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鹭大道

第4章


  如果麦克斯每周写价值五万美元的保释保证书,他可净赚五千美元,不过要除去开支和给迈阿密的格雷兹互惠公司的三分之一。这是一种中间剥削,但这笔钱不错,如果你把时间算进去的话。
  问题在于,他过去任劳任怨地当了十九年格雷兹的代表之后,这家公司如今由新的管理机构接管,由那伙与犯罪组织来往的家伙们掌权了。麦克斯对此一清二楚。他们甚至把一个先前的骗子,欧代尔·罗比的朋友路易斯·加拉,安插在他的办公室里。「帮个忙,」一个来自格雷兹互惠公司的恶棍说,他是一个对生意一窍不通的家伙。「让他去盯一些大毒枭的梢。」
  「那些人所做的,」麦克斯告诉那家伙,「是一取得保释,马上就跑掉。」
  那家伙说:「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们得到了报酬。」
  「我不给那些我明知会影响我们名誉的人担保。」
  那家伙说:「如果他们不想在法庭上露面,那是他们的事。」
  「可是给谁写担保是我的事。」麦克斯告诉他。
  从格雷兹来的那家伙说:「你的态度有问题。」就把这个路易斯派到了他的办公室泡着,一个刚刚出狱的银行抢犯。
  *    *    *
  就在麦克斯正准备表格的时候,温斯顿进来了。温斯顿·威利·鲍威尔是一个有执照的保释人,原先是一个中量级的拳击手,曾有过胜三十九场败十场的纪录,退休时是轻重量级。他身材粗短,一张留着胡子的黑脸,黑得让人分不清模样。麦克斯盯着他,他这时坐在另一张桌子那儿,打开了右手抽屉的锁,取出一支零点三八口径的短管手枪,然后才抬头看。
  「你得找到破门抢劫自以为是叫苏洛的那个波多黎各小子。他墙上有剑吗?这小子造他监护员的谣,说她对他使用暴力。我们保释了他,后来他却没在法庭上露面。我给德尔雷警察局打了电话,说我可能需要一些支持,就看怎么发展了。他们对我说:『他可是你的包袱,伙计。』他们不想和住在那儿的那些女人搅在一起。要是碰一下苏洛,她们就会把你的眼珠挖出来。」
  「你需要帮助吗?找路易斯吧。」
  温斯顿说:「我宁可自己干,」他把手枪插在腰带上,又把带棱线的针织T恤遮在外面,拉平。「你在为谁写担保?」
  「一个私藏武器的家伙。一万美元。」
  「太贵了。」
  「对博蒙特·利文斯顿不能算贵。有一次他们抓住他携带机关枪。」
  「博蒙特——他是牙买加人,已经跑了。」
  「这位拿出现金的非洲裔美国男士说不是那么回事。」
  「我们认识他吗?」
  「欧代尔·罗比,」麦克斯说,一边等着。
  温斯顿摇摇头。「他住在哪儿?」
  「绿林大街附近的三十一街。你知道那一带吗?还是老样子,人们都在窗户上钉铁条的。」
  「你需要的话,我就把他查出来。」
  「他认识路易斯。他们是老交情。」
  「那么说,你知道这个欧代尔·罗比不干净,」温斯顿说。「博蒙特住在哪儿?」
  「里维耶拉海滨。他受雇于罗比先生,但对罗比先生来说他值一万。」
  「这个罗比想在他受到压力之前让他的人先出来顶一阵,和警察周旋一番。在我抓苏洛时,我能把他找出来。」
  「反正我要往那边去。我得去送雷吉。」
  「他又没出席听讼了?他们简直要命,不是吗?」
  「他说那天是他妈妈的生日,他忘了。」
  「连你也相信那些屁话。我敢说,有时候你的做法简直像这些人似的。」
  「我们这次谈话我很高兴。」麦克斯说。
  「是啊,你办事的方式让我替你着急,」温斯顿说,「你最好跟我学聪明点。像是没什么事烦扰你一样。连路易斯·加拉先生也别理他,就让他浪费你的时间好了,让他在你这儿抽他的烟算了。」
  「不行,不能让路易斯烦我。」麦克斯说。
  「那就把他妈的赶出去,把门锁上。然后给那缺德的保险公司打电话,告诉他们你跟他们到此为止。要不,他们就会吃掉你,或者把你搅进和州调查组的麻烦里去,这你是知道的。」
  「不错。」麦克斯说。他转向他的打字机。
  「听我说。你只要停止给他们写保释书。」
  「你是说洗手不干了。」
  「暂停一段时间。那有什么不好?」
  「你最近可能没看账本。」麦克斯说,「我们已经有快一百万元的账还没了结呢。」
  「我是说你先别干了。平平安安过一段日子。明白吗;等到这些钱全都从账上抹掉之后,你再从头开始。」
  「我跟别人一样,有账单要付。」
  「是啊,要是你愿意,你还可以干,总有办法嘛。我认为,你对这生意已经厌烦了。」
  「你又说对了。」麦克斯说,不想再谈这事了。
  「可是你也没办法逃避,所以你只好装作没什么烦恼的样子。」
  麦克斯不和他争论。在一起共事九年,温斯顿了解他。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温斯顿说:「雷妮最近怎么样?」边说边从另一边走来。「她还是老样子吗?」
  「你想知道我是不是还替她付账单?」
  「你不想告诉我的事就别说。」
  「好吧,最近一次,」麦克斯说。他从打字机上抬起头来。「我为雷吉的事去见完法官,刚回来,一进屋,她就来电话了。」
  他停了一下,这时温斯顿坐下,把两臂撑到桌上,弓着身,瞪着他,等着听下文。
  「她在林荫大道那儿。她订了什么东西,三个橄榄形的罐子,货到付款,她急着要八百二十块钱。八百二十块钱哪。」
  「什么是橄榄形的罐子?」
  「我怎么晓得?她需要我的就是,不管我正在忙些什么,立刻就去送一张支票给她。」
  温斯顿坐在那儿瞪着他,他的头陷在拱起的厚实的双肩中。「为了给这橄榄形的罐子付款。」
  「我说,『雷妮,我正忙着哪。我在设法保一个年轻人别坐十年牢,我在等他的电话。』我竭力想好言好语地跟她把这件事说清楚。你猜她怎么说?她说,『是啊,我也忙着哪。』」
  温斯顿像是要笑。很难说准。他说:「我到那儿去过一次。雷妮的样子像是没看见我,可是我是屋里唯一的一个人。」
  「我就是这个意思,」麦克斯说。「她说她忙——忙什么?除非她拿出酒和乳酪,否则你从来见不到任何顾客。你懂我的意思吗?那些吃的喝的为的是办展览。然后就有了那些白吃白喝的人。你见过那些家伙,他们的样子就像住在高速公路下的硬纸板箱子里的人,什么都吃,喝着酒……你知道他们是谁吗?艺术家和他们那一伙人。我甚至在那伙人中认出了我写过保释书的家伙。雷妮在里面说着,就像她是小飞侠彼得潘,她把头发剪得实在短,所以那些屁眼子都是那帮落魄的小子。等那一屋子人走光了,她连他妈的一幅画也没卖出去。」
  「那么说,你要告诉我的是,」温斯顿说,「你还在支持她的这套习惯。」
  「她现在有了一个古巴家伙,大卫,或者该叫达维德,她说她打算把事情揭开,弄大,随便在哪一天吧。那家伙是查克与哈罗德餐厅的打杂工。」
  「我说,我不明白的是,」温斯顿说,「你居然让一个体重不到一百磅的女人敲你的竹杠。在对付和我们打交道的这些下流屁眼子们时也一样。他们往你身上泼各种屎,而你还带着这些屎接着走下去。要是依我看,你抓住了一个逃跑的家伙,一个操他妈的下三滥酒鬼,你铐上他,没问题,把他带来就是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你干嘛不告诉那女人让她自己付账单,或者你打算跟她离婚?要不就干脆跟她办离婚手续算了。你们又不住在一块。你结婚有什么好处?一点也没有。我说得对不对?除非你还要跟她上床。」
  「分居以后,」麦克斯说,「你就不会干那个了。你根本不想。」
  「是啊,我以为你和女人很会处。可是除了那些艺术家,她到哪儿去找她的男朋友?这个打杂工的古巴人达维德呢?要是她和他睡,那倒是满好的一个和她离婚的理由。在她做对不起你的事的时候抓住她。」
  「你这会儿有点卷进我的私事了。」麦克斯说。
  温斯顿露出惊奇的神色。「伙计,我们除了私事就没别的事了。是你的这些私事把你的生活搅得一塌糊涂,一个问题关系着另一个问题。雷妮抓住了你的球球,你没力量把那保险公司从你背上甩掉,而把所有的钱都投进她的画廊,替她付账单。你可以把这儿关掉,先吃一些老本,然后再重打锣鼓另开张,跟另一个保险公司合作。你很清楚我说得对,所以我也不打算再多说一个字了。」
  「好的。」麦克斯说。他又转向他打字机上的代理人职权的表格。
  「你给了她要的支票了吗?」
  「我没给。」
  「她又打电话了?」
  「还没有。」
  「她又哭又閙,没完没了,像以前一样?」
  「她把电话挂断了,」麦克斯说。「瞧,我得把这个办完,然后一走了之。」
  「别让我打搅你。」
  麦克斯又开始打字了。
  他听到温斯顿说:「咳,臭狗屎—」他抬头看见他端着他的咖啡杯,站在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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