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眼泪成河

  林泪和他解释，叙述当时的情景，他不点头，也不应声，兀自地穿着鞋，直到关门离开，只留给她一句“你在家好好的”。
  林泪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会，不再管了。他比她理智，至少不会做挥一鞭子在自己的父亲身上这种事。想起他母亲的死，对于季则韩，林泪不敢再妄自揣测这个人的好坏了。
  季深以想做什么，她也不想过问。
  这样一想，林泪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她扒拉一下把窗帘拉到最大，让阳光透进来，开始参观他的公寓。
  公寓有她之前租的三四倍大，很新很简洁，他也是最近刚从酒店搬过来，所以几乎没有住过的痕迹，到处都透着冷硬、灰白。
  没什么看头。
  林泪打开电视，想要打发时间，却不停地换频，都是各种搞怪的真人秀综艺，连哭笑吵架都是按着剧本走，感觉十分无趣。搁下遥控器，去了他的书房。
  他的书房很大，堪比主卧，一个书架就占据了整面墙。也许是和图书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不过他的书，都不是她想看的类型。她翻了几本，就翻不下去了。来到他的书桌前，坐下，打开抽屉，一个精致的盒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没顾忌那么多，打开一看，愣了愣。
  全是她的手写留言。
  可是……怎么会在季深以这呢？想起早些日子，她给那个人发过私信，对方同意尽快归还。
  这些天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完全忘了这件事，想不到留言已经在季深以手里了。
  她打电话给他，没人接。想起今天是周一，酒店有例会，他肯定在开会，林泪没有再拨。
  反正也无聊，林泪打开微博，进入那个陌生人的主页，自早先的两条微博之后，博主就没有再发过动态，微博似乎冷清了不少。
  想了想，还是给他发了条私信，“您好，还是我，林泪，请问您是把留言归还给我的男朋友了吗？”
  发完之后，林泪觉得男朋友三个字有些突兀，又加了句，“他是季深以，你应该知道的，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
  再看，还是觉得别扭，又加上一句，“虽然你公开留言的方式不对，但还是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我们应该不会这么快在一起吧，林泪如是想。
  从上一次他回复的速度来看，林泪猜想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回复，关上手机，目光重新落回这一盒手写留言上。 
  前段时间，这些留言在网络媒体掀起的一阵巨浪，如今已平息了不少。她知道季深以在背后打点，媒体不再报道，微博关键词也进行了部分屏蔽。
  他们不想因此成为被人八卦的焦点。茫茫世界，他们只是沧海一粟，爱情不需要惊心动魄，更不要人尽皆知。
  我爱你，你爱我，你知我知，就是爱情的全部定义。
  林泪略一沉吟，在他的书桌前坐了下来，一张一张地翻着留言。微微泛黄的纸张，熟悉而又陌生。想到最近的生活，仿佛写这些留言的那个女孩，是前世的自己。
  似乎很久远了。
  与此同时，季深以开完会，拿出手机，看到来自林泪的未接电话，顺手拨了回去。
  “喂。”林泪的声音通过话筒的传播，脆生生的，细而不腻。
  他心头一软，走到一个安静的楼道口，“上午找我了？一直在开会，什么事？”
  林泪没有很快回答，想了想措辞，才问:“我看到你放在书房抽屉里的留言了，怎么会在你这？”
  季深以恍然想起这件事，确实忘了告诉她，沉吟道:“嗯，是那个人寄到公司来的，我接收了。”
  林泪一想，对方不知道她的地址，而前段时间这件事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那个人必然也知道了季深以，自然会寄到酒店。 而自己刚才发给他的一通私信，还真是傻逼到了极点。
  林泪暗想着，季深以久不闻她的回应，叫了声，“林泪。”
  “哦。”她回过神，“没什么，我只是恰好看到了。你忙吧。”
  “好，乖乖在家，中午我会带饭回来。”季深以一顿，又添了句，“或者你希望我亲自下厨？”
  林泪先是一喜，又想到景川酒店最近忙得紧，景川中旅这项工程即将正式启动，迫在眉睫。季深以一定有很多公事要处理，实在不想他劳神费时，在这头无声摇头，说:“不用不用，你从酒店附近那家湘菜馆里给我带点回来就好，我很喜欢吃那里的菜，很下饭。”
  季深以在那头笑了笑，又低又磁，“我的女朋友，还真是好养活。”
  林泪嘿嘿地笑了两声。
  挂了电话，樊秘书走了过来，“季总，你要求订的东西，已经到了。”
  季深以把手机放回口袋，“走吧。”
  季家老宅，隐在一片苍翠里，静谧如常。
  季深以驱车而入，身后跟着樊秘书。
  此时的季则□□坐在后园的躺椅上，懒洋洋地晒太阳，手指不停地敲击着躺椅上的扶手。管家在他身边照看着。
  季深以走近。
  季则韩敲击扶手的手，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太阳的方向，语含笑意，“这两天回来的倒挺频繁。”
  季深以冷瞥了他一眼，看向一旁挂着的拐杖，嘴角斜斜地一勾。
  季则韩缓慢地站了起来，转过身，要求管家帮他给躺椅掉个头，管家照做。他又重新坐了下去，抬头看着季深以。
  “来找我做什么？”季则韩问。
  季深以淡哼，“何必这么麻烦？”
  季则韩皱眉，只见季深以低声对他的助手说了什么，助手先退下了。
  “我给你送了样东西过来。”季深以说。
  季则韩拧眉看着他，腮帮子动了一动。
  樊秘书很快就返回，这回多了一样东西，他的手里还推着一张精致的轮椅。
  “你这是做什么？”季则韩冷声问。
  “没什么，是你的必需品。”
  季则韩站了起来，声色俱厉，“我还没病到要坐轮椅的地步！你这是在诅咒你老子！”
  太阳正足，照在季深以的脸上，他微微眯了眯眼，看向季则韩，“你还知道你是我老子，没把你的手卸下来，作为儿子，我自认为算是仁至义尽了。”
  季则韩一怔，冷静下来，“那件事我不是故意的。”
  “你应该庆幸你不是故意的。”
  “深以，收回你刚才的话，那不该是儿子对父亲说的话。”
  “你指哪一句？”季深以明知故问。
  卸了父亲的手？如果林泪受的伤害再深一点，说不定他真的可以逆天下之大不道，连带着母亲一直未泄的恨，一并让他还了。
  季则韩神色落寞下来，“算了，你把轮椅拿回去吧。”
  季深以没说话，走到他身边，取下一旁挂在躺椅背上的拐杖，拿在手里，“我该拿走的是这个。”顿了顿，笑说，“轮椅，你该用得着了。”
  “混账！”季则韩气得浑身都抖了起来，“你……”
  话噎在了喉咙里，乍然倒地。
  ?
☆、第三十六章
?  林泪没等来季深以的午餐，下午一点，接到了季深以的电话。
  他的声音略显急促，“林泪，待会樊秘书会帮你带饭回去，我暂时有事，不能陪你了。”
  “你……”林泪刚想问他什么事这么着急，耳边只剩一连串嘟嘟嘟的回音，他早已挂了电话。
  林泪怔松地垂下拿手机的右手，淡淡的失落感萦绕在心头。
  没过多久，有人摁了门铃。
  樊秘书把饭送了过来，是她要求的那家湘菜馆，都是她喜欢的菜，还热乎乎的。
  她把转身欲走的樊秘书叫住，迟疑地问：“他刚才打电话来，不太对劲，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樊秘书面露忧色，还有几分难堪，“季总让我不要和你多嘴。”
  林泪心一沉，开口竟有几分强势，“你告诉我。”
  樊秘书叹了口气，“季董事长的心脏不好，现在正在医院进行抢救。”
  林泪先是一惊，心里的那份失落感只增不减。抱着打包盒，吃了几口，实在是索然无味，搁在一旁，换了件宽松的长袖衫，就出门了。
  与其闷在家里瞎想，还不如上班干点正事。
  忙碌中，一下午很快就过去。
  顾今璇看见她受伤的手，关心叮嘱了一阵，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林泪看见她得体的一身打扮，猜到她有约在身，连忙摆手，“我可不敢耽误你约会，我再等会儿，他应该就快来接我了。”
  顾今璇点点头，踩着高跟鞋娉娉婷婷地离开了。
  其它同事也接二连三下班，偌大的办公区慢慢空了，林泪环视一周，轻叹了口气，低头继续工作。又审了几篇稿子，头有些发胀，抬手揉了揉眉心，又把电脑关了。
  看一眼时间，七点半了。
  她站起来，把东西都收拾好，准备掐灯离开。手抬到一半，又垂了下来，还是再等等好了。
  说不定他马上就来了呢。
  这一等，又是半个小时。林泪拿起电话，欲拨，眼眸轻垂，又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把灯关了，林泪走出杂志社。
  在青阳的时候，从杂志社出来，就是宽阔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车海。现在走出白色风信，是酒店内豪华整洁的廊道，安静无声。
  林泪心情欠佳，上了酒店的天台。
  初夏，夜晚清风微凉。林泪缩了缩肩膀，往地下一坐，曲起膝盖。抬头看向夜空，明明近在咫尺，伸手去抓，只捞到一片凉薄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