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眼泪成河

第34章


季深以沉声问。
  林泪被问住了,不做声。
  见她沉默又执拗的样子,季深以心里一阵一阵地塌陷,头疼又无奈,他低头捧住她的脸,温声道:“待在我身边,不许乱走,吃了饭就回去。”
  林泪被迫抬头看他,近在咫尺的脸,温和漆黑的眼神,林泪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怒气,紧绷的小脸慢慢展开,朝他点点头,“好。”
  季则韩站在他们身后,把他们的亲昵尽收眼底,目光沉着地看了一会,转身拄着拐杖往用餐区走去,一边吩咐管家快些上菜。
  季深以是匆忙赶过来的,一身风尘仆仆,饭前,上洗手间洗手,要求林泪必须跟着。这个家到底是龙潭还是虎穴?她还会被生吞活剥了不成?
  到了洗手间,林泪歪头问他:“你和你爸,怎么会成这样?”
  季深以伸在水龙头下的手,忽然一顿,“回去再谈。”
  “哦。”林泪讪讪地住了嘴。
  洗完手,两人往外走。
  季深以欲牵她的手,林泪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一缩,绕到他左侧。看着他满脸狐疑的表情,她嘿嘿地干笑了两声,把右手递给他,“我喜欢你牵我的右手。”
  瞧着她一时傻乎乎的表情,实在不易,季深以不再多想,嘴角勾了勾,牵起她的手就往用餐区走去。
  餐桌很大,也很长。
  季则韩端端正正地坐在上座,那根铁梨木拐杖拄在正中间,被他两手交叠轻握着。一板一眼地看着前方,偶尔扫他们一眼,脸上却没什么笑容。
  林泪坐在季深以的左侧,他们的对面坐着贾沁沁和季箫扬。
  菜是一道一道上的,每盘菜分量极少,装盘却很精致。
  饭桌上的气氛异常沉默。贾沁沁嘴巴倒是一张一合,不过却是低头卯着劲吃,用这种方式堵着自己的嘴罢了。
  “慢点吃,别噎着了。”季箫扬看着自己老婆狼吞虎咽的样子,柔声提醒道。
  贾沁沁鼓着腮帮子,一边嚼一边笑着说:“这不都是我喜欢吃的菜嘛,分量又不多,我怕你们跟我抢。”
  季则韩抬头睨了一眼贾沁沁,“没一点为人妇的样子。”
  贾沁沁笑着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看来还是不宜说话,撇了撇嘴,又继续低头吃自己的了。
  倒是季箫扬,见不得自家老婆吃亏,替她顶了回去,“我的老婆,她什么样子,我见得惯就好。”
  贾沁沁已经习惯了他的维护,不过还是喜滋滋地抬起头,笑眯眯地望着他。
  闻言,季则韩提高了音量,“她都三十岁了,还跟个孩子一样,满世界地乱跑,整日嘻嘻哈哈、游山玩水,像个样子吗?照我说,安安静静在家待着,生个孩子。你们不愿搭理我这个老头子,就生个孙子让我抱,我也懒得撕下我这张老脸死乞白赖求着你们回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季深以,慢条斯理地剔着鱼刺,倏地轻笑了一声,轻飘飘地说:“大哥,你确定你儿子被他抱了以后,长大后不会被送去劳改所?”
  贾沁沁一口饭笑喷了出来。
  林泪低头抿了抿嘴,把笑声咽了回去。
  季箫扬也是一笑,随即慢悠悠地答:“我和沁沁现在正在备孕,明年初,抱一个没问题。”
  贾沁沁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挪了挪椅子去蹭他的手臂,压低声音斥他,“你闭嘴!”
  季箫扬没答,叉起一块剔好的鱼肉,就塞进了她的嘴里,反倒是闭了她的嘴。
  林泪看着他们甜蜜的样子,打心底里也跟着高兴,不由得说了句:“你们的生的宝宝肯定健康又漂亮。”
  季深以抬眸看了她一眼,对着季箫扬道:“话别说的这么满,我和林泪占了先也说不定。”
  林泪蓦地睁大眼睛,红脸看着他。
  “你这话说的比我还满。”季箫扬笑着回了句。
  季深以低头喝了一杯水,不再说话。林泪看着他在自家哥哥那吃了憋的样子,不由得想笑,季深以侧头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
  “你不信我?”他低声问道。
  林泪立马低头,不吭声了,不一会儿眼前的盘子里多了一块剔得干净的鱼肉,他低笑着叮嘱了一句,“多吃点。”
  林泪心扑腾扑腾地起飞了。
  季则韩被季深以气得够呛,今天却破天荒地沉住了气,板着一张脸慢悠悠地喝着碗里的羹汤。听到季箫扬和贾沁沁准备要个孩子时,神色又缓和了几分。
  直到饭吃得差不多了,季则韩都没有再说过话。
  他是一家之长,做上席位,这餐饭却被忽略得彻彻底底。没有声色厉喝,没有拐杖相向,偶尔还会舍脸赔几个笑脸,这实在不符合他一贯的暴躁风。
  除了林泪,包括贾沁沁在内,都觉得这餐饭吃得莫名诡异。他们都是熟悉季则韩性子的人,他绝不是纡尊降贵的人。饭毕,四人一起走出别墅,林泪先上了车,季深以俯身对她说了什么,合上车门,季箫扬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停下,“老头子今天不太对劲,你注意点。”
  贾沁沁家世不错,父亲是景川的地产大亨,手指往哪一挥,哪里就有高楼拔起。虽说如此,贾沁沁当年和季箫扬谈恋爱的时候,在季则韩这也挨了不少棒子。季则韩一向看不惯她的性格,和所有的世家商贾一样,他认为,季家的少奶奶,理应娴静明理、温柔大方,而贾沁沁,冒冒失失、走南闯北,没一点女人该有的样子。
  为此,季则韩也颇费了一番脑子,多次棒打鸳鸯,这种时候,他的道德通通都滚去见鬼了,不惜违背职业操守。最严重的时候,他动用季氏和政府的关系,把贾沁沁父亲的公司从土地竞标的参与者中踢了出去,害得贾氏地产流失一笔又一笔的巨额利益,有一次,贾氏地产连工程的启动资金都准备好了,只等着拿地,到了招标现场,评委们却把地给了贾氏的竞争对手,理由却很牵强,说是贾氏的盖楼计划不完善,存在许多不达标的地方。一大波的资金被撤了回去,贾氏很快就面临破产的危机。
  季则韩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贾沁沁知难而退,放过自己的儿子。后来季箫扬从中调和周旋,波折无数,两人才慢慢冲破了老头子的一圈圈陷阱,得以牵手。
  贾沁沁家世如此,都不被季则韩放在眼里。而林泪,他的父亲古天繁,和季深以的母亲秦央荷,那层深深的纠葛,永远都是季则韩心里的一个结。
  心平气和吃顿饭?
  除了林泪,谁会相信他的心思这样单纯?除非季则韩心有城府,而且藏得很深。
  季箫扬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好意过来提醒。
  季深以拂了他的手,淡道:“我有分寸。” 
  季箫扬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了。
  季深以扣了扣车窗,林泪把车窗摇了下来,问他:“怎么还不上车?”
  “我进去一下,你在这等着。”季深以说完就走,走了几步又折返,不放心地补充道,“谁来都不要开车门。”
  林泪点点头,他才放心地转身进屋。
  ?
☆、第三十一章
?  季则韩是商场上的老狐狸,舞文弄墨方面,却还有几把刷子。刚吃完午饭,“目送”完那几个孩子,他就回到了书房。书房里有阳台,不大,阳光却刚刚好,他拄着拐杖,身子微微躬曲,整个人在阳光里浸了好一会儿,又踱回书房,站在书桌边上慢条斯理地磨墨。
  磨到一半,书房的门就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股强劲的人为风,他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季深以脸似寒冰,“今天这出,唱得是什么戏?”他的声音,还是冷静的。
  季则韩依旧低头磨着墨,嗓音温和,还透着些无奈,“我们父子要针锋相对到什么时候?”
  闻言,季深以轻笑了一声,“你还是先砸一拐杖过来,再和我说话吧,不然这样,我还真不习惯。”
  季则韩仍旧不怒,放下手中的墨,慢慢抬头,“我不反对你和林泪了。”
  季深以愕然地看着他,嗤笑着摇头,“你要是说你特意买了颗炸弹,准备把她炸了,我或许还会相信。现在摆明了想玩阴的,还认为我会接招对吗?”
  季则韩低头沉默了一会,想想自己还真是不适合玩慈祥这一套,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也冷了声,“我老了,还玩什么?跟你们这些小辈我还较什么劲?我就图个老来享点福,两个儿子别再和我闹。当年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我没把它当饭吃,自然也不会把你心爱的女人吐出去!”
  书房乍时一片寂静,季深以侧头,静了一会,又缓缓地抬头看着季则韩。季则韩面色一片通红,他一发怒就是这副嘴脸,额头上青筋绽露。
  他们父子,还是以这种方式相处比较自然。
  季深以讥笑,脸却寒得厉害,“你的钱,够你享几辈子的福了,我们小辈,什么都给不了你,别抱期望。”
  “怎么才愿意相信我?”季则韩低下声来。
  季深以觉得没意思极了,往门外走了几步,“可以,我妈活过来就行。”
  季则韩这把老骨头,身子一怔,声音又弱了几分,“深以,我是对不起你妈,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就是不肯原谅我?”
  “真稀奇,今天是你第一次说对不起我妈。”季深以嗤笑,走到了门边,顿住,却没回头,“我会把林泪保护得好好的,不会让你有可乘之机。”
  又添上一句,“感情牌打得不错,可惜了,我不吃这套。”
  季则韩看着季深以离开,握着拐杖的手,抖了几抖,脸色乍青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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