转回来，只要在人群中来回，肯定会受到正统的集体观念影响，内心的疤痕总会隐匿角落，从此以后不再影响三妹前行的决定。
    最可怕的是身边没有能影响自己的美好存在，美好的事物会让人成长，丑陋在美好面前总会相形见绌，人类是一种黑暗与光明并存的生物，摆脱不了自身的卑鄙丑陋，内心却向往着光明伟大，因此，越接近美好，卑鄙丑陋就会被压抑得越明显。
    美好……柯艺是一个干净澄澈的人，自然会给三妹带来一些好的影响。
    潜移默化的作用本就是无声无息，却不可忽视。
    大哥低头，在便条本记下了一个地址。
    不同于楼下的安静，16楼房子充满着生气。
    三妹跟着柯艺进门时，马上就被玄关处的柜子惊艳到了，柜子上方是可移动的玻璃柜门，里面放着描着红色花瓣的玻璃缸，种着一排水仙花，花未长出，水仙叶子修长浓郁，柜子下方是鞋柜，里面全是鞋子，运动鞋、球鞋、各种类型的靴子、凉鞋、拖鞋，摆放得整整齐齐。
    三妹站在柜子前看了许久，柯艺换好鞋，递了一双拖鞋给三妹，鞋子是男式拖鞋，但既然是在室内，鞋子合不合脚都无关系。
    看着擦得干干净净的瓷砖地板，三妹几乎都不想穿拖鞋了。
    客厅内挂着几幅画，看不出画究竟画的是什么，但色彩很丰富，隐隐约约透着一股朦胧神秘的气息，靠近落地玻璃的客厅内一隅种着吊兰与冬青，阳台上更是小小的绿色世界，三妹站在客厅中央表现得像个刚进入城市的乡巴佬一样，见到每一样东西都感慨一句。
    虽然房子户型和自家的完全一致，但就是少了这份独一无二的美感，淡绿色的窗帘随风轻轻荡漾着，浓郁的高品位生活气息，简直就是……和天堂一样啊……
    柯艺给三妹倒了一杯水：“房子你可以随便看的，我一个人住，因为搬过来搬得有些仓促，所以装修一般。”
    一般……那我家就是土坯房了吧？既没有好看的墙画，也没有好看的绿色植物……这些年过的日子都是别人家的吧？自己怎么会活得那么粗糙呢？
    三妹有些郁闷。
    这美好的冲击太大了，以至于本人都有点招架不来，直接崩溃成渣滓。
    三妹站在墙画面前，装模作样地观察着画。
    虽然不会鉴赏，三妹体内所谓的自尊心突然迸发而出，使得三妹也想要装得高大上一些，因此，一脸很懂的表情指着自己刚才看的那幅画：“这画……很好看，但是色彩相比其他有些淡了。”
    柯艺站在三妹身旁，看向那幅画：“嗯，莫奈想要表达的是一种朦胧的美感，他用得色彩很奇妙，你看，这里淡得几乎只剩下白色边沿却透出一种蕴含了所有色彩的重叠色，很多人都只以为他只是一抹线条而已，其实，要画出这种色彩很不容易的，只可惜，我家只能放仿制品。”
    三妹顿了顿，收回自己的手指。
    刚才差点就说了，这画不好看啊……原来是大师之作啊。
    算了，土鳖子就土鳖子吧，反正柯大哥又不会取笑我。
    三妹僵着脸坐在沙发上。
    沙发和茶几是主色调是黑白色，有一些绿色的边纹，整个客厅色调微妙地相当协调。
    三妹端着刚刚柯艺给自己倒的水，水杯是普通的玻璃杯，勾勒着一个小小的胖熊的影子，三妹看这杯子，突然觉得，柯艺家什么东西都十分漂亮，连杯子图案都那么与众不同！
    柯艺走向厨房，三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水，突然看到了茶几盘的钥匙扣，钥匙扣上挂着一个似熊非熊的玩意儿，那是用木头雕刻出来的，歪着圆圆的小脑袋，乌黑的眼珠子，微微凸起的鼻子下粉红的小嘴巴，五短身材，小手紧攥着，可爱得让人想抓狂。
    三妹放下杯子，拿起钥匙扣细细打量着。
    三妹转头看了一眼水杯，又看看这个小东西，疑惑地看向厨房，问：“柯大哥，你喜欢熊吗？”
    柯艺声音从厨房传出来：“挺喜欢的，怎么啦？”
    三妹咧开嘴角：“为什么会喜欢呢？是因为胖乎乎的很可爱吗？”
    柯艺端着点心走出来：“大概吧。”
    三妹盯着柯艺手中的陶瓷点心碟，上面是杯状的麦芬蛋糕，三妹暗中吞了一口口水，移开视线：“那……柯大哥，你是不是喜欢胖一点儿的姑娘？”
    柯艺顿了顿，将点心放在茶几上：“这个，我倒没想过……”
    三妹一脸好奇八卦：“那你之前交往的姑娘都是怎么样的？”
    柯艺脸色暗沉些许，低声问：“你怎么突然想起要问这些？”
    柯艺在学校里一向都是抢手的男生，被女生围攻的次数多了，自然有些本事，能清楚地意识到哪些姑娘是对自己有意思，哪些姑娘对自己没意思，虽然有意思的份额比没意思的份额大许多，但人是绝对不可能会被所有人都喜欢的。
    三妹是处于喜欢柯艺但对柯艺没意思的行列内，这也是柯艺喜欢和三妹说话并愿意邀请三妹到自己家参观的原因，柯艺对三妹，也只是普通的朋友情……
    爱情这种东西本就十分奇妙，能让你一下子就清楚，你愿意陪在什么人身边，不愿意与什么人一起，一点儿都容不得混淆。
    三妹愣了愣，刹那脸红。
    糟了，柯大哥不会以为我是喜欢他才会这么问的吧？
    天呐，简直没法活了！
    三妹强自保持着表情的淡定，伸手取了一个蛋糕：“只是好奇而已，柯大哥那么优秀……”
    柯艺摇头：“我毛病挺多的。”
    三妹：“……”
    这是什么回复？是委婉拒绝我吗？
    我也没表白好不好……这是什么鬼气氛！
    三妹郁闷地咬了一口蛋糕，瞬间愣住了。
    好一会儿，才保持着一副怔怔的蠢表情看向柯艺：“柯……大哥，这是你买的，还是你做的？”
    柯艺皱眉：“自己做的，怎么了，不好吃？”
    三妹双眼放光：“不是……天呐，太好吃了！”
    柯艺眼角微抽，刚还吓了一跳，以为做得太难吃，毒到这位副店主的嘴巴了。
    三妹光速地解决了手中的蛋糕，再次伸手去拿，途中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柯艺。
    柯艺诧异：“怎么了？厨房里还有，我做了很多呢。”
    三妹完全放下心来，开启了大战蛋糕之战，直吃得肚皮发胀了方告辞。
    三妹出门后，柯艺给了三妹一个纸袋，里面还装着好几个蛋糕，三妹一脸看衣食父母的表情看着柯艺，让柯艺扶着门的手指忍不住抽了抽。
    三妹弯腰鞠躬：“柯大哥，谢谢款待。”
    柯艺抖了抖，不就几个蛋糕吗？不用行这么大礼吧？
    三妹抬头，认真地看着柯艺：“柯大哥，蛋糕……你能教我怎么做吗？”
    柯艺愣了愣，点头。
    这用得着教吗？看着菜谱随随便便都能做得出来，不是吗？
    柯艺十分不解。
    三妹已经兴高采烈地提着小纸袋奔向楼梯间了。
    15楼家门前，三妹小心翼翼地将纸袋护在身后，悄悄地拿出钥匙开门。
    就担心家里的两个懒鬼会偷吃……很难得才拿到的，几乎丢了副店主所有的颜面了。
    三妹进门，大哥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低头，三妹小心翼翼地溜进厨房，将蛋糕藏在柜子里，然后才往自己房间走去。
    三妹刚关上自己房门。
    大哥就抬起头，看向厨房，若有所思。
    看了一眼三妹的卧室门，大哥站起来，朝厨房走去。
    纸盒里的两个蛋糕阵亡了。
    二哥回来了，往厨房走去见到大哥手中拿着蛋糕，理所当然地走过来：“给我一个。”
    大哥将纸袋递给二哥，自己出门回到了沙发上，继续看着杂志。
    二哥虽然已经吃过晚饭了，但抵不过美食的诱惑，将剩余的蛋糕全都吃光了，将纸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了，出门坐在大哥身侧打开电视看了。
    夜临，三妹复习得有些累了，便往厨房走去。
    打开柜子的那一霎那，三妹愣住了。
    全身被冰封了，怀着侥幸心理，三妹察看了其他柜子。
    没有、没有、没有……
    三妹回头看了一眼垃圾桶。
    怒火瞬间冲天而起，从垃圾桶里拎起纸袋冲出厨房：“谁吃了我的蛋糕！”
    二哥眨眨眼睛，大哥抬头看向三妹。
    两人沉默。
    三妹继续咆哮：“谁吃的？说出来，我保证抽死他！”
    大哥二哥摇摇头。
    三妹将纸袋砸向两人，从沙发上抽出抱枕砸向二哥：“我叫你偷吃我的蛋糕！谁让你吃我的蛋糕！”
    二哥指了指大哥，三妹瞪向大哥，举起手中的抱枕正要下手。
    大哥微皱眉。
    三妹怂了，抱枕朝二哥头上砸去：“那是我臭不要脸地讨回来的！我讨回来的！我还要复习！我很辛苦的！干嘛不体谅我！”
    二哥鬼哭狼嚎地抱头躲避三妹的攻击。
    声音很大，楼上柯艺正坐在阳台看着城市的晚景，听到了楼下的声音。
    嘴角弯了起来。
    真是有趣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